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圣的睡前故事

“小圣，你那树却是种到哪里了？”
        如此问过，孙悟空心中又觉得很不靠谱，小圣那家伙有些路痴，他花果山又种了好些树，不知可还能记得起来？
        孙悟空虽未说出来，杨戬观其神色，便已经知其想法，因此冷哼一声道：“总之是你这花果山上，我昨日便种下树苗，只是……”
        杨戬后面无需再说，孙悟空也明白了，杨戬若是种下树苗，那树苗必定沾了他气息，如此自可寻到。
        只是昨晚偏偏他二人花果山逛了好几圈，如今整座山都沾了杨戬的气息，便再不好找出那树来。
        孙悟空这边还在思考，忽然感到头上落下一物，他伸出手去摸，却原是那花环，那时花环掉在杨戬头上，玉面与鲜花，如此也称得上相得益彰。
        众人又都忙着要种树，便也忘了这茬。
        杨戬也是刚刚准备探出神识感应时，感到头顶花环被微风吹动，柔嫩的花瓣轻轻扫过他额头，才想起这事情来。
        刚刚他也同孔雀说过，便顺手将花环送与孙悟空。
        孙悟空拿到手果然开心戴在头上，又是一路朝杨戬问道：“小圣，俺老孙好不好看？”
        杨戬开始还回应两句，发现孙悟空仿佛一个复读机般隔三秒就问一次后，便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孙悟空一路虽没回应，他自己也玩得快乐，他们二人准备去水帘洞坐坐，孔雀拉着唐僧去讨论花草佛道了，青牛发现了橘子，正在那边开心地吃着，哮天犬也同猴子猴孙们玩到一起，大概去扑蝴蝶了。
        那蟠桃如何，他倒也不着急，总归以他对桃子敏感的直觉，要找到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两人进了洞，便见几只小猴子围在一起，见孙悟空回来几步窜过来道：“大王，大王，我们捡到个东西没搞明白，您可帮忙看看？”
        孙悟空爽朗一笑，大手一挥，“你且大胆拿来，有什么是俺老孙不明白的！”
        他想他们这地也算远离人烟，踏上土地的除了迷路凡人，便大概是些神仙道友，小猴子们捡到的东西大概也是个修炼秘籍一类，这般东西对他齐天大圣还不是小菜一碟。
        小猴儿马上就开心蹦跳着把书拿来，孙悟空自信接过来，半晌却是无话，一双火眼金睛盯了半天，然后左右转动几下，偏偏正好看到小圣那边微微勾起嘴角。
        那家伙定然看到了，孙悟空想到这里只又轻咳两声，再细细看此书一遍，依旧是半晌沉默。
        他堂堂齐天大圣可不爱看这些诗歌一类，只是毕竟此时小猴儿来求他，他刚刚又已经大话应下，此刻退缩，岂不是教小圣小瞧了去！
        那可不成，不成！
        孙悟空这边看着书上那奇奇怪怪的词话，鼻间嗅得除却笔墨，便是微微带些潮湿的泥土味道，他去拿手指触摸那些文字，除了可以一个一个从他指尖出现，再无别的作用，他的脑中并不能装进去。
        耳边未闻笑声，他却知道小圣那家伙一定笑得正开心，大概早已经眼角眉梢均是笑意，那双眼中眸光闪动间一定都是调笑。
        他便也故意不去同小圣对视，只是脑中飞快转动，要想个主意先支开小圣，否则岂不是俺老孙在他面前表演乐子吗？
        “小圣，这是俺老孙的秘法，你可不能学了去！”孙悟空想了半天，脑中全是小圣那边意味深长的浅笑，因此只朝那边道。
        杨戬此时倒是很听话般道：“大圣放心，我自然不会偷看。”
        说着折扇一开，待扇面合上，人便已经到了另一边石桌边，桌上正放着一盏清茶，升起朦朦胧胧的雾气。
        孙悟空这才继续低头再看这书，心中却又不由想到，杨戬一向都叫他孙悟空，偶而生气了会叫死猴子，而若是叫他“大圣”，那很大概率是在等着看好戏。
        刚才他那样说，莫非打着什么坏主意？
        小猴儿还正睁着大眼睛看向自己，如此单纯神色，他怎么好去哄骗，其实说起办法，他虽不懂这些，此处倒正好有一人擅长。
        他去看那边时，却见杨戬轻飘飘了自己一眼，便又垂下眼眸去看茶，不过只一眼，也足够孙悟空看明白其意了。
        孙悟空眼睛再转几番，终是手一扬，“俺老孙不长于此道，你们几个去寻小圣吧。”
        杨戬游刃有余饮口茶，才伸出手把那书接住，看旁边已经窜过来的孙悟空道：“孙悟空，你要我帮忙？却没有谢礼吗？”
        孙悟空听此一句再看向杨戬，却见人已经给几只小猴儿讲开了，刚才那句话看来是直接给自己传音的。
        他便也坐在旁边，虽然听不大明白，他也没有多大兴趣，不过他看杨戬拿着那书卷，待几只小猴儿倒是眼波温柔，言语动听，深刻的思想被巧妙装进妙语连珠的讲述中，既不晦涩难懂，又韵味悠长。
        几只小猴儿听得果真津津有味，待小猴儿来说大概正是仙人之语。
        于孙悟空却好似正如睡前故事，他在旁边看了一阵，耳边已经听不大真切，脑中也渐渐一片空白，再看时，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如此气氛，实在怪不得他，孙悟空临睡前暗暗想到。
        杨戬感到身边动静，也只浅浅一笑，便翻到下一页。
        他想起当年灌江口同梅山兄弟诵诗谈道时，哮天犬也常常听几句便趴在自己脚边睡着了。
        待孙悟空醒来，看着熟悉的地方难得生出些恍如隔世之感，天色大概已经晚了，连水帘洞都已经变得昏昏暗暗。
        如此景象，他好似又回到那最是自由自在的时日，外面猴子猴孙们正开心嚎叫，让他心中也是一片柔软。
        他差点就以为自己的确回到了从前，而差的那点儿便在眼前，杨戬正端坐石桌旁。
        看自己投去视线，眼也不抬，摸着哮天犬道：“醒了？我却不知大圣原来如此嗜睡。”
        孙悟空已经完全清醒，因此连忙跳起来，又四周环视一圈，“小圣，如何只有你一个人，鸟人与师父呢？”
        总不会孔雀带着师父先去上路了？还是孔雀已经一股脑把佛经给师父背了一遍，因此他们队伍解散了？
        孙悟空还在脑补，杨戬终于看那边一眼道：“孙悟空，你在想什么？孔雀带着师父与青牛去用食了。”
        这答案倒算是意料之中，孙悟空停下自己的脑补，本已经要出门却猛地回头，“小圣，那你如何不去一起用食。”
        事出反常必有妖，孙悟空一边问一边心中拉起警铃，小圣总不会平白无故此处等自己醒来。
        “你睡前我不是同你传音了吗？”下一秒小圣果然坦坦荡荡说出来，既解了孙悟空的疑惑，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好在，好在，只是个谢礼。
        等等，谢礼？
        孙悟空猛地又把心提起来，小圣这家伙惯会抓人软肋，总不会把自己的桃树又赢了去？
        他们三人行事如何，彼此均是心照不宣，因此看那边孙悟空表情，杨戬缓步走过去，“孙悟空，你无需担心。”说着，他拿起墨扇轻轻拍其肩，眼神自孙悟空身上转至水帘洞口，那外面正是满山桃树，“这次我便不要你的桃子了。”
        孙悟空听了果然又松了一口气，好在好在，他的桃子保住了，那他便再无软肋，一如以往金刚不坏刀枪不入。
        因此，他肩膀也放松展开，伸出毛茸茸的爪子自信拍拍杨戬道：“小圣，你便随意说罢，俺老孙自不会推辞。”
        孙悟空这边好不容易做足心理准备，却见杨戬眸中浮现笑意，“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你可还记得那蟠桃树？”
        孙悟空当然不会忘记，自小圣提起这个，他便一直缠着其问了一阵来历，可惜每次都没问到答案。
        后来，他便想总归树已经送到了自己手里，怎么来的也不重要，今日小圣旧事重提，自然不会是同他闲谈。
        堂堂齐天大圣脑子转动得如何快，闻小圣这一句，又是观其笑意，他便心中很快有个推测来，猛地睁大火眼金睛，“小圣，该不会你那时去天上，用的俺老孙的名号吧！”
        杨戬话已带到，便勾勾手指将哮天犬叫过来，率先出了水帘洞，只朝孙悟空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来。
        其中明明白白写着“如你所料”。
        孙悟空也紧跟着穿过水帘洞，“小圣，等等，你好歹同俺老孙说得清楚些！”
        堂堂齐天大圣自是无惧于此，何况两人如此互坑也不是头一次了，只是好歹他每次都同小圣炫耀时，说足了细节。
        小圣却轻飘飘留下一句话就打发他，那可不成，几个飞跃，两人便到了孔雀、唐僧与青牛吃饭处。
        他们大概刚刚吃完，都舒服地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孔雀见杨戬与孙悟空来了，极其敷衍地指着桌上一堆残羹剩饭，招呼道：“清源，石猴儿，来了呀，你们两个看着吃点儿？”
        杨戬没好气朝那边暼一眼，孙悟空则是马上跳过去，“好你个鸟人，你就拿这糊弄俺老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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