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会面

新城区因无人清扫，那些与旧城区相接的区域都早已变得脏乱不堪。可当维洛奇来到如今的旧城区时，却发现这里除了房子依然破旧以外，街道上倒是比新城区的边缘干净许多。他看到几个衣衫脏乱，但十分整齐的人正将收集起来的垃圾扔到车上，送到垃圾场去，就像他们原先做的一样。
在希林瓦尔这座城市，像在垃圾场这种脏乱的地方工作的工人都是这些旧城区的居民。而如今民众暴动，垃圾场自然也就拒绝接收新城区所带来的垃圾。因此新城区无人清理，而旧城区就干净了许多。
维洛奇拐了几个弯，按照慧给他的信息上所标记的路线去走。他转身走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几个路人从他的身旁走过，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有些小孩子在拐角处探着脑袋看着他，可每当维洛奇的目光注视过去时，他们便又全都跑开。
“这里倒是比原先有生气的多。”维洛奇心中想道。毕竟他之前也来过旧城区，他知道这里原先是什么样子。
维洛奇心中没多想，加快脚步离开。而就在这时，维洛奇背后那条阳光照不到的小巷子里，一个人影却慢慢走出。
哀红面带微笑地看着维洛奇的背影，拿出通讯器，说道：“喂喂？令凯？在不在呀？”
“干什么？”令凯语气不爽地说道。
“我刚刚发现了一条大鱼往我老板家方向去了，用不用把他抓起来做成生鱼片啊？刚好我还没吃午饭呢。”
“什么？”令凯有些惊讶，因为他没想到在现在这种时候，居然还会有人往敌人家里跑。但很快他便沉住气，说道：
“你先继续跟着，除非他做了什么有害于老大的事，否则不准对他出手。”
那边，哀红脸上顿时无聊起来，她没有回复令凯的指令，直接中断了通讯。
“切，真无聊。”哀红不屑地自言自语道，“就现在这种情况，想打就打，想杀就杀，管那么多干嘛？反正肯定要打起来，先下手为强，杀个人当做开胃小菜又能怎么样？真搞不懂他们怎么想的。哼，孱弱的弱智思维……”
哀红抱怨着，往维洛奇的方向跟去。
维洛奇来到一栋看起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破楼前，再三确认这里正是资料上那个玛格与西卡利的旧住所后，缓缓推开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走了进去。
他看了看表，三点半。不禁感叹步行在这座城市中简直是最愚蠢的出行方式。
“这里与其他楼也没什么不同嘛，我原本还以为会比其他人的居所稍微好一点。看来他们两个之前也不过是平凡的旧城区普通居民罢了。”维洛奇心中想道，“希望他会在这里吧。如果不在，那我就只好祈祷能搜出一些线索了。”
维洛奇爬着楼梯，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不远处居然还跟着个人。
“来了吗？”
西卡利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喃喃道，起身打开了房门。
“嗯？”
那边，维洛奇刚到这一层，但却见那扇房门虚掩着，仿佛正恭候着他的到来。
见状，维洛奇不由得心里一惊，但很快又平静下来，伸手去开房门。
“欢迎光临，先生。”在维洛奇面前，一位衣着靓丽的绅士对他脱帽行礼道。
“初次见面，在下西卡利?A?捷恩。请问巡检官先生大驾来此所为何事？”西卡利看向维洛奇的双眼，眼神平静，甚至微含笑意。
维洛奇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位西卡利竟是这样的人。若不是他先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估计维洛奇会以为他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毕竟这与他印象中旧城区出身的人完全不同。不，也不对。毕竟在希林瓦尔，大户人家的公子可没他这么彬彬有礼。
“我想问你些事。”维洛奇说道。
“但说无妨。不过，还请先进来谈话。”西卡利笑着说道。
维洛奇走进屋内，西卡利先是请他到桌边坐下，随后又问道：
“您需要一些咖啡或者面包吗？我这还有一些。”
“不必了。”
看着西卡利坐到直接面前，维洛奇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想问你七年前玛格案的真相。”
“哦？七年前的那场玛格案啊。”令维洛奇意想不到的是，西卡利听到玛格案后并未大发雷霆。
“当然没问题，毕竟我是那场事件的亲临者，您想问什么都可以。”突然，西卡利的身体猛然一震，维洛奇看着他，不知发生了什么。随后，西卡利忽然犹豫起来，道：“抱歉，我，我有些记不清了。但是，有一点我记得很清楚。”
“什么？”
“她，她绝不应该死去。”
“她？你是指玛格吗？”
“玛格？对，就是她。”
“那么问题二：你是这次暴乱的发动者，对吗？”
“没错。”
这次西卡利倒是回答地很迅速。
“这么直白？”维洛奇问道。
“可我为什么又要隐藏呢？”
“你就不怕我谁抓你的？”
“哈哈哈。”西卡利忽然笑起来，“我相信你是不敢这样做的，更何况——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啊。”
“确实，你说的很对。而且在当下这种时候，无论是哪一方先出手，先出手的那一方一定会被冠以恶名。”
“哈哈哈，您还真是敏锐呢。”
维洛奇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此轻松的表现，不禁问道：“你应该不会只是一个普通人吧？”
“哦？”西卡利奇怪的说道，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何以见得呢？”
“你在七年前离开了希林瓦尔，而在近期又回到了这里，这便几乎断定了你有什么目的。而你回来后不久，别又开始策划暴动，受到旧城区民众的崇拜与追随。而你先前出身于旧城区，如今却有着如此穿着、如此举止，普通的旧城区居民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看来您今天过来的时候和我聊天的呀，那倒也不错。”西卡利平静地看着维洛奇的双眼，随后舒展了下身子，说道：“好吧，反正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要想知道那我便回答。啊，对了，您告不告诉外人随意，没有关系的。”
西卡利两眼仍旧盯着维洛奇，眼神依然犀利且平静。
“我如今的身份是夜火党的创始人与最高领导者，这个说法您满意吗？”西卡利平静地说道。
“夜火党？！”维洛奇大惊。
夜火党是世界近几年来兴起的一个地下黑道组织，它已极为迅猛的速度成为了世界地下组织中数一数二的霸主。世界各国都有他们的分部，而在乌兰达、夫斯比、玛许桑利等国则是更甚。
它不依靠任何一方，也不依靠任何势力。而就是这么一个没有一点背景的组织，却成长为了把握着世界命脉的恶徒。夜火党的主要资金来源使枪械走私、情报贩卖与渐质造物的区别性销售。而至于毒品或赌场等黑恶势力的必备产业，他们却明令禁止，即使不论谁都知道这样做可以更好的扩大他们的影响力，可夜火党却对此始终不为所动。
“你看起来似乎很惊讶？”西卡利问道，“这没有什么的，不必过于吃惊，巡检官先生。”
维洛奇确实没有想到，地下黑道组织中可以一手遮天的夜火党的领导人竟然是他。维洛奇勉强收住自己的情绪，道：
“你发动暴乱的原因是什么？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不，与我而言，它也不算有什么好处。”西卡利说道，“我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完成愿望而已。”
“愿望？”
“没错，愿望。”西卡利喃喃道，“我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为了改变这个不公的社会。我知道您是一个好人，是一个能为我们这些下层人民着想的善良之人。那么我想您也更能体会到我们下层人民的生活并没有有所好转。议会不可能将一丝一毫的利益给予我们……我们不过是在大雨中被打落到水面的枯叶，水往哪流，我们便往哪漂。而那些雨点也终究会给我们最后一击，将我们打入昏暗的水底，永远不得翻身。我们何曾有过一时真正的掌握自己的命运？人们的意志已经麻木，如果没有人将这片枯叶从水里捞出，那么它将一辈子都被困在那里，直至腐烂！而我，就是那个承载着我与他人的愿望，将这些下层人民从那条名为‘压迫’的河流中解放出来的人！”
西卡利越说越激动，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声音越来越大。那渴望拯救与反抗的情绪充斥于他字里行间。而很快，西卡利便发觉了自己的失态，暗道一声“抱歉”，又缓缓坐下。
维洛奇默不作声，他无法反驳。因为西卡利的言论的确是一种事实，其间也未插入半句谎言。希林瓦尔的的下层民众的情况也正如西卡利所说的那样：人们不过是顺着高层的下达的意志行事的、漂在水面上的落叶。他们永远都只是被人掌握，但却从未掌握过自己。
“难怪他们会追随你。”维洛奇默默说道，“也许在他们的眼中，你的确是一个伟大的救世主。”
西卡利低头一笑，道：“呵。不，我是个只知道逃亡的失败者。救世主？那不过是他们心中所想的样子。对于别人来说，我就是名副其实的灾难。可一个失败者，不管做出了多么惊人的事迹，树立起了一个多么宏伟的丰碑，也遮掩不住他失败的事实。”
西卡利继续说道：“有些人所谓的失败，不过就是些生命中的挫折。真正的失败，是能改变一个人余生的事。所谓失败，就是经历失去一切都痛苦、感受无法改变的无力与**和精神飘渺无所依的绝望。只有满足了这三点多至极之情，那才能被称为真正的失败。挫折和失败是两回事，挫折是复赛而失败是淘汰。你难道会将划破手指和遭遇车祸混为一谈吗？”
“你对自己相当的悲观。”维洛奇说道。
“这不是悲观，是事实。时代与逃亡成就了我，如果一个人没有因失败而倒下，那么他所取得的成就往往与经历的痛苦成正比。”
西卡利叹口气，道：“最后，给你一点告诫吧。第一，小心尤斯奇，不要让他对你产生关注；第二，保护好与你处于同一战线的人，必要时，你的手可以见血。”
维洛奇没有回答，他只是看了看手表，已经四点多了。
“我该走了。”维洛奇说道。
西卡利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确实已经逐渐暗了下来，他有些可惜的说道；“好吧，我本来还想与你在畅谈一番呢，与你交谈令我感到愉快。”
维洛奇没有说话。
“再见。”维洛奇说道，随后转身离开。
“等一下。”西卡利突然叫道，“我刚刚想起件事。”
“什么事？”
“案件发生那天，天气很晴朗，没有大风。”西卡利起身道，微微一笑，维洛奇听后瞪大了眼。
“再有，请代我向那位指引你来此的慧女士问好，虽说我们从未相见。”
……
“老板，你似乎与他很谈得来。”
不知何时，哀红已经站在了房间的角落里。
“嗯，对啊——”西卡利长舒一口气，走向窗边，看着楼下的小巷。
“哀红，你对我可有不满？”西卡利问道。
“有啊——比如老板你老是三令五申的不让我杀人。但好在老板你钱给的多，所以也不算是太不满意。”哀红倚在墙角说道。
“你曾经杀过雇佣你的人吗？”
“杀过，怎么了？”
“原因是什么？”
“我想想……有人出了更高的价格让我去杀他；或是想强迫我白干活的；还有因为聊的不投机，让我一气之下给杀了的……反正原因很多啦。”哀红耸了耸肩，看起来似乎毫不在意。
“嗯。”
西卡利看着维洛奇走出门口，消失在昏暗的巷子中。
“你去送一送他吧，送到家就行。如果你想干些什么其他事我也不拦你，当然……”
“别杀人是吧？我懂了，你是老板，我会遵照你的指示行动，尽量。”哀红嘴角微微扬起笑意。
“别弄出什么麻烦。”
“知道了～”
哀红仰起头，两手背到脑后，踢着正步从门口走出。
而就在哀红离开不久后，西卡利便直愣愣的摔倒在地上，两手紧紧压着脑袋。
“呼——呼——”
西卡利重重地喘着粗气，神情痛苦，额头上冷汗直出。
“为什么不用你的力量？明明只要你用了，你的愿望便能轻而易举的实现。”那道熟悉的黑影再度出现在他的身边。
“现在还不行……不，我不能用。”西卡利气喘吁吁地说到，扶着墙颤抖着站起了身。
“让我融入你的意识，你明知道抵抗是没有用的。如果我们的意识不能互通，那你就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黑影喃喃道。
“可我不能让你用我的身体去杀人……”西卡利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险些再度倒地。
“我与她约定好了，不杀、不抢、不偷。完成自己的愿望，成为一个正直之人。”
“但你真的以为自己正直吗？”
西卡利虚弱地一笑：“怎么可能？但凡是走上来这条道路，不管是否有所为祸，终究不能算作正直。可即便如此，我也要在不正直中守好正直的底线。”
黑影默不作声。
“纵使你的精神再强劲，能在与我们共生之后重新夺回意识的主导权，可这渐质的侵蚀，你又还能支撑几天呢？你的精神终究会支离破碎，与我们所交融。”
“那我就……用我自己的力量，将你灭亡。”
西卡利看着黑影那张没有五官的脸，眼神坚毅，用自己的意志向黑影发出来了最终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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