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秋夜细语一)

小说:爱你那片荒野 作者:雨汐若晴
“娘,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啊?”李德明从矿场上回到家,夜已深。
他像往常一样,轻轻地推门进屋,怕开门声惊醒了屋里睡觉正香的人。往日这个时候,屋里是没有灯光的,今天是怎么啦?靠墙的桌子上,灯光还一闪一闪地亮着。
“哦,是德明回来了,我手里的这点活,马上就能做好,免得再把它撂到明天。”
油灯下,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娘还在等他。
“娘,是我回来了,今天工地上临时有点事,耽搁了些时间。”从门外挤进来的风,就要把台子上那盏微弱的灯吹灭,李德明赶紧转身,把门拴关紧。
无论走多远,也一定要在月亮底下,早一些赶回到家,就算遇上漆黑的夜晚,李德明也从来没有在外面过夜,他总是告诉别人:“家里有娘在等我回家。”蜡黄的油灯和娘慈祥的身影,是李德明对家深深的思念。
今天怎么又一次晚回家了?李德明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今后,再忙也要有一点时间观念,不能让娘总这样等着。
李德明和他娘的话音刚落,只听见一个重重的声音,从空气中直压而来,像一块巨石,击碎了夜的沉静。
“德明,叫你做一个决定,咋就这样难?就像小媳妇生娃。”在另一张桌子旁,坐着手里拿着烟袋的李文早,他刚从衣袋里摸出自己最喜好的那点东西,正准备卷烟,看见儿子从外面进来,劈头就问。
“爹,你也还没睡?”李德明先是一惊,接着又轻轻地问侯了一句,他觉得爹像是在生他的气。
昏暗的屋角落里,李德润坐在一张小矮凳上,手里的东西突然一抖,掉落在地上,她用眼神快速地向刚回来的大哥瞟了一眼,又偷偷望了一眼正在气头上的爹,然后悄悄地拾起地上的东西,假装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默默地做起手里的针线活。
“真是奇怪!这么晚了,怎么都在?”以前,每次遇上这样的场景,都能让人猜到一二,大多是家里有些重要的事,必需商量好,不能拖到明日去;但是今晚,情况不一样了,听爹刚才说话的语气,事情远比想象中的重要,有一种不好的感正冲李德明袭来。
前几天,张媒婆的俏嘴皮儿又叫人捎来喜信。说山下有一位老姑娘,改日就要亲自到李家寨山上玩耍;说人家姑娘并非是纯粹的赏月观光,八成是已经看上了李文早的儿子;说李家寨就要喜事盈门,好事将近了。
张媒婆有一个习惯,她嘴里的‘老姑娘’,意指又成熟又有气质的女子,只是年龄稍稍大点。
在山里,对‘老姑娘’也有一种褒奖的说法,大都是因为姑娘自身长得非常俊美,又十分挑剔,姻缘未到耽误了婚姻,错过妙龄好时的待嫁女子。有人认为:‘老姑娘’是可遇不可求的,人美又能干,若哪家男儿能娶到做媳妇,肯定是遇上了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事情。
李文早听了张媒婆传来的信,自然是特别高兴。他认为:暗地里给张媒婆的那些好处,总算是起了些作用,最近,李家寨佳音频传。而且,在他看来,张媒婆给德润介绍的那个小伙子就十分不错,现在,她又给德明传来了好消息。
“莫非,李家寨真要双喜临门?要是能这样,那张媒婆定是李家寨的大恩人了。”李文早这样想着,觉得终于可以轻松一下心情。这些天,他憋着一肚子的气,实在是难受。
对李文早来说,儿媳已经走了,
儿子不能没有家,必须再取一个媳妇,为老李家传宗接代。
他实在想不通,德明好像很排斥再结婚的事。总是不待见前来给他说亲的人,这样下去,绝对不是个事,男人哪能一辈子过着单身的日子,若是依了他,岂不等于害了他一辈子。
其实,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前妻吴美丽走了,再也没有回来,本来也没啥不得了,可是,她还很快就又嫁人了。这在李家族人眼里,是对宗亲的蔑视,是外人对李家人的羞辱。李德明现在看开了,再怎样,毕竟是夫妻一场,事到如今,他只能最后祝愿:吴美丽今后也能过得幸福。
“那种薄情女人,到哪里也不会香,当初,怎么就都看走了眼?”
每当李文早想起他几个女儿的话,心里就无比难过,她们这样埋怨大嫂,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他恨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人,见过不少事,竟然看不懂一个‘情’字。在德明的婚姻上,作为过来人,没有给儿子的婚姻把好关。他替儿子感到不值,说什么不想再结一次婚,到现在还犹豫不决。
李文早横下一条心,李家的颜面不能丢。往后,日子无论过的怎样,也一定要让德明找到一个更好的女人当老婆,组成一个完整的家。
张媒婆给李家带来了好消息,避免夜长梦多,李文早只给李德明一天的时间考虑,并且,要在张媒婆捎来信的第二天晚上,就得做出决定。
李德明当然也听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他提出的大概有两点要求:一是,今后要好好过日子,必须再娶一个好老婆成家,多子多福;二是,娶老婆最好能娶到张媒婆说的那个姑娘。要决定下来,好尽快完婚。
结婚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这事哪能心急?别说李德明还不想结婚,就是再结一次婚,他也不会这么快就做出决定,也未必会同意取张媒婆说的那个姑娘。
经过前一段婚姻,让李德明不得不改变对婚姻的看法: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如同捧着一只好看易碎的玻璃花瓶,看起来完美,却随时可能支离破碎。
无论李文早怎样催,李德明都不会轻易改变对婚姻的态度。他很清楚一点:自己是二婚,是有孩子的人,那姑娘年龄再大,也还是个黄花闺女,而且,姑娘识人无数,自然是有些能耐,不能委屈了人家,再说,终身之事怎么可以将就?
在白天,宋老板说的事,让李德明心里有些兴奋,他觉得自己和杨玉莲还真有些缘分。也不知是为什么,李德明觉得,在自己心里,开始有这个女人的一点位置了。在回来的路上,他也在考虑,是否要把这事先告诉爹,免得他操心,再提起张媒婆说的那位姑娘。
李德明也开始相信起缘分,对他爹提起的亲事并没有多想,加上矿场上的各种工作繁忙,已经够他忙活一整天了。
可是,他哪里知道,对自己的事不在乎,连日来的不上心,已经彻底激怒了整日为他的婚事伤透脑筋的爹。
刚才,李文在早突然之间,摆出来一副声色严厉的样子,说话的时候,还把拿在手里的烟袋,不耐烦地扔到一旁的桌子上面。他解开烟袋,是正准备抽烟,看见儿子进屋,立刻来了气,“砰!”地一声,烟筒从烟袋里摔了出来,捣碎过的烟叶撒的满桌都是。
刚才这情景,把回家来的李德明吓了一跳。他想:“爹又在发火,莫非张媒婆在白天的时候,又捎来了什么信?”
李德明的爹是有些脾气,平时对人就严厉无比,会突然大声冲人嚷嚷。不理解他的人,以为他见人就显凶,家里人却都十分清楚,他是真的刀子嘴,豆腐心,他在气头上时,别人都只有忍着的份,不去顶撞他,过一会,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在进屋的时候,李德明见他爹发着脾气,低着头,偷偷地看了一眼:和前几天一样,依然是绷着一张脸。
他没敢多出声,就像一个知道自己错了的小娃,乖乖地听着,默默等着家长时刻而来的批评。
此时的李德明,已经没有丝毫的叛逆想法。为人子,也为人父,哪能不长进,天下父母一个样,严父慈母,苦口婆心,用心良苦。
他轻轻地走进厨房,移开锅盖,端出娘专门为他留着的饭和菜,一个人蹲在灶台边,静静地吃着。
“德明,别忘了,锅底里还有菜叶汤。”
“我知道,娘,你忙吧!”李德明嘴里一边回答,一边狼吞虎咽起来,一碗饭很快就只剩下不到一半了。
其实,几乎每次吃饭时,李德明都忘了喝汤这事,可他娘却总是记得,德明喜欢喝菜叶汤,在他吃饭时,也总是顺便提醒一下。
虽然,大多数时间里,这些汤都是白白剩下来,最后倒掉的,可他的娘依然如故地记得做汤。就是这样一碗平淡无奇的菜叶清汤,让李德明无论走到哪里,都特别地恋家,留恋家里菜叶汤的味道。他觉得,在这世上,只有娘才能做出鲜美清香的菜叶汤来。
听见娘的声音,李德明马上拿起铁勺,从锅底里舀起来一小碗菜叶汤。只听得“咕噜,咕噜”几声,一碗清清菜叶汤,就这样下了他的肚。
还有四天时间就是十五,李文早特别想赶在十五前,把德明的事也确定下来。因为,只有这样,在十五那天,再见到张媒婆的时候,他才好答复张媒婆,大家就可以坐在一起,正式商量一下后面的事。
养活一大家人,真的不容易,这些年风风雨雨地走过来,李文早实在感到有些累。
他盘算着:“家里的钱不多,紧紧手也够使,粮仓里还有些余粮,用来办两场喜酒,一点也没有问题;德润的亲事不急,她今年才二十,倒是德明,他脑子一根筋,说什么不想再结婚了,他的终身大事他说了不算,他长的再高,有天大本事,也是他爹的儿子,哪能由着他?要是张媒婆办事麻利,把两件喜事儿都办妥,那就太好了!在明年,最好把德润和德明的事情都办妥当,或者一起办,一出一进,省时也省心。”
如果说,多少年以前,李文早把家安在这深山密林里,突的是觅一处洁静之地,远离闹市,度余生闲年。那么,现在的李家寨并不安静,早已不是他想看到的景象了。
李文早发现,山下的人似乎更愿意舍近求远,到李家寨山上来开垦土地。
去年村里开会时,老村长在会上说过,虽然开荒种地是好事情,但是有些人闲不惯糊来,喜欢抢占寸边寸角,习惯做出不规矩的事来,还把那些由来已久的小矛盾,故意放在一个敏感的地方,以此定输赢,长自己气势,这些不好的习惯会影响到和谐风气。
土地是庄稼人的命,都希望在土地上种出幸福来。
在李家寨山上,经常会有人闹出些事情,为边角地争论不休。尽管,上山的路不好走,在个别人心里,李家寨遍地是金子,那份开荒种粮的激情倒是让人感动,即便有人到头来,收获甚微,费了不少劳力,只落到广种薄收的结果。
不知从何时起,李家寨山上开始变得寸土寸金了。显然,李家寨山比周围别的山更有人气,越来越热闹起来。
有时候,看着一个个在眼前晃动的陌生身影,李文早直摇头,他们不像是来这里种地,是为了挣一口气。
其实,他是不愿意看到,一些人总喜欢闹出不愉快的事;或者不长脑子,跟风似的。别人做啥就做啥,到李家寨山上来纯粹是看人戏,凑热闹。本来,种地是好事,可有人偏偏要借种地生出点是非,来捣乱子,惹麻烦。
李家寨山上没有别的人家,看见有人户吵起架来,李文早只能当一回和事老,劝说各方都要忍让,退一步海阔天空。他已经记不清劝过谁?只记得,因为劝人和拉架的事,儿子德明的手还受伤过一次。
李文早多么希望,自己从前发现的这快地方,永远太平,永远是祥和之地,生生不息下去。
现在,他把这种希望,十分强烈地寄托在儿子李德明的身上。
村里吹来风声,又要分地了。这事让李文早心里有些担忧。
窗外,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树梢上,星星眨巴着疲倦的眼睛,悄悄躲进了云层,夜,出奇的静。
“娘,起风了。”李德润打了个寒颤。
“看样子,天气是真的变凉了,快去给你爹拿一件衣服披上,不然,他遇冷又会咳嗽起来。”
“哦,娘,我这就去。”李德润站起身,拍了几下又酸又麻的膝盖。
“德润,去把你哥叫来,他的事,到底是咋想的?今晚,我就是一整晚不睡觉,也要陪着他熬下去,一定让他向我说清楚才行。”
“嗯,爹,我知道了。”李德润说完话,赶紧朝厨房走去。
刚才,没有人顶嘴,李文早心里的气稍稍消了一些。他自己动手,把那些散落在桌子上的烟叶拾起,从新放进烟袋,然后,留下来几片,慢慢地卷好一支烟,插进烟嘴里,接着,他划燃一根火柴,一边点烟,一边吸着,烟筒里很快就冒出来浓浓的烟雾,弥漫了小屋。
“还是德明对,烟叶越干越好,抽了这么些年烟,竟然没有弄懂这点窍门,晒干的烟,抽起来的气味是真的香。”李文早仔细品着今年新收的旱烟,一个人自言自语道。
每次在晾晒烟的时候,李德明总是坚持自己的方法,把它们在太阳底下,翻来覆去地晒几天几夜,他说:“这样晒,烟叶就会有太阳的味道,也才更有烟味。”看来,德明是做对了这件事。
李文早心里还是在生气。人长大了,怎么就都不听大人的话?就像天空中的鸟儿,翅膀硬了,羽翼丰满了,想飞向哪就飞向哪了。
小屋里的灯光虽然昏暗,依然能清晰地照出,在李文早的脸上,有一种埋怨,是爱,也是愁。
厨房里,李德润和李德明正小声争论着一件事。
“哥,爹是在生我的气”,“德润,爹刚才明明是在说我,是我让他生气了。”
“哥,今晚上,你一定要帮我,表面上,爹是在说你,可我总觉得,他已经是在生我的气了。”虽然,李德润把自己隐瞒的事情,只向爹说了一半出来,可她知道,那足以引发一场熊熊燃烧的怒火,因为,在这个家里,谁说谎都犯了不可饶恕的错,是爹最不允许的事。
“不,德润,你别和我挣了,爹是真的在生我的气,他希望我听他的话,能够尽快答应张媒婆,赶紧处个对象结婚,可他也知道,我想的不是那样。”李德明心里很无赖,许多事,他的确还没有想好。
婚姻如果真的讲缘分,李德明觉得,自己和吴美丽已经缘尽,接下来,是要珍惜下一段姻缘。处谈对象,起码也要有过程才对,别再芳草无情时,情归他处恨萋萋。结婚是男女双方的事,一方再急也没有用,得对得起缘分。
“哥,我真后悔,不该瞒着那些事,本来就没什么,可是现在,就跟做过贼似的,心里虚的慌,一看到你刚才回家时,爹凶你的样子,就感觉,爹今晚上是要使用他的家法了,”
说话间,李德润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惹怒了大人,受过爹最严厉的家法,急得眼泪就要流出来了,不禁伤神到:“唉,转眼都长大成人了,难道就不能网开一面,真的还要被家法‘伺候’吗?”
“没事,没事,有哥在,大不了,我再挨一回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帮你们替罪挨罚,谁叫我是你们的哥呢?嘿嘿!”看着德润害怕的模样,李德明也心疼起来。
“呵呵!哥,你还笑的出来呀!小时候,你倒是让我们姐妹感动了,可是,也让我们陪着你一起,流了不少眼泪呀!”想起小时候,兄妹们因为贪玩犯了错,过后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事,李德润也不禁笑出声来。
“哥,其实,我还没有把事情的全部告诉爹,我真的是害怕,自己有错,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想,今晚就是个好时机,你正好也在,我会把事情向爹全部说清楚,你见机行事,到时候帮我说说好话,现在,我先在厨房这里呆一会,等爹的气消了点,就马上出去。”李德润手里拿着一件带有绒毛里子的秋衣,她不想马上就这样走出去,她怕憋不住,说错话,让爹听了后更生气。
她把拿出来的那件秋衣交到德明手上,小声说到:“娘叫我进来给爹拿衣裳的时候,爹要我喊你出去问话,看样子,爹多半是为你的事在恼火,你要小心点;前几天,张媒婆叫人带来的信,好像把他高兴坏了,他哪里想到,你根本就没把那当回事,这让他很生气。”
此时,李德明已经想好了主意,他决定,就在今晚,坐下来和父亲认真地谈一次心,把自己心里面的一些真实想法说出来。该过去的是一定要过去。他说到:
“放心吧!一切有哥在,应该没事的,我一定会帮你,还是德润心细,其实,我也不是不关心自己的事,故意让爹生气;可是,有些事,真得顺其自然,急也没有用。”李德明想起早晨出门时,德润说起她关于和熊健之间的事,顿了顿,继续说到:“你瞒着的那些事,说话时最好悠着点儿,无论怎样,都别顶撞爹,别再让爹上火,往常这个点,他早就睡下了,我得赶快出去,把衣服给爹穿上,天凉夜深,爹的身体会冻出病的。”
“嗯,哥,你一定要帮我,妹妹求你了!”
看见哥哥转身走出去,李德润也走向自己的房间。
她从枕头边的小木箱里,拿出那双漂亮的绣花鞋垫来,把它紧紧地攥在胸前。她想:“爹的火气大,那脾气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起来,今晚,幸好有哥在。”
“爹,你先把衣裳穿上吧!”
李德明把德润找出来的那件秋衣,轻轻披在父亲的肩上,然后,在靠近父亲身旁的另一条木凳子上坐下来。
“好,你们都在,都说说看,还得等到什么时候,这个家的胆子才会减,才能让我省点心?”李文早耸了耸肩膀,腾出一只手,顺势将衣裳紧裹在身体上,另一只手握住烟筒,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浓浓的烟雾伴着刺鼻的气味四处弥漫。
“德明他爹呀!你轻声点,晓絮明天要早起去念书,小孙女特别喜欢学校,我养了几个姑娘,还没发现,哪一个像她那样爱看书。”
听见娘在夸晓絮,李德明笑了笑,也说到:“娘,她从小就爱学习,这一定是好事,多读书识字,将来总会有用处的。”
“姑娘爱读书,顶啥用?你们以为,在穷山窝里,真的会飞出金凤凰来?我从进山那天起,就把老老实实学种地,安安稳稳过日子当成正事,你们也都安分点,不要像别人那样,尽想些没用的东西。”李文早刚抽完烟,抖了抖烟嘴里残留的碎烟片,然后又把烟筒扔向桌子的一边,一脸不高兴地打住了其他人的话。
何老师在离开学校时,留给李晓絮一张好看的画。虽然,画是托德润的手带来的,但是,何老师希望学生能够好好念书,画是她对李晓絮寄予的殷切期望。
那天,晓絮的病还没好,可她的精神气格外的好,十分欢喜地从姑姑手中接过何老师的礼物,像是收到了老师特别的嘉奖,也像是收获了一件心爱的宝贝。何老师的画,是对一个热爱学习的学生最好的鼓励。
晓絮因为生病,没有见到何老师最后一面。她还不懂,什么是感激?什么是遗憾?什么是期望?何老师是晓絮心中最尊敬的老师,老师美丽的形象,一辈子都会留在她最美好的记忆里。
李德明发现,从那天以后,女儿晓絮就特别喜欢学校,开始享受校园里的快乐时光。她一定是想在将来的某一天,还能见到最尊敬的何老师吧!
“爹,学校里有位女老师,她姓何,家里有事离开了学校,在走的时候,她送给晓絮一张画,就是因为何老师的那张画,晓絮比以前更加喜欢上学了。”李德明轻轻说道。
“这事,我知道,那姑娘比德润大不了几岁,有学问,是个好人,孙女若真像何老师期望的那样,我当然也高兴,那是咱李家人的福气,遇上了一位好老师。”李文早看了德明一眼,说话的语气比开始的时候温和了许多。
李德明见过何老师一面,她的确是一位让人尊敬的好老师,她还非常年轻,心像金子般闪亮。他默默地替女儿真心地感谢何老师!真心地感谢学校里像何老师那样,辛勤培育花朵的每一位园丁。
“爹,娘,不管男孩还是女孩,多念些书,多懂些道理肯定是好事,晓絮若是真的喜欢去学校,爱学习,那对她自己有好处,我会支持她。”李德明在他爹和娘面前,第一次讲出,要支持女儿念书的话。
李德明是知道的,对于土生土长的山里人来说,指望念书改变命运,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而且,在多数人的脑子里,还存在重男轻女的旧意识,别说是女孩,就算是男孩,也没有几家人愿意拿出钱来,送娃好好去上学。
从刚才爹的语气里,李德明能感到一丝温暖。爷爷是同意让孙女好好念书的事,他变了,再也不是以前让孩子寸步不离的古怪人。
自从洁儿死去后,李德明心里失落了好一段时间。
他看得出来,孙子夭折,最小的孙女又随妈妈离开了,这对他们的爷爷和奶奶打击很大。所以,他们特别宠着晓絮,甚至有时候,把她当成男孩一样,还教她爬树。孙女想要什么,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游戏,他们都一一应允。有时候,看着孙女不小心,因为胆小,从树上跌落到地上,在连忙扶起孙女的时,也免不了唉声叹气几声:“是个男孩多好!”
李晓絮是李家现在唯一的孙女,她每天都快乐着,也给李家人带来了孩子的天真和童趣。
也许是孙女的可爱,或者是何老师的那张画触动了李文早的内心,他突然像变了个人,说到:“好吧,我也赞成让晓絮多念书,能读到哪里得看她的造化了。”
接着,他又提起刚才的事:“德明,张媒婆给你说的那个姑娘,想来你也是认识的,你不会不明白,张媒婆的意思,那姑娘对你已是很中意了,你心里是咋想的?到底喜不喜欢人家?今晚上,我等你到现在,就是要听你说句实话,咱家也好提前合计一下,回别人个信,你的事,你自己不急,别折腾其他人,现在,就连张媒婆也在替你着急,你总不能一直这样,让家里家外的人都跟着你活受罪。”
李文早的一双眼睛紧盯着儿子,他在盼着,有一个好的答案。
这些天,李文早也在考虑着另外一件事。
村里若要从新丈量土地,得赶紧把德润和德明的喜事都办了,这样,土地分配起来也方便,人员一进一出,土地面积正好不变。
李文早有个想法,他希望德明最好比他妹妹先结婚。这事虽然还没有一点眉目,可他相信,一定可以赶在德润出嫁前,先把德明的婚事办了,他相信,一定可以这样。德明的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李文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醒,山里面的男人不好当,取个老婆更不容易。他心里也知道,这事不能把德明逼急了,得慢慢来,他在焦急中等待一个好结果。
深邃的夜,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云层在天空里静静地飘荡。
过了好一会,李德明说话了:“爹,我想通了,我会尽快找个对象结婚,但不一定就是张媒婆说的哪位姑娘,”李德明朝他爹看了一眼,继续说到:“这些年,您和娘都辛苦了,养活一家人,你们吃了不少苦,以前,是我错了,做过许多幼稚的事,不但没有替家里减轻负担,反而让大家为我的事操碎了心,从今往后,我会时刻告诫自己,要听爹和娘的话,好好过日子。”
“德明,是我没有听懂,还是你有别的意思?这不等于什么话也没说?讲的到是好听,要尽快找个对象结婚,看来,你是不需要张媒婆介绍,家里人在为你的事白忙活,你不需要别人瞎操心,自己就可以解决自己的问题了,对吧?”听了儿子的话,李文早追问道,在他的脸上,瞬间流露出一丝冷冷的寒气。
李德明没有注意到他爹的表情,也没有继续把话说下去。
昏暗的小屋里,顿时静悄悄一片,没有人先发出声音,空气像要凝滞。
“德明,你得给你爹一个准信,他等你大半夜了,你刚才说话的时候,娘离你最近,却也没有听明白。”
李德明很无赖,爹和娘都需要他做出一个决定。他们累了,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
李文早想给德明一个台阶下,他不逼儿子,也不希望事情再往后拖:“那好,既然这样,我就听你把话说完,你打算如何办好自己的那点事?”
“爹,结婚关乎一辈子的事,谁都不能不重视,我也算是半个过来人,不得不承认,我自己的第一次婚姻失败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反思,虽说有些事是天注定了的,姻缘多少都与缘分相关,茫茫人海,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吃过一次教训,一定会清醒起来,若是下一段姻缘来了,请您相信,我会努力把握住的。”经过一次失败,李德明对婚姻有认识,变得更加成熟了。
“唉!德润是改不了调皮的习惯,不知道她成天在想些什么?在上午的时候,她说了一件模糊不清的事,也不知道到底要说啥?论年龄,你和德润都是大人了,到现在还不让我和你娘省心,真不晓得怎么说你们才好?”李文早摇了摇头,一边说话,一边伸出手,准备去拿刚才放到桌上的那只烟筒,他肩上的衣服滑落到地上。
李德明见父亲又想抽烟了。他马上站起身,走到父亲身后,捡起地上的衣裳,用手轻轻拍去粘在上面的灰尘,从新批在父亲的肩膀上,接着,他伸手拾起桌上的烟袋,小心地捲好一只烟,用火柴点燃后,放进烟嘴,再把烟筒恭敬地递到父亲的手上。
李文早一边吸着烟,一边说到:“你晒的这烟,就是和以前的不一样,味道又香又烈!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往后,定能接上我抽叶子烟的班了。”
看见儿子这会儿围在身边转,还一直是毕恭毕敬的态度,李文早心里的那团火焰开始慢慢熄灭。
李德明没想到,自己坚持给烟叶多晒些太阳,得到了爹的赞同。因为烟有害人的身体健康,他希望那些晒干的烟叶,能够减少吸烟时对人体的伤害。他开始这样做的时候,还在担心,爹会不会因此责怪他,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那些从山坡上收割下来的烟,晒干后,要把多余的都拿到集市去卖钱。每年这个时候,烟叶能够给种烟的人家增加一份新的收入。
也有人为了增加卖时的重量,让割好的烟叶,不晒太阳,阴干就行。李德明有不一样的想法,如果那样,烟叶的重量是增加了,可是,烟叶成色不好,气味也不好,一定卖不上好价格。李文早有吸烟的奢好,他抽一口就能分出烟的优劣来,所以,对德明的这个坚持十分满意。
仅仅在晒烟的时候,做了一点细微的小事,就能听见父亲的称赞声,他太容易被满足了。看见父亲正享受着烟味刺激神经的感觉,脸上浮现出轻松的笑意,李德明也憨憨地笑了。
“德明,结婚不光是个人的大事,也是一个家的大事,你和德润都要办一次喜酒,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能偏向哪一个,家里这最后两桩喜事,就是拿出全部家底,也要给你们办得体体面面,不过,我把丑话讲在前面,都得给我争一口气,别不把自己的事放在心窝子上,别给李家人丢脸。”李文早说出这些话时,态度变得异常严肃。
李德润吹灭了油灯,躲在厨房里的灶台边。仅一墙之隔的厨房,隔壁传来谁的声音,几乎都能听得清楚。她想:“母亲一定在静静地做着手里的活,父亲的烟瘾犯了,德明轻声细语,正用行动逐渐将劣势转为优势。”她能肯定,此时,在另一个房间里,已经是烟消云散,风平浪静了!
她从黑洞洞的厨房出来,小心翼翼地走回到原先坐的矮凳子上,从新拿起针线。
这时,房间里又响起李文早的声音:“德明啊,你就是拖,早晚也还得再结一次婚是不是?你妹妹德润的年龄已经不小了,我听说土地又要有新变动了,要是家里的成员正好是一出一进,那么,家里的田地就不会动,如果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李德明也听矿上的人说起过,过不了多久,村里将要开会,讨论土地分配的事。到时候,各家各户会因为人口的增减,土地也会有所变动。
撒下汗水来种地,庄稼人对自己的土地,每一分都倾注了感情。谁都不希望,自己原先种的那些地被分了出去,突然之间,变成别人家的地。李德明能理解父亲。
“爹,你放心吧,我保证,在村里从新分地前,结束单身”。
“德明,有你这句话就好!”
李德润手里拿着一双鞋底,在他爹穿过的旧鞋上比划着,她想在出嫁前,给爹和娘多做几双新布鞋。
做鞋这活,她心里没数,还不懂做鞋的窍门,虽然,向几位姐姐也学过几次。李德润总觉得,自己一做起针线活来,笨拙的手就不听使唤。所以,她每做一双,都要重新量一遍鞋样。
在上午的时候,李德润就发现,爹和往日不一样,他起床后,哪也没去,像是知道了什么事。
难道早晨和大哥说的事被爹听见了?不可能呀!李德润知道,爹的耳朵不好,听不见人小声讲话。
李德润在晒完菊花回来后,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跟爹说了,自己并不是十分喜欢熊世平,希望在十五那天,张媒婆她们不来李家寨。
李文早没有把德润说的话当一回事,以为女儿是一时心血来潮,说了些糊涂话。
李德润整个下午都在提心吊胆。她没指望能出现意料之外的好事青,她心里着急,巴不得把自己的事,一下子全部说清楚,可她又不敢莽撞,想等大哥晚上回家时,再说不迟,她已经想好了对策,如果爹不答应自己的请求,大不了这辈子不嫁,永远留在李家寨山上,等爱情等到天荒地老。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德润终于等到大哥回来了。
现在看来,爹还没有听明白上午给他说的那事,从爹的话里听出来,他的确是在生大哥的气,不过,可以确定,已经没事了。
想到这里,李德润心里好一阵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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