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相遇

“天黑了啊。”
在咖啡馆里，景鶠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天空默默想道。
此时的店内倒是很热闹。霍德兰正和伊塔兰与一位少女聊着天，气氛火热。不过景鶠倒是有一种自己与他们身处于两个世界一般的感觉。那边三个在火热地聊天，而这边——一个在看书，一个在睡觉，还有一个他自己。
果然，在一个区域内，人与人之间的气氛总是会出现差异。
之前在伊塔兰回来不久后，原先外出采样的海壬也带着两个人回来了——估计是与他一同出去采样的。
海壬是一位年龄近四十的中年男子，景鶠之前只知道他是医疗部部长。今天两人见面后，景鶠发现他话不是很多，于是在短短打了个招呼后两人便没再有说过话。
与他同行的那两人，一男一女，一位拿着盾牌一位拿着法杖。男的那位回来后似乎很乏力，直接坐在地上倚着前台睡着了。而那位十八岁左右的少女倒是主动与景鶠聊了许多。景鶠从她的话中得知，她的名字叫葛瑞莉娅，是玛许桑利人；而那位倒头大睡的男子名为须林，中炎人，他这么困的原因似乎是因为他的种族。
“差不多该到做饭的时间了啊。”景鶠心中想道，“今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希望能找到些合适的食材吧。毕竟晚上也不适合吃那些甜品。”
景鶠这么想着，绕过正坐在地上睡觉的须林走进后厨。
借了后厨经验，翻遍了每一个角落，终于是找到了些面包蔬菜与香肠培根之类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面粉，酵母，奶油……而至于调味料？那倒也还算齐全。
正在与霍德兰他们聊天的葛瑞莉娅看到景鶠走进了后厨，连忙起身跟过去。
“做些什么好呢？”景鶠看着眼前翻出的一堆食材自言自语道：“菜倒因为是冷藏都挺新鲜的，其他的食材也都在保质期以内……做个三明治？不行，晚上吃这个太随意了。但是这里也没什么东西，就算是炒个鸡蛋我连酱油都放不了。啧，这么一想，他们的口感真是单调的可怜……欸，不对。咖啡馆里似乎就是这个样子的吧？看来是我大意了，居然奢求一家咖啡馆里会有这些东西。”
景鶠扶着额头，说道：“唉，那就做面条吧。毕竟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面条都可以适当地充饥，不过现在手头还缺些材料……”
“景鶠前辈，你看起来似乎有什么麻烦，需要我帮忙吗？”
之前在聊天时，葛瑞莉娅得知景鶠原来是一家面馆的老板，而她父母也经营着一家餐馆，自己又是家里的独生女，迟早有一天这家业会传到她的手里。因此在征得了景鶠同意后，葛瑞莉娅便称呼景鶠为“前辈”。
淡黄色头发的少女从门口探进身来，手上还抱着一根银色法杖，轻轻地说道：“如果前辈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哦。”
听到葛瑞莉娅的话后，景鶠也确实感觉自己现在需要一些帮助，于是便说道：“啊——实话讲，我现在不得不承认我确实需要一些帮助。那个……葛瑞莉娅小姐——是叫这个名字对吧？我想为大家做一些晚饭，但如今手头上缺一点材料，所以能不能请你去帮我采购一些呢？”
“当然可以，景鶠前辈！”少女开心地笑了起来。
“那就麻烦你了，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我去把需要的食材写下来。”
景鶠走出后厨，去前台找到了纸笔，在上面写了些什么。
“喏。
”
景鶠将纸条递过去。
“麻烦你了。”
“嗯，没关系的。”
葛瑞莉娅两指轻轻捻着纸条，看着转过身去的景鶠，犹豫片刻后突然叫道：“前辈。”
景鶠回过头。
“怎么了？”
“那个，前辈。”葛瑞莉娅忸怩着，“这，这上面有些东西我不认识——我的中炎文不是很好。而且外面天也黑了，我有点害怕……所以，能不能请前辈陪我一起过去？这样的话，也能指导我一点……”
葛瑞莉娅低着头，脸上泛起些许微红，时不时抬起眼睛观察着景鶠的表情。
“这样吗？那倒也确实。”景鶠看着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与远处斑斓的灯火自言自语道。
“但是很抱歉，我还有许多工序要做。要不然……”景鶠四处看看，最后目光锁定在了霍德兰的身上。
“霍德兰！”景鶠喊道。
“怎么啦？”霍德兰扭头问道。
“你中炎文怎么样？”
“我妈就是中炎人。”
“那就没问题了。”
说罢，景鶠向葛瑞莉娅问道：“我让霍德兰陪你一起去，可以吗？”
葛瑞莉娅张了张嘴，垂下头去，有些失望地低声说道：“好吧……我听景鶠前辈的……”
景鶠点了点头，似乎并未察觉。
“你同意就好。现如今这座城市很乱，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晚上出门也很危险。我抽不开身，就让霍德兰和你一同去吧。”
“我知道了……”
“是需要我陪她出去买菜吗？”霍德兰不知何时凑上来偷听着，手上还拎着自己的那把链子刀。
“嗯。可以吗？”
“当然！”
霍德兰向景鶠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只要有我在，绝对不会出什么差池。”
景鶠点点头，看着霍德兰手中的刀，说道：“但愿你们不会惹上一些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霍德兰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不会啦不会啦，虽说现在希林瓦尔的确是像一摊烂泥一样，但我想也没人会敢在这里光明正大的闹事。”
“那就好。”景鶠如此说道，但他心里也清楚，现在离希林瓦尔大乱的那一天也不远了。
此时，在市中心的某条街道上。
“呐，巡检官先生，这附近有什么卖吃的的地方吗？”哀红跟着维洛奇的背后问道，盯着街道一旁的店铺与人群。
在这条繁华的街道上，夜行的人们享受着他们的夜生活，一辆辆奢华的豪车从马路上飞驰而过。五彩的霓虹灯映亮了天空，星星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十分迷人，就连月亮似乎也带上了一层美妙的华彩。
“你饿了？”维洛奇回头问道，并未对身后这位不知姓名的女子过多防备。
“嗯。下午我也就在你和我老板聊天的时候偷偷跑出去，顺了令凯一包泡面吃。好不容易能有机会能来这种大城市逛逛，不找个地方吃一顿怎么行？”
“这附近倒是有一家店，我没去过。不过听说风评很不错，你要去吗？”
“当然，虽说我的任务是护送你到家，但我们老板也说了，可以允许我干些别的事，只要不弄出麻烦。”哀红微笑着说道，“况且你也没吃饭吧？”
“这倒也是。”
忽然，哀红又叹了口气，抱怨道：“你说说，我老板真是个麻烦的家伙，条条框框的订了那么多规矩，还是只针对我一个人的！你说烦不烦？”
哀红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又随意地挥挥手说道：“算了算了，也不较他的气了，谁叫他钱给的多呢？谁能跟钱过不去呀？我还是稍微忍耐一下吧，反正快要结束了，一千万可不是个小数目，我可不想让马上要到手的鸭子飞了。”
“他许诺给你一千万作为酬劳？”
“对呀，给他打几天工就能到手一千万。不错吧？”哀红有些兴奋的问道。
“嗯……确实不错。”
“哈哈哈，我老板可就这点好，他从来都不会在这方面弄虚作假。地下组织中数一数二的夜火党领袖，鬼知道他一天能赚多少钱！毕竟全世界都有它的分部。虽说最挣钱的那几个他是一个不碰。你说奇不奇怪？”哀红如此说道。
“真是的，明明我们老板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但他的目标却不是统领整个地下组织或是控制整个世界的脉络。他明明可以办到，但却没有那么做，我真的搞不懂他怎么想的。”
哀红自言自语着，维洛奇静静地听着她的话，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
“真是繁华啊——”葛瑞莉娅看着城市夜景感叹道，站在人流之中。霍德兰在她身旁抻了个腰，做了个深呼吸。
“‘乌兰达的经济中心’，这可不是个什么虚假的头衔。而且别忘了，它还有一个名字——世界不夜城。”
霍德兰站在那里，玄黑色的刀立在地上，两手拄在刀柄的最末端，舔起胸膛，看着天空。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厉害，仿佛马上就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霍德兰看着周围，并没有发觉有什么危险在他身边，从空气中也没有杀意。他定下心来，假装无事发生，但却依然还有着些许不安——或者说是兴奋？霍德兰自己也不清楚。
“你怎么了？霍德兰先生。”葛瑞莉娅察觉到了霍德兰的不对劲，问道。
“没什么，我们还是赶快去吧菜吧，不然的话大家就都要饿肚子了。”霍德兰连忙说道，试图转移葛瑞莉娅的注意力。
“啊！也，也对。如果不快些的话，前辈会着急的。”葛瑞莉娅惊呼道，“我们走吧，霍德兰先生。”
“好。”
两人走在街上，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他们的心境却是各不相同。葛瑞莉娅就像是第一次来到大城市的孩子一样，眼中满是好奇与兴奋；而霍德兰则是心事重重。那奇怪的感觉在他的心底不断滋生，弄得他心神不宁。
“好漂亮的地方啊，如果前辈也在这里就好了。”葛瑞莉娅心中想道，脸颊微红，忽然低着头浅浅地笑了几声。
“葛瑞莉娅，我记得你好像加入基地还没有多长时间吧？”霍德兰问道，想借着闲聊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嗯，好像……才几个月？反正没有一年啦。”葛瑞莉娅仔细地想了想，回答道。
“这是我们两个第一次共同执行任务对吧？”霍德兰说道，“你是哪国人啊？”
“我是玛许桑利人。”葛瑞莉娅微笑着回答道，“我家在玛许桑利的一个沿海小镇上，那里的人都很好，大家就像家人一样。一个人有困难，大家都会帮他一把，我们每天都是这样其乐融融的。”
“听起来似乎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对吧对吧，那里虽然说只是一个小镇子，没有这种繁华的景象。但在夜晚时，看着海面上的点点粼光与天空的明月银河、感受着耳边吹向海洋的风……如此美妙的景色，总会让人忘记时间呢。”听到霍德兰的赞许后，葛瑞莉娅显得很高兴，说道：“不过这里也很好看，有一种别样的美感。之前我本以为我读大学所在的那座城市就已经够繁华了，但今天看到希林瓦尔的夜景后，我才知道原来世界真的这么大，书上所说的那些在现实中是这个样子的。有些东西无论用任何文字都无法表达，只有自己亲自去看才能知道。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你上大学了？”霍德兰有些惊讶地问道。
“嗯，而且已经毕业了哟。”
“那你还真是厉害啊。如果是别人要在你现在这年纪，估计才刚刚迈入大学校园吧？甚至可能才高中毕业也说不定。”
葛瑞莉娅听后“嘿嘿”地笑了两声。
这时在不远处。
嗯——巡检官先生，这家店的味道怎么样？我还是有点眼光的吧？”哀红与维洛奇从一家中炎火锅店里走出。她的手上还拎着一个袋子。
“你是怎么想要来这里吃饭的？”维洛奇问道，“我声明了要一锅清汤，然后你又要了一半川辣。虽然说菜上齐后你也往辣锅里下菜，但却一直只吃清汤，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且说好的AA制，你却只付辣锅的钱。你明明有钱付账的，这也太抠门了吧？”
哀红咂咂嘴，嘲讽道：“你作为巡检官居然连这都搞不懂吗？哈，那你还是回炉重造去吧。”
“你这家伙。”
哀红侧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我以前很少吃到中炎的菜，今天既然能有幸遇到，那就一定要好好尝尝才行，所以说我才在你点了清汤之后又点了半锅辣汤。但我知道做人不能太贪心，所以就先尝尝清汤是个什么滋味，然后再往辣汤里下入相同的食材，这样打包回去之后又可以尝到另一种不同的风味。”
“而且我也的的确确的奉行了AA制的原则。因为清汤和菜都是你点的，我没有参与，所以说我只需要付辣汤的钱就够了，我可不想平白无故的花些本不应花的钱。”
“可你明明一直吃的都是我点的那些。”
“没错，那些菜都是你点的。”哀红点点头说道，“因为是你下的单，所以那些都是属于你的东西，可你却并没有对其明码标价。既然没有明码标价，那便不用付账，所以说我并不欠你什么。”
“再补充一点。”哀红突然说道，“我不愿多花钱，这并不代表我吝惜钱财。我心情好的时候会施舍财物给需要救助的人，我有时也会给那些服务生几枚银币的小费。所以不要随意的将我与吝啬抠门联系起来，好吗？”
“……哦。”维洛奇听后默默说道，“那你既然想要尝到相同食材的不同风味，那么一口清汤一口辣汤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打包？”
哀红微笑着看着他，道：
“我讨厌这种会破坏掉食物原本风味的做法。”
“好吧。”
“行了，快走吧，我现在赶时间。”哀红催促道，“菜如果凉掉，我是会很苦恼的。”
两人抬腿向外走去。这时，哀红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停住脚，猛地往旁边看去。
她看到了一个熟人。一位让她意想不到的人。只不过，她不确定那人是不是他。
哀红下意识地向那个方向走去。
“霍德兰先生，我听说你现在似乎家住在中炎对吧？”葛瑞莉娅问道，看着一旁的火锅店。
“是啊。”
霍德兰随口回答道，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那中炎的火锅好吃吗？”
“很好吃。”
“啊——这样。”
突然，霍德兰感受到一股强烈而又奇怪的感觉，那感觉陌生而又熟悉。既像是一位故人，又像是一个由千百种生命体所聚集在一起的怪物。他向前方看去，却忽然脚下一绊，身体重心不稳的向前倒去。
“霍德兰先生！”葛瑞莉娅见状伸手要去扶，但却被另一只手抢占先机，先架住了霍德兰。
而就在这时，他们两人之间忽然产生了血脉的共鸣。
“没事吧？”
陌生但又熟悉的声音葱霍德兰耳边传来。
霍德兰抬头看去，眼中一阵惊愕。眼前女子的面容似乎与他曾经见过的一张照片中的一人融合了起来。
“你，你是？！”霍德兰声音微微发颤，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可他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实体，而并非虚假的幻象。
而且纵使多年不见，可血脉中的律动不会骗人。
“姐……”霍德兰刚发出了一个音，嗓子却突然哑住。
他感受到了对方体内的异常。
那千百种生物的融合而形成的怪物，正是面前的她啊。
暴虐、残忍、嗜血……霍德兰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许许多多的极端情绪。疯狂与混乱充斥着她的一切。
霍德兰顿时感觉身体无力，大脑一片空白，颤颤巍巍地往后退了两步。
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即使霍德兰能看出来，她的眼中还对他存留着温柔。
哀红微笑着，-可她现在的心中却什么都没有想。她也在接受这个事实，只不过这对她来讲只有好事，所以她很快便接纳了。
霍德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连忙从她的身旁跑开，暗道一声“对不起”后，便急忙拽着葛瑞莉娅离开了。
等到他走后，哀红依然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霍德兰离去的方向。
“你认识他？”维洛奇走来问道。
哀红这才反应过来，一脸无事发生地耸了耸肩，道：“卡斯多家的公子嘛，你不知道吗？”
“卡斯多？”维洛奇仔细想了想，随后突然惊叫道，“你说的是那个世界前五强的卡斯多财团吗？！”
“对啊，不然还能是哪个？”
“你，这这……”
维洛奇一时间竟然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好长时间后才缓缓开口道：“你……认识他？”
“当然，怎么不认识。”哀红说道，“不仅认识，我们还熟得很。你没看见他看到我连站都站不稳了吗？”
哀红一脸正经的开玩笑道。
可是只有她知道，他们之间的真正关系。她也知道，为什么霍德兰会这么害怕她。
谁都知道，哀红只是别人给她的尊称，而并非她真正的名字。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别人给的外号作为称谓，因为她想斩断与自己过去的联系；因为她不能让别人受到她的牵连。
但是，很快她将获得新生。很快，她将再次以原先的名字被人接纳。
她真正的名字是——
卡兰蒂?卡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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