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彼时宋和碧失去所有至亲，已经不在乎暴露与否，他找遍了镇子上所有会买孩子的地方，然而此前和宋家友善的镇民得知他家是“邪魔歪道”都不愿搭理，他挨了无数次打，最后在一处勾栏院找到了幼妹的下落。
        老鸨不认识宋家女儿却认识曾经的宋家哥哥，得知买的是宋家女儿也是愧疚不忍。
        宋和碧已然不在意这些了只求老鸨将妹妹归还。
        然而鸨母却遗憾道：“你妹妹太小，来时受了殴打，我见她可怜怕破赵欺负她，还是买下了，但已经……”
        已经不在了，尸体都在半个月前就扔去乱葬岗了。
        小眉大惊失色，再也受不了了，她忽然抬手制止了白玉，一双眼眶已经通红，“你把这叫笑话？”
        白玉无辜：“堂堂魔君的不堪往事，当然是笑话，我们私下都是说来笑的。”
        他们生活在魔域，难免有很多人不服从新魔君，私下里当然什么都会说。
        小眉罕见的没有骂他，或许是觉得和他无话可说，她问段殷：“他说的是真的吗？当年杀害宋家的那几个天华的弟子现在在哪？”
        段殷和她通红的眼睛对视，“你想做什么？”
        小眉难得一见的目光沉沉，声音如寒冰碎玉，“当然是杀了他们清理师门，我才不要和这种人做同门。”
        段殷感到一种沉重感。
        他一早就猜她从小在天华长大，甚至应当是和师尊以及个别同门以外不怎么接触人的，所以很多时候看起来分外幼稚，甚至有几分无知，会做出很多和年纪不符的事。
        但他其实知道这种人。
        少时，前任缥缈峰主来拜见师尊，他还在缥缈峰主身边偶然一次见过这种弟子。
        他们无一不是被师尊亲手养大的，基本不和外人接触，对师尊亦步亦趋，有着普通弟子没有的最高的忠诚，在他们的心中师门是完美的，至高无上的。
        最典型的便是曾经缥缈峰的流光真人，现在还有一个，他的师姐，在师尊闭关之前，他的师姐甚至不会和他们说一句话，她如同师尊的影子，对他亦步亦趋，惟命是从。
        二人是这类弟子中的最有名声的。
        流光真人已陨落，介于缥缈峰主爱养这种弟子的事，段殷有理由怀疑来自缥缈峰的小眉是这种弟子之一。
        至于原因，小眉不寻常的性子是其一，其二便是他和她交过手，知道她年纪虽小修为却不一般。
        而两峰之间的试炼台上，他没少和缥缈峰的弟子交手过，他从未在他们的身上见过这种招式。
        这就是他不愿让告诉她许多细节的原因，因为他知道这种几乎把师尊看做父亲的弟子一次性得知师门的许多丑闻，只会让他们难以置信痛苦万分怀疑自我。
        他顿了下，将她抱进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在她的低声道：“他们都死了。”
        白玉补充：“后来宋和碧上位，他们被你们师尊交出来，被宋和碧碎尸万段了。
        ”
        段殷缓缓转过头来，他把这个救命恩人当恩人和兄弟看待，但此次看他的目光却难掩幽沉。
        白玉一笑，摊手，“人总要长大的。”
        段殷薄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
        晌午之后，三人成功将车推到山顶，从这里可以直通山底，再等到清晨三声鸡鸣之后就能回到第一层魔域。
        小眉想要帮忙，但被段殷赶到了车上，两个少年来到车后，将手按住车轮，开始用力。
        车身钢铁铸成，想推动并不容易。
        但好在两个少年虽然看着瘦却都力气不凡。
        白玉甚至还有余力和段殷说话，他转过头来，不知是不是妖鬼的身份特殊，额上竟然一点热汗也无，仍然是没什么血色的一张清秀温软的脸，声音也清淡平缓，“没想到段兄心肠格外的软。”
        这话没头没尾的，段殷侧目，眼珠的颜色润泽如冷泉里浸泡的黑玉棋子，眼尾线条却是纤长而凌厉，“何意？”
        “若不想她难过大可什么都不说，但我提了，段兄还是说了，所以我猜你还是想让她知道的，但又不想让她难过，这世上怎么会有两全其美的好事。”
        段殷薄唇紧抿，这人笑起来如春风拂面，四月桃花，但严肃起来又格外冷厉，侧脸锋利的线条几乎有些不近人情。
        白玉转回头去，捂住钢铁轮子的手用力，“罢了，若我猜错了，段兄莫怪。”
        段殷垂下偏直的睫毛，什么都没说。
        他没有猜错。
        他确实是有意的，所以接过了白玉的话头，把那个故事讲给她听。
        至于原因……
        流光真人是前缥缈峰主亲手养大的，对师尊无比忠心且心性极为单纯，她本应继承师位，却和前缥缈峰主一同陨落，其他几个师弟妹也再未出现过。
        那之后缥缈峰就迎来了新峰主。
        如果小眉是这些弟子之一，他希望她不会步流光他们的后尘，如果不是……
        将那双眸子中的情绪掩藏，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蓦地攥紧，少年修长的手臂微微鼓起好看的肌肉线条，几乎是他用力的瞬间战车立即随之而动，骨碌碌向下驶去。
        白玉微笑鼓掌：“段兄神力。”
        然而段兄已经飞身上车了，白玉紧随其后，多年未使用的战车载着三个少年骨碌碌地向山下行驶。
        小眉被白玉套路，听了恐怖故事，受到了打击，正窝在车厢角落里背对着门思考人生。
        伏魔之战是师尊主持的，师尊虽然严厉但人很好的，她自小只有师尊陪伴，知道师尊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等她回去就问问师尊还有没有漏网之鱼了。
        如果有她就杀掉他们。
        小眉正思考着，腋下肋处突然多了一双手，她愣了下，垂头一看，见到一双手指如玉笔一样的手，抓在她粉色绣着艳丽牡丹的校服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抓着肋骨举了起来。
        小眉痒得不行，当即挣扎起来，好在身后的人把她举起来又放下，小眉坐在他腿前，后腰紧靠着身后人的膝盖。
        段殷抿着唇，手按在她肩膀上把她拉向自己，两条修长的手臂用力抱住了她。
        小眉个子小小的，骨头也细，搂进怀里怎么用力都感觉不到骨头似的。
        “你……放开我！”
        小眉不知道他突然犯什么毛病，忽然抱住自己，还这么大力，午时吃的鱼都要被挤出来了！
        可谁知段殷对她的反抗不管不顾，还在她身后深吸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来，长睫眨动间触碰到眼下皮肤上柔软的绒毛，脸上有残留的纠结难过还有新鲜的沉醉，两种情感混在一起，声音如同想要得到安慰似的呢喃：“小眉……”
        然后被挣出手臂的小眉一拳砸在脑袋上。
        段殷的牙关被砸的发出咔的一声，后半句也被砸出：“……你身上有梨花味。”
        小眉想骂他臭不要脸，但话到嘴边她忽然想起这梨花味的来源，那缥缈谷中的浸着千百年来的梨花的灵泉水。
        这骂人的话就挺在了嘴边，改成：“那是我的体香，不是别的东西的味道。”
        说罢又觉得自己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双圆润的杏眼骨碌碌转了转，她生怕他闻出什么，转过身去把两只手按在段殷的脸上，“你起开，你……你真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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