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段殷立在距离他们不远处，似乎是刚回来就撞到这个场景，端丽的少年脸上一片难掩的不可置信，随后他意识到什么，一双优美的薄唇抿得紧紧的，眼中还有些受伤。
        小眉看看一脸无辜的白玉，再转过头去看看一脸悲愤的段殷，略作思考之后，她跑到段殷身边，大眼睛扑灵灵，“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段殷用复杂难言的眼神和她对视一息，伸手攥紧她的手腕，沉声道：“回去了。”
        说罢拽着小眉往回走。
        白玉望着两人的背影耸了下肩膀，指间鲜嫩的花忽然变成雪，簌簌地落下，淹没在雪地间。
        段殷人高腿长，小眉几乎追不上他，只能小跑，她一路被迫奔跑着来到战车前，气喘吁吁地质问段殷：“你干嘛走这么快，把我的手还给我。”
        手中的腕子触感极好，细腻得像握了一汪水在掌心。
        段殷垂下长睫看了她一眼，回过头去理直气壮地道：“不给。”
        小眉睁大眼睛，段殷真是越来越坏了，这分明……是她的手！
        然而还未发脾气，就被他拽上了车，关上了两扇小门。
        青天白日的，眼前瞬间黑了一半，眼前人的脸都仿佛附上一层深色的面纱。
        “你关门干什么？”
        段殷回过头来，清俊的五官像用冰锥凿刻而成，精雕细琢又冰冰冷冷，声音也沉沉的，“你们……说了什么？”
        小眉觉得他神态怪怪的，好像自己背着他干了什么坏事被他发现了，可细看他好似又有点委屈的样子，哪有别人干坏事他自己委屈的。
        更况且她没干坏事，打劫白玉算坏事吗？当然不算，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是活学活用。
        于是她道：“我们在玩游戏。”
        段殷的眼神越发难以形容的，“什么游戏？”
        小眉大眼睛一转，默默看看段殷奇怪的神色，觉得应该给自己的恶行美化一下，于是：“做买卖。”
        段殷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在少女身上逡巡，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最后修长的眉毛蹙起，咬牙道：“他要买你什么？”
        小眉觉得他莫名其妙，难以沟通，看起来很笨。
        她能有什么可卖的，当然是她买白玉的东西啊。
        于是只好把事情都跟他说了一遍，但不忘把自己打劫说成看上了白玉的花，要买走。
        段殷听完之后沉默了良久，“然后他就让你……亲他一口才肯给你是吗？”
        小眉点头：“你真聪明。”
        然后就发现段殷的表情怪怪的。
        小眉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非常的熟悉，就像她为了捉鱼一屁股摔进池子时师尊在岸上看她的目光，难以形容还带着一点恨铁不成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觉得有些羞耻，于是推了段殷一把，“我要下车。”
        段殷坏得理直气壮，毫无心理压力，“不行。”
        小眉瞬间就火了，不明白为什么他现在做什么都不跟自己商量了，并且动不动就不行不行不行还是不行！
        蹬鼻子上脸！
        她瞪眼：“你起开。”
        段殷的确蹬鼻子上脸，不仅不躲开，还抿着唇凑到她跟前。
        高挑的少年一条长腿跪在她的腿侧，上身向她靠近，带来一阵淡淡的冷松香味，小眉一低头就能看到他腰封紧束的腰身，他道：“除非你…亲我一口。”
        后半句很小声，几乎听不见。
        但小眉听见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真不要脸！”
        在段殷的心中，小眉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她，所以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事实上已经在一起了，是幸福的一对。
        亲我一口这话说出来和在心中想完全不是一个感觉，段殷只觉得一阵热血潮涌的快乐感，同时又比较羞耻。
        他要让小眉亲他。
        柔软水润带着梨花香味的唇贴在脸颊上，哪怕一触即离，也必然是极快乐的。
        段殷有点心猿意马，禁不住抿了几下嘴唇，柔声道：“就一下……”
        车厢门紧闭，白玉百无聊赖地坐在石头上望天。
        过了一会儿，战车的车门被打开，段殷迈着长腿从车上下来，一半俊脸上带着五个红红的手指印。
        他下车之后，车门又被里面的人重重的关上了。
        有种犯浑的大狗被赶出家门的感觉。
        白玉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个弧度。
        面色冷峻的少年向他走来，玉树般的身体像浓墨重彩的一笔，阳光从他笔直的背倾洒过来，留下一个黛色的影子，少年道：“我有话和你说。”
        小眉趴在窗上偷偷往外看，看到段殷对白玉说了一句什么之后两人就一同离开了，估计是说什么去了。
        她想阻止，但又不想理段殷那个讨人嫌，于是只能看着好他们离开。
        两人不知过了多久才回来，回来时天空中又飘起了雪，在两个美貌的少年的肩上和淑然秀致的眉宇间落在细细的白，小眉遥遥地看着，目光先是落到段殷的身上。
        天地都是素色，只有段殷长眉修目间琼秀俊色浓郁，小眉没看几眼，忽然想起什么，哼了一声向他身后看去，在白玉清秀的脸上晃了一圈，不禁有些疑惑。
        那双总是带着调笑闪着贼光的眼睛居然泛红，连眼下都透着带着水色的红。
        小眉惊讶，段殷难道打他了？！
        段殷会做这种事吗？
        直到二人回到车上，小眉还是忍不住盯着白玉的脸看，离的近了白玉脸上淡淡的怅惘和悲伤落入人眼中。
        小眉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难过，惊讶万分，恨不得趴在人家脸上看，但车被推动，缓缓向前方行驶，头顶的铁顶轻微一响，段殷的身形一晃来倒车里，坐在了她和白玉之间，白玉的脸便瞬间被挡住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小眉感觉到三人之间的气氛变了，段殷会不着痕迹地避免自己和白玉靠得太近，但他对白玉的态度倒也不是恶劣，两人还是很可以说得上话来的。
        但小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说不大清楚，好像段殷和他说话时变得更委婉。
        段殷洒脱肆意，不开心了就冷起一张脸，但这次大多只是沉默一会儿。
        小眉咬牙，难道他们关系更好了？
        他得了可以说话的新朋友，估计很快就要把不会和他谈山川好水，各地风采或者哪位仙家独门秘术的自己忘掉了。
        看着段殷开合的唇，小眉越想越觉得可能。
        似乎是她一直看着段殷不转头，段殷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转眸望她，正好和专注看他的少女对视上。
        少女接触到他的视线连忙移开了，装作在看别的东西。
        她这个样子，段殷看她的双眸像含了星子，的脸上带上含蓄的悦色，翘起唇角，睫毛簌簌眨了眨，唇心翕动，想要说什么。
        小眉正酸着呢，见他看自己就不想让他看，但也不想跟他说话，干脆从腰间拽出一条手绢盖在自己脸上，故意气人似的探头过去，让人家看她蒙着的脸。
        明晃晃地告诉人家：我不想见你。
        她的行为举止总是带着孩子气，段殷很容易理解了她的意思，忍俊不禁，连白玉都含笑摇头。
        然而这个笑意刚扬起不久，段殷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白玉见他紧紧盯着小眉蒙着的脸，歪头问道：“怎么了？”
        段殷眼睛眨了一下，略做思考后摇了下头，“无甚，只是刚忽然觉得小眉这样子像一个人，”说到这里他顿住，轻笑了一声，“估计是这几天累了。”
        至于像谁段殷却是没说。
        小眉嫌弃他话多，把手帕拿下来按在了段殷的脸上。
        这一回，三人一路到底山底下，两个少年轮番守夜了一晚上后，白玉按照北寒的天色推断出时间，顺利离开北寒，进入有人居住的第一层魔域。
        和白玉说的一样，三人的确进入一个镇子，此地叫两忘镇，魔君宋和碧为人时的故乡。
        甫一进入，萧瑟感便扑面而来，街道两旁的酒楼店铺都大门紧闭，街道上有行人，有商贩，但只卖一些寻常的蔬果，且人人都安静如鸡。
        三人从不惹人注意的巷口走进大街上，小眉四周环顾，忽然发现一个门前挂着白幡的客栈正常的开门，门口还有青年招揽客人，是这一整条街上第一份。
        小眉凑到白玉跟前问：“他们为什么不一样？”
        白玉抬眸望过去，见那白幡上似乎写着字，了然一笑道：“那是祭奠宋家人的幡，在我们这里，店家只要在门前挂上悼念宋家的幡，每日为宋家焚香，便能开业，镇民若是这样做还能得到庇护。”
        “否则，是不能在此地……”
        正说着街道一旁忽然传来惨叫声，伴随着鞭子抽打在人体上的声音，让人耳麻。
        几人下意识地向那边看去，见一胡子拉碴的男子被一黑衣蒙面人狠狠地抽打，男子在地上扭曲着身体躲闪，但鞭子如影随形，很快脊背上就是一片血红，而旁边还有一女子瑟瑟地软在地上，看着男人挨打流泪。
        行人无人敢靠近，像没看见一样低头行走。
        男人被打得受不了了，涕泗横流，狼狈地抱头求饶：“我错了，大人，我日后再也不敢口出狂言，大人饶命！”
        女子见男人被打成这样，也顾不得害怕了，抱住黑衣人的腿求饶：“大人，都是我挑起的话头，是我对宋家不敬，你要打就打我吧！”
        然后黑衣人仿佛没听见一样，继续打着男人。
        身边的人忽然上前一步，白玉敏感地捕捉到动向，探手挡住少年。
        白玉摇摇头：“入乡随俗，你们现在应该也不想和魔界闹出新的矛盾，况且……你帮了他，回头他可能被怀疑勾结仙修，可有的受了。”
        段殷也知道这些，只一时气不过。
        两忘镇的镇民不可谈论宋家，人人都对此讳莫如深，甚至还有魔修四处探查，如果被听见说宋家的事，特别是坏话，无论好坏都会被抓起来当街抽打。
        被行刑的人无一不是重伤，未来三两个月都难以下床。
        小眉把手里的石子扔掉，问道：“是宋和碧的命令吗？”
        白玉却是摇头，“是被宋和碧发配过来管辖镇民的魔修的意思，他们为了讨好魔君大多揣测他的心事，不过魔君对这里已然没有兴趣，也不搭理。”
        “罢了，”段殷把视线收回来，沉声，“走吧。”
        落景熙带来的几个弟子还没有找到，还要尽快赶回去禀告师尊。
        小眉表示同意，“我们回家吧，师尊应当已经出关了，师弟们还等他来救……”说到这里她忽的看到段殷带着疑惑看过来的目光，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她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大杏眼带着点小狐狸的娇俏，“我们是好兄弟，你师尊就是我师尊，你师弟就是我师弟。”
        果然这话出来，段殷的疑惑消散，心像落进暖茶，脸上浮现出含蓄的悦色。
        小眉忽悠过他，便亲切地揽着他的腰肢要走，转头的瞬间和白玉的目光撞上。
        小眉猛地一愣。
        那瞬间白玉的目光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像是一个带着不明目的的人在做出行动之前观察他们的目光。
        接触到她的目光他也没有回避，而是直直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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