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五指山下重逢亦初逢

杨戬如今正在也算不得很着急地赶路，他要去五指山。
        说来这个也是实属无奈，他本以为忍辱负重八百年，新天条出世也算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谁知古神天道却言，新天条与整个世界缺乏联系，根基不稳，难以推行。
        这杨戬怎么能答应!
        正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如今新天条他势必要助其推行，因此从了女娲娘娘的建议，他带着新天条，随江山社稷图前往各个世界，建立足够的羁绊。
        首先来的便是这所谓《西游乱》的世界，此处要建立羁绊，最好的物品便是一纸佛经，因此他准备跟着孙悟空几人西游一遭。
        这世界的唐僧，实在不好找，杨戬因此当机立断决定放弃这个选择，而是先去寻孙悟空。很少有人知道唐施主如今在何地，天下人却大概都知道有只石猴儿被压在五指山下。
        他与哮天犬施展神力，没一会儿便到了地方。这里的五指山倒是同他记忆中那个无甚差别，而一股熟悉的灵力山下正浓郁，好似只等一个时机，便要最放肆地流出来。
        杨戬能感受到孙悟空，孙悟空自然也感受到了他。他却不知这真君莫名其妙如何会来此地，莫不是来看他齐天大圣的笑话，他又想前些天来人告知，不久有个和尚来，他便可以重获自由，谁料这和尚盼星星盼月亮没盼来，倒是不知哪阵风把真君吹了过来!
        想归想，总算这些年来了个熟人，就算是要吵两句，也总能吹来些不同的风，教他呼吸呼吸不同的空气。
        “真君既然来了，作何不现身？”
        话音刚落，孙悟空便见一人自远方从容而来，玉面秀气，仪容清俊，却卸了战甲只着玄衣，手中寒光凌厉的三尖两刃刀也变为一把折扇，看起来实在很像个没有什么攻击力的漂亮娃娃。
        然而经那一战，孙悟空早知这般皆是迷惑人的表象，这人动起手来可一点儿不心软。
        踏光而来，实在很像个天神，那双眼因为光看不清楚。孙悟空原本很难想象两人再次见面该当如何，是争吵？是动手还是……
        然而两人对视一阵，却是一同轻轻笑了起来。
        ——那次战斗实在打得很痛快!
        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或许很不容易，然而能找到一个真正值得拔刀的对手又何谈轻松？
        两人都曾反天，又都要走上一条同初心截然相反的道路。如今这般动作却好似是那相逢一笑泯恩仇，又好似是那一切尽在不言中。
        “真君总不该空手而来？”孙悟空笑罢，感觉满嘴尽是那铜丸铁汁的涩味，只随口挑了个话题问到。
        “杨戬自然不会两手空空来拜访。”一边回话，杨戬一边更靠近些，那只手却不知从何处变出个桃子来，看起来娇嫩可口。
        孙悟空本也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料到杨戬果真带了东西来，还是他最喜欢的桃子，这实在是一个极大的惊喜，既来人给自己解闷，如今又送桃给自己解渴。
        孙悟空一边大口吃着直呼痛快，一边连带着看杨戬也觉得更顺眼称心。
        “原先俺老孙也多有得罪，真君大人有大量，还望不同俺老孙计较!”孙悟空一向随心而动，直爽大气，便是当下赔礼道歉，也免两人心中有疙瘩。
        杨戬便也只笑笑颔首，又问，“我来途中好似看到一个和尚，你可是决心送人西行？”
        孙悟空没说话，然而那双眼那一瞬间又散发出教人不敢逼视的光芒，那深处或许藏着自由，或许藏着怨恨，或许藏着不甘，然而无论如何，杨戬想，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两人却再没谈论此话题，孙悟空只说他每天如何看云卷云舒，每年如何看花开花落，杨戬便也只言当年灌江口如何同兄弟们喝酒打猎，快马扬鞭！
        途中杨戬又教哮天犬寻了些桃子来，孙悟空难得过得这样愉快。
        那边土地颤颤巍巍躲在地里不敢出来，本来此时应该送于大圣吃那铜丸铁汁，可如今真君又在那里，两人看起来正是相谈甚欢，他却也不知自己该如何行动。
        那边两人天南海北胡聊一阵，杨戬看着远方夕阳欲坠，心中粗略估计一下便道“那和尚要到了。”
        孙悟空也点点头，他的心如今反倒平静下来，没有人能抵得过天命，然而也没有人能完全控制一个人的心。
        就算是佛祖那又如何？
        那边一个人影露头，却并非和尚，而是土地，手中提着一个篮子，畏畏缩缩走来看向杨戬只道，“真君来访，有失远迎。”又结结巴巴说一些恕罪之类的话，杨戬只摆摆手，土地果然停下。
        “你这篮里装的什么？”杨戬问到，真君问这话好似只是随口一提，他眼睛既不盯着篮子看个明白，也不盯着土地求个答案，反倒是远处眺望，显得十足随意又矜贵。
        可偏偏如此，却令土地更慌张，齐天大圣是个刺头，这显圣真君又哪里是个好易与的，他想了想终究还是打开篮子回到，“回禀真君，是几个山桃。”
        那些桃子想必也是精挑细选，个个皮薄肉多，颜色好看，虽同蟠桃不能比，好歹也有些生命鲜活饱满的气色。
        孙悟空看看两人却也没说话，这土地虽奉命喂自己铜丸铁汁，却也偶尔自己生辰时来送几个桃子。他齐天大圣一向爱憎分明，这份恩情在，日后必不会少了土地的好处。不过……
        那边土地见真君再无吩咐，便赶到孙悟空这边来，“大圣，您吃几个吧。”一边说一边双手奉上桃子在嘴边。
        “等等。”却是两道声音一同传来。
        杨戬看向孙悟空，便看到那双金眸里同样的目光，一些默契的笑意星星点点眼中蔓延开来。
        那边土地双手微微有些颤抖，将准备拿开桃子，那边一道金光而来，那桃子被破开，却缓缓流出乌黑的铁水……
        无需多想，土地已知这般手法定是真君，只立马跪地求饶，不一下却已经没了气息，那些铁水腐蚀掉身体在草地上化作一滩。
        “大圣看来仇家不少。”杨戬只挥手把地方处理干净，又好似调笑好似感叹般说到。
        “彼此彼此。”两人均是一根傲骨，一条道上的人哪里需要相互客气。
        孙悟空便又问杨戬，那和尚长什么样，身高如何，家世如何，性格又如何？
        “你这究竟是要认师父，还是寻媳妇？”杨戬只在一旁忍俊不禁，又道，“我也只是那里远远见了一眼，哪里知道这么多。”虽说在其他世界，杨戬还多些了解，总归这地方初来乍到，他还是先按兵不动，摸清楚情况再说。
        孙悟空听这话便也大笑起来，“俺老孙自是认师父来的，这不是怕一会儿错过!”
        “那你可要看仔细些，那和尚面色白净，眼含慈悲。若是错过了，我和哮天犬明日可不会等你。”
        话虽如此，两人心中其实都清楚，无需他们多看，那和尚也定会出现在此地，一场棋局，一次博弈，既然要开始，棋子如何会被忽略掉。
        那和尚果然很快就到了，孙悟空直叫“师父”，又央唐僧去山上揭那佛语，然后跑得远些，一番行动，地震山摇，片刻后孙悟空只开心叫到“俺老孙出来了，俺老孙出来了……”
        这期间杨戬带着哮天犬一旁看着，待两人终于立好，杨戬便也靠近，一路还在想，他该以何种身份又是何种目的加入其中。
        “这位施主看起来眸正神清，不似凡人，可是也要护送我西天取经？”唐僧见来人只双手合十说到。
        这世道实在离奇，若是能寻个丰神俊朗的徒弟，他一路却也应该不必十分辛苦，还能教眼中心里多些安慰，因此只连忙问到。
        杨戬虽愣了一下，然而下一秒却也笑着点点头，“正是。”
        这可不正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本还想到时要不做个樵夫之类，这下倒是让他行了方便。
        孙悟空想留个熟人在这边倒也合适，他若不顺心了，两人还可以过过招，而以两人神通，要保护一个和尚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这般西行之路，只怕也不过是他齐天大圣踏青春游般轻松自在。只是想到这里，头上那金光闪闪的紧箍圈又不由浮上心头，他又看看那边一身轻松的杨戬，只道，“二郎，既然也要护送师父，头上可是少了些什么？”说罢，又用双手拍拍那圈，递出个十分明显的暗示来。
        杨戬只暼了那边一眼，“这般待遇杨戬实在受不起。”孙悟空如今果然已经恢复了原先搞事高手的本质，然而那紧箍圈却是为其量身定做的，哪里是想要就能拿出来的。
        “二郎，你且先等等为师。”那边唐僧听了两人拌嘴，只朝杨戬那边叫到。虽然但是，悟空说的也有道理，两人神通广大，他一介肉丨体凡胎，如何制服得住，幸好，天无绝人之路。
        杨戬停下脚步，便见唐僧拿出个物什，太阳下闪闪发光，一边照出杨戬难以置信的脸，一边照出孙悟空幸灾乐祸的脸。
        那竟然是个翠羽明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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