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十七岁

开春之后，球队恢复了活动，一般是周中一天晚上训练和队内热身，周末找对手约战。小艾自掏腰包，赞助了两万块钱，用来购置装备。其中一部分先买了足球、旗杆、训练马甲等，另一部分则暂存起来，等报名后购买球衣球鞋。
本来按惯例，球队应该由赞助商冠名，叫艾明队或者艾记车行队，不过小艾觉得这样叫法忒俗。最后，他拍板说，叫“千禧年”队，一致通过。
远光杯已经确定于4月开始报名。在此消息的刺激下，市里的球队如雨后春笋般出现。有些像我们一样是老班底，只是已经多时没有活动；有些则是新组建的队伍，面孔陌生。这些新组建的球队中，有机关和企事业单位组织的，也有野球场上拼凑起来的队伍。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比赛，大部分球队水平了了，不是我们的对手。
一中和二中的球场也恢复对外开放。第一次重新踏上这片熟悉的场地，尽管已是杂草丛生，我们几个老一中校队的成员仍激动地想哭，仿佛光影交错间，就可以从此穿越回到17岁。
独一无二的17岁。
管理体育器械和操场的勤杂工丰伯还记得我们。“没人来踢球，我在这里也没意思了。”他说，“就是可惜了祥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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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张瑞祥同年，本来是同一级进的一中。他走的时候，我们都是17岁。
我从小练的是篮球，打控球后卫，偶像艾弗森。我又姓艾，所以大家都叫我小艾。相比足球，篮球才是一中的传统强项。而我，把一中的篮球队带到了一个新的高度——高一的时候，我就作为主力控卫，带队横扫预选赛，破天荒打进了全省的四强赛。我们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冲击冠军。
结果四强赛首场比赛，我的右手受伤了，尺骨和桡骨腕关节粉碎性骨折。医生说，虽然我还在青春期，骨头愈合的情况会比较乐观，但很难达到以往那样的灵活性。而且，如果再受伤，右手有残废的可能。
言下之意，我不能再打比赛。我的篮球生涯，刚开始就结束了。
我休学了一年。不是因为身上的伤，是心里的。那段时间我窝在家里，不想出门，不想见人，连爸爸都不想见。房间里贴着的球星海报，全被我撕了；篮球、还有比赛前爸爸特意给我买的正品耐克气垫球鞋，都扔了。
周校长来家里看我，张瑞祥也来了。他是足球队的队长，学校搞活动时打过几次照面，但不算特别熟。我没想到他会来探望我，更没想到他会邀请我加入足球队。
“你的身体条件、视野和大局观，在足球场上一样好用。你手上功夫那么好，脚下的活练练也不会差。来踢足球吧，10号球衣我给你预备着了。”张瑞祥对我说。
我有点犹豫。
“足球队很弱，今年第一轮就被淘汰了。但主力全是我们这一届高一的新人，有潜力。我想拼一拼，毕业前给一中拿个全市的冠军。含金量肯定比不了你的省赛，可也是我们一中从来没拿过的奖杯。二中五连冠了，我不想看他们再嚣张。”张瑞祥接着说。
干！专业队中锋老子都不怵，还能让二中这帮鸟人作威作福？
我加入了足球队。
第二年，我们打进了四强。
第三年，我们终于站上了决赛的赛场。
我们输了。祥子走了。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祥子对这座奖杯有执念，这是属于他的生命之杯。我也才明白，为什么他嘱咐我，他走之后要帮他照顾耀阳，让耀阳把球队撑起来。我以为他说的是毕业，其实他是在交代身后事。耀阳有成为球队领袖的潜质，更甚于祥子和我。只是他还没长大，还是个孩子。
比起祥子，我们都像没长大的孩子。我们受过的伤，和他相比，都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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