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人类工业上的皇冠011

所有人回头，将目光落在了同一个人身上——唐邯青。
        还没来得及走的唐邯青面容淡定地走上前，在图纸上点了一下，说：“就是这里。”
        围绕这张图纸的讨论已经持续了快两个多月了。这群人中，那位叫聂工的年纪最大，头盔底下露出了几根银色发丝。大部分人都是站在聂工这一边的，只有两个年轻人站在另一边，其中一个金发碧眼、说话时用m国语、满脸挂着不耐烦，另一个是他的翻译。
        这样的争吵在工厂每隔几天就会发生一次，每次都是因为这张图纸。他们是做盾构机项目的，这张图纸是公司花了大价钱在m国请设计团队完成的。可是，当他们按照这张图纸开始制作后却发现机器迟迟无法落地。
        图纸有错误，而且不止一处错误。他们一开始跟设计公司通过邮件沟通，后来问题太多，就干脆从设计公司重金外聘了一个设计人员过来，就是这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叫西蒙，还给他专门配了一个翻译，给的国内顶尖设计师待遇。
        可没想到，这位“年轻有为”的西蒙设计师是个复读机，只会重复这几句话：“你们排除环境问题了吗？”、“排除操作问题了吗？”、“排除电路问题了吗？”……
        把人折腾个半死不说，还死鸭子嘴硬，就是不承认是图纸问题。
        总之，这两拨人积怨已深，所以吵得难解难分，连集团总裁来了都没发现。
        这次盾构机又卡顿了，他们以为这次少说也得围绕这个点吵个一两天，可没想到刚开了个头就被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打断了。
        西蒙皱着眉头，不满地说：“你是哪里的工人？不去工作跑这里来偷懒？！真是粗鲁没礼貌。”
        另一边，聂工他们终于注意到了沈儋辛，点头打着招呼：“沈总好。”
        翻译拍了拍西蒙的肩膀。他这才看到沈总，打了声招呼。一偏头又扫过唐邯青，脸上带着不爽。他原本准备耍耍威风把刚刚那位毛头小伙子训斥走的，可没想到这人居然是跟沈总一起来的。
        没弄清楚对方的身份，他不好再继续训人，转而看向沈总，傲慢地用m国语说：“沈总，是你们请我来的，可这些人总是给我制造问题。”一脸无辜。
        聂工气得脸都黑了。他一辈子只会做技术，兢兢业业，木讷少言，结果被一个只会耍嘴皮的人恶人先告状了。
        他身边一个年轻的技术人员，他的学生，已经在心里暗暗骂西蒙这个白莲花了。
        沈儋辛眼风淡淡扫过：“公司请你来是就是让你解决问题的。”语气不轻不重却带着迫人的力量。
        西蒙来的时间不长，还是第一次见到沈总，他没想到这位沈总看起来年纪轻轻，却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脸瞬间耷拉了下来。
        沈儋辛转向聂工，问：“是什么问题？”
        聂工有些意外，他是老员工了，那些个做管理的大都不懂技术，遇到这种事一般会以调解纠纷为主，没想到沈总不问纠纷只关心问题。他跟这位沈氏的新掌权人接触不多，但看来新沈总虽然年轻却是个讲求务实的人。
        聂工喜欢这样的管理者，打起交道来简单。他认认真真地将情况介绍了一遍：“盾构机在运行过程中发生了卡顿，我去看过了……”
        聂工介绍的时候，几位高管在朝周助使眼色，小声说：“怎么把唐邯青放进工厂了？还不快把人弄走。别再让他乱点乱说话了。”
        周助一边连连点头，一边拿出手机催司机快点来把唐邯青接走。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见聂工说：“我跟这位……”他指着唐邯青，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该怎么称呼，“我跟他的想法一样，认为是设计图纸不合理导致的流体故障。”
        这群技术人员见唐邯青是跟在沈总后面的，都以为他是公司请来的技术人才，所以并没有觉得奇怪。但一旁的高管们全都转头看向唐邯青，眼里满是惊讶。
        唐邯青居然不是乱点乱说的。他们还以为他是个坑蒙拐骗的创业者，没想到还真有几分真本事。
        就连沈儋辛都偏头看了他一眼。
        一旁的西蒙看到这一幕脖子都气红了，这群人不仅不给他面子，一口一个“图纸有问题”，还忽视他，为了挑衅他连一个毛头小子的胡话也认同。
        他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开口：“如果你们不信任我，我只能回m国了。以后图纸还是你们自己设计吧。”
        这是他高傲的本钱，沈氏这些平庸的设计师怎么可能设计出如此精密的图纸，到时候还不得来m国请人。
        “做技术的人对任何人都不应该盲目信任，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唐邯青走上前，声音清亮又好听。
        “那就请你实践吧。请找出有问题的点并修好。”西蒙毫不客气。
        一个盾构机是多么庞大的机器，要把里面的部件全检查一遍少说也得好几天，哪能这么容易就找到出问题的点。“检查”是他最喜欢用的理由了，或许真是图纸问题，但连续检查几天之后谁还说得清呢。
        “先检查过滤网，再以过滤网为中心检查密封件。”唐邯青声音自信、命令准确。
        他刚说完，聂工就激动地喊了起来：“对、对、对！我同意这个检查方案。”
        沈儋辛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唐邯青，然后说：“检查。”
        聂工是公司的老员工，高级工程师，盾构机项目的负责人。沈儋辛就不用说了，新上任的沈氏掌权人。两个人都发话了，所有的技术人员和工人立马开始了高效率的检查。
        这群高管原本是来视察工厂运行情况的，但现在全都围在了这台大机器面前。
        除了西蒙和他的翻译，他们俩被落在了外围。
        西蒙的高傲再次被忽视了，他抱着手，满脸的不高兴，但同时又十分肯定这群人在沈总面前检查不出什么东西。
        沈总这样的大总裁不会在这样一件小事上浪费太多时间的，最多不过半个小时，他估算着。半个小时，做个外部检查都不够。等沈总走之后，他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老顽固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是过滤网！过滤网真的被堵塞了！”
        一名工人激动的叫声打断了西蒙的美妙畅想。
        “我在过滤网上面5cm处发现了密封件损坏。”
        又过了一会儿，另一名工人喊了起来。
        检查刚刚开始了不过10分钟。精确的问题点已经被找到。
        唐邯青冷静地吩咐：“清洗滤网，更换密封件。”
        10分钟后，工人手脚麻利地修理好了问题点。
        “重新启动机器。”唐邯青语气冷静。
        聂工激动地按下了启动键。
        “轰轰轰……”
        巨大的机器轰鸣声响彻整个工厂，是顺利运转的声音！
        “故障排除了！”
        “成功了！”
        这声音在聂工他们听来就是最美妙的乐曲。
        “啪啪啪啪！”
        所有人情不自禁地为机器的再次顺利运转而鼓掌。
        就连公司高管们在这种氛围的感染下都加入了鼓掌的行列。
        唐邯青大概是这里面最不激动的人了，他对自己的推论极度自信，对于这样的结果毫不意外。
        沈儋辛狭长的眼尾扫了他一眼，抬起骨节分明的双手，拍了两下。
        在这一片欢快的气氛中，只有西蒙无比烦躁。他来回踱步，心中暗骂着：玛德！不就是排除一个小故障吗？！这些工人真是聒噪！还有那个毛头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居然真被他蒙到了问题点！
        他幻想的训人场面现在全都泡汤了，只能下次再找个由头把这次的气一起撒了。
        今天这情况，他是无论如何都得避避了。他愤愤地想着悄悄往后退。
        “西蒙，你去哪？！”
        一个带着讥笑的声音喊住了他，是聂工的学生，他早就看这个m国人不爽了，这次好不容易逮到他的糗样，可不能放过。
        被点名的西蒙只好停住了脚步。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机器转到了他的身上。
        “西蒙，你就说，这是不是你们的设计问题？”
        西蒙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咬着后槽牙，说：“过滤网堵塞是很常见的事，这不能证明是设计问题。”
        事实摆在面前他还能狡辩。
        看到西蒙这幅样子，唐邯青少见地笑了，讥笑。他想到一次跟m国宇航员联合执行深空任务，外出作业回来，m国宇航员包里落了一颗螺丝居然都毫不在意，最后还是他跟同伴经过一番仔细排查才将这颗螺丝钉安回去。这种傲慢和自大似乎是天生的。
        他勾唇问聂工：“有电脑吗？”
        “有、有、有。”聂工说着就把学生手上的一台笔记本递给了唐邯青。
        唐邯青：“给我10分钟。”
        他泰然自若得仿佛是这里的工程师。他确实有这个资本，在工厂里，一切技术为先，流体故障是他主导排除的，他展现出的惊人专业能力足以让大家信服。
        接下来的10分钟内，工厂一片安静。
        唐邯青先是打开了一个运算软件，输入了几个公式和数字。然后又打开了制图软件开始绘制。
        公司的高管并不清楚他在做什么，只能从他熟练度的操作上感觉到他确实是个懂技术的人。
        其他技术人员看到他的操作，眼里早已写满了震惊！
        他在重新运算设计图上那个错误的点。
        公式简约、运算快速、步骤清晰。
        很快，唐邯青就得到了新的数值，将这一部分设计图进行了重新修整。
        不紧不慢，刚刚好10分钟。
        几个技术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全都因为震惊而张大了。
        要知道，聂工在一星期前就发现了这个点有问题，因为机器运转情况和图纸对不上，但具体的数值一直没算出来。今天早上机器真的出问题了之后，他们一群人围在一起算了几个小时了，也没算出结果。
        结果唐邯青只用了……10分钟！
        在座的可都是高级工程师和未来的高级工程师，他们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智商被碾压了。
        聂工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他带了不少学生，乐于见到优秀年轻人的出现，拍着他的肩膀感叹道：“后生可畏。”
        唐邯青颌首回应，然后将笔记本朝向西蒙。
        “这个点应该往左偏移01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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