第62章 兵临城下（五）

“咚！！！”
天嚣妖鸟砸落在地，整座王宫地震般摇晃。
苍穹之上的战斗震撼了每个人，因此，当云剑迅速散去，天嚣妖鸟又在地上扑腾挣扎的时候，众王纷纷面色紧张，躲避开来。
距离最近的是王姬独孤凤，天嚣就在她二十丈外，抬起了只挂着半个脖子的头颅，这般已在宋州绝迹多年的凶悍之风，令这位经历过大荒之战的“第一美人”也感到暗暗心惊。
“强弩之末。”吴老冷哼一声，便欲出手。
可就在这时，一道影子陨石般砸落在天嚣背上！
“桀——”天嚣痛呼一声，接着扇动残破翅膀，全身在地上翻滚起来。
突然的变故，令校场中每个人大惑不解，可随后，他们就看见了，从天嚣的羽毛中翻出一个人来！
他手持长剑，向着天嚣的脖颈一剑剑捅去，无论天嚣如何翻滚，都无法把他甩开。
等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孔，在场诸王再次大惊！
叶子启！
用上八神落宫诀之后，叶子启直降从降落的巨叶上跳下，对天嚣展开了最后的追杀。
北国能打的人已经不多了，不该再有人白死了。
马贼的东西，都要赶尽杀绝！
陷入狂热复仇情绪的叶子启，快剑连出，剑剑刺入天嚣要害部位。常年阅读妖书的阅历，更让他对这些妖怪的软肋了如指掌。
到最后，叶子启爬上天嚣头部，在天嚣张嘴咬死他之前，一剑刺入天嚣的独目！
没有响起预想中震耳欲聋的嘶吼。天嚣妖鸟最后张大鸟喙，只是断断续续地“桀——呀——”了几声，就彻底没了动静。
叶子启力气用尽，从血泊中直起身，这时才看到不远处的独孤凤，便一拱手道：“让王姬受惊了。”
而独孤凤仰头望着他，一时竟忘了答话。
同一个想法在这些王侯们心中响起——
他特么的不是一个术士吗？？！！
术士追着一头百年大妖兽砍？？？
他才几岁？十五？十六？他是打娘胎里开始修炼的吗？？
独孤凤惊异过后，笑了笑：“多谢壮士。”
“他还是个什长，听说廉洪野手下有五百个什长。”吴老喃喃自语，忽然神色一变：“难道雎国也有天下之志？”
而叶子启满身疲惫地从天嚣尸体上走下来，刚要休息，就看到巨叶纷纷降落，尹长画第一个飞来他身边。
这位天云掌教此时面色苍白如纸，一手捂着腹部伤口，以秘术暂时止住伤势，一边向叶子启问道：“听说你是廉洪野将军的士兵？”
“是。”叶子启道。
“他现在怎么样了？”
咦？
打探雎**情？
叶子启斟酌说道：“廉将军护送国主同我等进入易国国境，离去时，属下遥观将军神采，精神健旺，风采如故，为我辈军人楷模。”
“那便好。”尹长画轻声道，扔过一瓶丹药，到叶子启怀里。
不待叶子启言谢，尹长画径直走向其兄长尹长琴。之后两人似乎是讨论起了尹长琴遭受的封印术，却听不清具体说些什么。
众王精神甫定，凑上去夸赞尹长画除妖神勇，自不必说。
“报——！”
正当此时，一人骑马驶入校场，狂呼道：
“北门告急！北门告急！北门告急！”
所有人心底一沉。
蛮族攻城了！
接着，
排山倒海的喊杀声扑城而来，扫荡了整片天空，尽是来自乾州草原的声音。
罗刹鸟群向王宫外逃散，远远的，仿佛群聚成了一把马刀的形状，依然悬在天水城的上空。
更令人担忧的是，有雄浑的马嘶声隐约传来。虽然考虑到蛮族的海运能力，他们要把大批良马运来雷州是不可能的，但，该不会再出意外吧？
“就去北门上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侯们一合计，还是先去城门上确定敌寇虚实再说。于是一行人领着校场中二千余军士，浩浩荡荡地出宫而去。
而尹长琴表示，要先解掉身上的封印术，因此就地打坐，没有跟同。
尹长画伤势过重，独自去寻僻静处，清理伤口。
叶子启和顾峰激战过后，气力用尽，难以再走路。竟也没有人来管他们，就把他们留在了这片变成废墟的校场里。
方才还歌舞升平的易国王宫校场，顷刻间就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满地伤员，高台倒塌留下的断壁残垣，天嚣鸟妖的尸体，和被泉水水弹打破的墙壁砖瓦。
而老妖头的声音，在这时响了起来：“浑小子，你听本座交代……”
叶子启双眸一凝：“你认真的？……好，我做。”
满目疮痍中，叶子启忽然直立起倦惫已极的身体，孤零零地向前走。
踩过碎瓦，走到了尹长琴面前。
校场的风，送来依然盘旋于空的罗刹鸟的聒噪叫声。
叶子启深吸一口气，然后以仅其两人能够听清的声音说道：
“尹仙师，我的身体里住了一个妖怪。”
尹长琴睁开眼，却没有说话。
“您果然已经知道了……感谢仙师为在下隐瞒。
这个老妖怪希望我告诉您，它不会危害天水城，而且它可以告诉您解开‘封魔水印’的方法——当然您自己就可以解开封印，但哪怕早一刻钟，都可以救下许多条人命——作为交换条件，希望您能够把这件事一直隐瞒下去。”
说完，叶子启鼓起勇气正视尹长琴的眼睛，努力显露自己的真诚。
而这位北国第一仙师的眼睛就像是一潭古泉，温润，却又透着疏离，让人惊为天人。实际上，尹长琴整个人的气质都是如此，清冷卓然，仿佛会永远静静地坐在那里，也可能下一瞬就一招“大威天龙”把他一巴掌拍死。
“可以。”尹长琴终于松口道。
叶子启立即大松了一口气，平复下动荡的情绪后，说道：“请您以天琴灵力走手太阴肺经，循臂内上骨下廉，入寸口，上鱼，循鱼际，出大指之端。”
听完，尹长琴就闭上了双目。
随后，尹长琴手臂上的霜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
叶子启见状大喜，老妖头没有骗他！
这时，他眼角瞥到，顾峰不知何时凑了上来，赶忙示意自己无事，让顾峰退下。
而尹长琴在这时睁开了眼睛，叶子启赶忙收回手势，又摆出老实的样子。
“你有个愿意为你送命的朋友。”尹长琴道：“这是件好事，但在这个世道上，也是件不幸。小心些，不要把朋友弄丢了。”
“额，是。”叶子启不明白尹长琴怎么会突然提起这茬，只能应付答应。
尹长琴低头略作思索，忽然抬手，张开手掌，在掌心汇聚了一团线状的灵力。炽白的灵力像蛇一样自己活动起来，突然飞向了顾峰，顾峰来不及躲闪，“白蛇”就一头撞入了他的“无衣”剑中，隐没不见。
“仙师，这是——”叶子启紧张道。
“不用担心，是一点谢意。”尹长琴淡淡道。
“谢意？好东西？”叶子启闻言方安，同时心中奇怪道：“要表示感谢的话，为什么是给顾峰，不是给自己呢？”
老妖头冷笑道：“当然是因为顾峰是人，他能救你，也能在你走入邪道的时候杀你。”
叶子启闻言愕然。
然后，尹长琴站了起来。
叶子启知道，这名一品仙师要向蛮族宣泄他的怒火了。识趣地从面前让开。
然而，在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尹长琴又多说了一句：
“我听它说了你的事。那不是你的错。”
“哎？”
叶子启未及反应，尹长琴已经擦肩离去。
不是自己的错？什么意思？是说自己刚才妖气差点泄露，导致自己和顾峰搞砸了武棋的事么？叶子启疑惑着想道。
可就在这时，他的心中，传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动！
叶子启一霎间就明白了，这悸动来自不可能属于他的、超乎想象的厚重情感。
尹长琴是在跟老妖头对话！
尹长琴知道老妖头是什么妖怪，甚至说的上认识！
叶子启也想知道。
可老妖头在这一瞬间的反应之强烈，让叶子启感到这是个不能轻易提问的秘密，要问，至少要抱着死的觉悟。
而尹长琴已经走远了。
叶子启努力平复下颤动的心情，将老妖头的事暂放一边，取出尹长画送的丹药，分发给顾峰和其他伤患。无论如何，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恢复体力。
毕竟，说不定下场大战马上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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