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困兽之斗

看到录像，我才知道头撞门柱之后，赛场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他们告诉我，我死活不肯下场。逼的急了，我一把扯下了袖标。“教练不在，我是队长，你们都得听我的！”
远光队的队医在一边，不可思议地摇着头：这是什么队伍，一个一个的，都不要命了？
明华换下了王铖洋。我找他击了下掌，他看起来有点惊讶，但还是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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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10分钟，算得上是我的个人集锦。
刘光远确实老了。视频上看，他已经气喘吁吁，只能一直呆在禁区里，没办法再像高中时那样后撤，给后插上的球员拉开空间。他的身体长肥肉了，有些松垮，跟他卡位的时候，我不再需要使出120%的气力了。
但他的门前感觉仍在。有那么一、两次，他判断对了落点，也抢在我前面启动了。可他的腿脚到底不如当年，我慢起半步，仍能抢在他前面把球解围。
远光队的其它各种攻击，孟波的突破啦，中路的渗透啦，远射啦，都被我一一化解。
我知道后面站着的大象还没痊愈，所以我不能让球从我身边漏过。
“俄罗斯大地辽阔，但我们已无退路，身后就是莫斯科。”
我做到了。头撞门柱之后，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却又汹涌澎湃。感觉变得格外敏锐，仿佛我已不再是我，而与这片球场融为一体。足球也不再是我追逐的对象，而像是归附于我的精灵，顽皮地游荡着，却总在最关键的时刻顺如我意，乖乖地回归。
看着屏幕，恍惚间我又想起10年前。“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球场上的我没能想那么多，而现在的我知道，那一刻，是祥子哥灵魂附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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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头钝了，远光队的攻势渐渐减弱。我猜他们也在积蓄力气，准备加时赛再来耗尽我们。
中场休息的时候，我告诉过队友们：“我们没有替补，体力拼不过远光队。除非我们能领先，否则最后10分钟一定要攻出去，我们打不起加时赛。”
其实我没有看到瘦头陀在场边打的手势，但我就是知道，比赛只剩下最后10分钟了。
趁着球门球的机会，我示意大家全都压上去。大家都心领神会，只有明华看了我一眼，但还是跟着我的位置往前移。
第一次的进攻没有取得成效，5号中后卫阻截了小艾给孟小龙传出的直塞球。但远光队也没打成反击，我提前判断对了刘光远的跑动路线，抢在他前面赶到，把球回传给大象。
给小艾的支援不够，他没有更多的出球点，我大喊着让胖头陀和明华也压过半场。我知道，大部分的首发队员只是靠着一口气在硬撑着。如果不能取得进球，终场哨一响，这口气泄了，加时赛千禧年不会有任何胜机。千禧年的人手太单薄了。哪怕胖头陀、孟小龙这样的老手，到底也太多年没正经踢过比赛。八人制比不得十一人，少了哪个人的跑动都不行。否则，就会像千里长堤上的那小小蚁穴一般，引致全线的崩溃。现在摆在眼前的，只有鱼死网破，没有任何别的选择。
第二次进攻，千禧年在对方门前制造了险情。小艾把球传给胖头陀，胖头陀不停球直接长传转移向另一边。李洪涛停球之后吸引防守，把球磕给明华。明华下底传中，中间包抄的孟小龙已经要到了位置。但远光门将提前出击，
将球没收。
远光队的反击也更有威胁。门将手抛球出来，三传两递到了刘光远脚下。我卡住了他的身位，他只能背身接球，把球交给了后插上的孟波，而千禧年的队员已经赶不回来了。我果断地放弃了刘光远，逼向孟波。他做了两个假动作，没能骗过我。孟波再传给刘光远。刘光远拿到了球，前方无人防守，一片开阔地，但边裁手上的旗子已经举了起来。刘光远越位了。
屏幕上我可以看到，除了疲惫之外，千禧年的一些队员脸上，还有一丝丝的怀疑。
“再往前压！”我让大象来开任意球，自己也跑到了远光队的半场腹地。球场上拖在最后的我看不清队友们的表情，但到了这时候，只能像一窝蚂蚁一样戮力同心。心思稍有动摇，行动就失掉一致的步调，整支队伍就会前后不一、进退失据。
我不断大声叫喊，让队员们无暇多想，也顾不得把自己的战略意图全部明确地告诉远光队。
第三波进攻，千禧年形成了极具威胁的射门。大象把球开给了回来接应的胖头陀，胖头陀一踩、一拉，原地转了个圈，像皮尔洛惯用的那样摆脱防守，把球交给了我。我又过渡给小艾。小艾在禁区弧前得球，孟小龙做了一个返跑接应的假动作，忽然转身直插门前。小艾心领神会，直接一个挑传。远光的后方线已经乱了，孟小龙胸部一停，已是单人面对门将。可惜小艾的传球略微大了一些，留给小龙的射门角度小了，他的凌空抽射被门将用身体挡出。
一番混战之后球落到了远光队队员脚下。这次他们没有再传球给刘光远，而是直接从边路向纵深挺进。刘光远没有跑，但小个子孟波从后插上，我只能跟着他跑，远光队几乎形成2打1的局面。所幸明华全速回防，在对方7号准备内切进禁区前及时赶到，把球破坏出了底线。
除了双方门将，场上几乎每个队员都在躬身叉腰大喘气。孟波慢吞吞地踱向角旗。大家都到了体能的极限。
可远光队还有后招；而千禧年，没有。
除了刘光远进了禁区，远光队根本没有其他队员上来接应这个角球。孟波把球开给7号，7号在边线护住球，消磨时间。
明华瞅准时机，一脚把球捅走。
刚刚跑回来的千禧年队员，已经没有气力再高速折返了。我一看后场人够多，撒腿朝前冲去。
算上门将，远光队有五名队员留在半场，摆出防守阵势。-孟小龙向中间偏右的地方跑，吸引了5号中后卫和小牛的注意力。
明华和我打了个二过一，摆脱了大牛的防守。原本在与我卡位的8号不得不放弃了位置，去补边路的空档。5号向我这边游弋。
8号即将到位的一瞬间，明华脚腕一抖，将球回传给我。5号贴住了我的位置，我背身倚住他，但并没有停球，而是把球轻轻磕向小龙。小龙一个返跑已经把小牛甩在了身后，轻松接球杀向禁区。回身补位的5号下脚飞铲，小龙摔倒在禁区内。
裁判的哨响了。
我还来不及看裁判怎么判罚，一骨碌爬起来的5号指着小龙的鼻子骂。小龙虽然个子矮了一截，但也不甘示弱，挺起胸膛，两个人的头碰在一起，激烈地交换着对彼此女性亲属的问候。我赶紧上前把他俩隔开。
裁判也上来了，手指向点球点。随即，他掏出黄牌，迎向5号。孟小龙在一边鼓掌。
但裁判并未将黄牌收回去，而是一个小转身，也给了孟小龙一张黄牌。
两黄变一红，他被罚出了场。
这下换成5号在一旁鼓掌。而小龙一下子懵了，呆在场地上，哭着喊着不肯走。最后，是瘦头陀过来一把抱起他，我们才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了出去。他不停地挣扎，直到被我们抬出场外，还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大喊着：“黑哨！凭什么呀！凭什么呀！”
赛后我们看到了裁判报告。上面写着5号在禁区内的铲球动作虽然犯规，但够不上黄牌。分别给俩人黄牌的原因，是他俩在哨声响起之后发生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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