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3

    “吾神，我”
    掌下荆棘落地，很快便于虚空中消散，不带半点的痕迹。
    黑发黑瞳有着如暗夜般深沉华美羽翼的堕天使不知何时恢复成金发蓝眸拥有着无尽圣光六翼的炽天使长模样，路西菲尔小心翼翼的解开那束缚着神明的绳索与荆棘，缓缓跪倒在神明跟前。
    神明直起身子，金瞳之中无喜无悲，一派冷漠与寒凉。却又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探究与打量，直叫路西菲尔心中掀起无尽的羞愧与惶恐。
    天使本应当是节制且禁欲的存在，身为天国副君、炽天使长的路西菲尔更应当如此。可是，这一切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路西菲尔心中已经无力去探究，甚至于不敢奢求原谅，亦不认为主能够宽恕他的罪孽。因而下一刻，这骄傲的炽天使长忽然扬起了头，对着缓缓注视着自己不带任何情绪的神明道
    “路西自知罪无可恕，不敢奢求原谅。然而您的光辉普照万物，请容许我为您献上一曲。”
    神明的眉头缓缓凝起，沉默的看着这属于祂的造物，最为宠爱的炽天使长，并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表示。而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的路西菲尔亦没有等待神明的回复，而是自顾自的摆好架势，有金色竖琴的虚影于路西菲尔虚虚按着的指间浮现。
    炽天使长闭上了那双恍若苍穹一般的蓝眸，微微侧过身，有调皮的发丝自他的耳侧滑落下来。起手，柔和而又清雅的琴声自那拨动秦轩的指间倾泻出来。
    那是星河的静谧，是月光的流淌，是万物的勃发，是生命最初喜悦与美好。纵使是再凶恶的猛兽，再阴险狡诈的魔鬼于这样的琴声面前，也要羞愧掩面，静静地聆听。
    这琴声是如此的静谧安详，充满着美好，于那安然的宁静之中，却又蕴含着绵绵不绝的挚爱与虔诚，恍若最炽热的信徒于他的神明跟前献上所有，不带半点的私心与私欲。
    原本虚无破败的空间之中有花的生长，草的萌发，鸟儿的鸣叫，阳光自云层中探出。世间之所有的美好汇聚，寻求着造物主的垂怜。
    这本当是路西菲尔身上最受这至高至上的神明喜爱与愉悦的模样。
    事实上不管是于路西菲尔还是路西法而言，能够叫他拨动琴弦的总是少之又少，即使这神明按照自己心意所打造的完美造物，拥有这世间最完美的琴技与最悦耳动听的歌喉。
    可除了神明，又有谁能够勉强于他
    但即使是神明，亦是不曾过多的为难这位炽天使长的。而做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总是很忙很忙，身上肩负了诸多的责任与任务，竭力的想要尽善尽美而没有任何错漏。以致于放在休闲娱乐上的时间总是很少很少，纵使是彼此之间距离很近的神明，也很少能够听到路西菲尔的琴声。
    更遑论是这样直白且炽热的表明心绪。
    神明低垂了眼睑，并没有因此而生出任何的波澜，恍若没有感情的死物  一般，便连发丝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只是静静注视着炽天使长的动作，并没有因此而生出任何的动容，却也没有阻止炽天使长的动作。
    路西菲尔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沉浸在这演奏之中，似乎要将所有的言语，都倾诉在这琴音之内，同他的神明做最后的道别。
    神明的威严不容侵犯，做为这世间距离神明最近的天使，路西菲尔清楚的知道吾神心中对这一切有多么的深恶痛绝，而他所犯下的罪孽，又是何等的不容饶恕。
    “愿这世间的众生都尊您的名为圣，愿您的国降临；愿您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光辉灿烂，直至永恒。”
    指尖的竖琴缓缓散去，于那余音绕梁萦绕不绝的琴音之中，炽天使长张口，吐出最虔诚的祝愿与最美好的信仰。便在下一刻，于神明无喜无悲的目光注视之下，周遭的一切崩塌炽天使长的身形缓缓消散，竟仿佛要被彻底抹除一般。
    路西菲尔并不奢求神明的原谅，亦不知当如何弥补自己所犯下的过错与罪孽。然而骄傲如光耀晨星，亦不会因此而生出任何的逃避。只是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既然已经发生，那么唯有用他的生命与鲜血，方能够将这一切洗净。
    这是骄傲炽天使长的选择，亦是他所选定的赎罪方式。
    而那至高的神明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阻拦。直到这片意识空间被彻底的瓦解属于造物主的意识即将被驱逐，那至高至上的神明终于伸出了手，在祂的掌中，有一抹小小的、恍若风中烛火一般的、光明圣洁且纯粹的意识，久久徘徊在造物主的掌心，贪恋着那并不存在的温暖。
    被亵渎与忤逆的怒火并没有全然的散去，只是这一切的罪孽，本不当由路西菲尔来背负。因而在路西菲尔意识自毁前的最后一刻，神明终是伸出了手，挽留下了那小小的一部分。
    只是很快神明便知道，祂这样的做法错的究竟有多么的离谱。
    意识回归身躯，漠然的金瞳里洒下无悲无喜的光芒，无形无质的威严弥漫，有那么一瞬间，大圣堂内的圣光暴涨到便连炽天使进去其中也喘不过气来的地步。
    御座上的神明还维持着进入炽天使长意识海之前的动作，同怀中的造物额头相贴气息相连，呈现出一副极暧昧且美好的画面。唯有那战战兢兢匍匐在神明脚下的圣光，昭示着神明那并不美好的心情。
    属于造物主的指尖一点点的按上炽天使长的颈侧，谁也说不清楚这自光明中生出的神明在这一瞬间，心中究竟涌动着怎样的恶意。
    路西菲尔那恍若蝶翼一般的睫毛微微颤动，便在神明无声的注视之中，下一刻，神明怀中的炽天使长忽然急剧的缩小，转变成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天使模样。
    耶和华
    我这么大一个路西呢，哪去了
    纵使抢救不及时也不应该只剩下这么一点啊
    没有谁知道自有永有的造物主那一刻内心中所受到的惊吓，便如同谁也说不清楚，纠缠在这至高的造物主同祂最完美造物之间的，除了爱恨以外是否还有其他不一样的东西。
    只不过天使是有幼年形态的，可是路西菲尔、米迦勒、加百利、梅塔特隆这些由上帝亲手所创造出来的炽天使却没有。
    自被创造出来的第一天开始，路西菲尔便完美的履行着他所有的职责，是神明最完美且最忠诚的造物与信徒，并不需要神明花费太多的心思。至于时不时跑出来捣乱的路西法，那不过是一个意外，一个来自于上一季轮回中的意外。
    天堂之中有着幼年天使的存在，然而高居于九重天堂之上的上帝跟前，却是没有的。
    耶和华是这世间所有生灵的主，所有生灵的父，创造一切并且带来光明。可是当祂的目光触及到自己怀中这突然变小的、属于炽天使幼年模样的天使幼崽时，这全知全能的神明竟然有一瞬间变得僵硬与茫然。
    “吾神”
    怀中的天使幼崽睁开双眼，软软糯糯且充满孺慕的看着这睁开双眼所看到的第一个生灵，目中是毫不掩饰的虔诚与热爱。
    目光澄澈，不含任何的杂质，恍若漫天星河倒映其中，直叫造物主也有片刻的失神，几乎溺死在那样纯净且真挚的目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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