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敲树

商队队长泽西龙的到来，无异于把李寻欢和龙啸云解救出了苦海。
        龙啸云中了箭伤，又中了毒，但所幸伤口不深，再加上商队中有老医师坐镇，所以很快就没了性命之忧。
        但到底身体受损，再加上之前有旧伤。
        龙啸云虽然得到了很好的救治，但身体还一直恢复不过来。
        意识也昏昏沉沉，处在半梦半醒之间。
        这期间李寻欢自己也是自身难保，但他还是坚持的陪在龙啸云身边。
        商队的人只有几个能够说得清楚中原的话语，剩下的都是说地方的方言，和李寻欢根本就沟通不通。
        沟通的障碍，再加上李寻欢的执意照顾龙啸云。
        所以大家也就放任李寻欢留在龙啸云的身边照顾他。
        泽西龙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
        龙啸云这般行为，不但救了他们的商队，而且保存了他们的货物。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放任着龙啸云和李寻欢，两个伤患在这里不管。
        于是泽西龙在安顿好自己的货物和队伍里的老弱病残之后，就让自己的精壮男青年族人。把受伤的李寻欢和龙啸云抬到了马车上，用马车载着他们一起回咔碦。
        虽然这里离咔碦不算远，但是商队带着货物，再加上沙漠本身就很难走，很不巧的是又突如其来了一场风沙，耽搁了一天。
        原本只要一天半的路程，硬生生的拖了四天才走完。
        不过龙啸云和李寻欢也没有什么抱怨的。
        毕竟人家是尽心尽力的带着自己在走，何况自己身为伤患，根本帮不上这个商队的忙。
        一路上，龙啸云得到了益西医师的照顾，再加上吃了几付药，总算恢复了一些精神。
        有了精神之后，龙啸云就开始和这个商队里的人攀谈起来。
        这也是龙啸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的习惯。
        毕竟只有先打下良好的人脉基础，了解对方的生活习惯和一些习性，这样以后说话办事的时候才不会吃大亏。
        沙漠可不比中原，你要是犯了对方的忌讳，对方很可能当场翻脸，甚至杀了你都是寻常之事。
        出门在外必须万事小心。
        李寻欢也是个心思透亮，有七窍玲珑心的人。
        但到底是年岁太浅，再加上之前都被家人呵护的太好，一心苦读书，在人情世故上落后了龙啸云不是一星半点。
        所以在这段路途中，和旁人打交道最多的是龙啸云。
        当然这还有一个原因。
        龙啸云从上辈子加起来到现在已经在大漠生活了五六年的时间了，这五六年的时间里，他不光摸清楚了一些大漠人的生活习性，更是将对方的方言学的有模有样。
        如果不是穿着打扮，再加上本人的肤色要比大漠中人白皙很多，龙啸云开口说话简直就和其他的大漠人没有什么两样。
        也是如此，商队中的人很快就和龙啸云熟识起来。
        当然龙啸云虽然一直和商队中的人打好交道，但是也没冷落了李寻欢。
        毕竟他可是自己现在的主要任务，自己将来是死是活还是生不如死，可就都看在李寻欢的幸福值上了。
        龙啸云虽然在品德和武功资质上比不上李寻欢，但好歹有这么多年的经验，再加上他这个人做事极有目的性及专注，在上辈子，就算是没有这种目的性，龙啸云也可以让李寻欢敞开心扉，认他当大哥，并心甘情愿的为他付出一切。
        这辈子有了任务作为前提，龙啸云那叫一个更加的尽心尽力。
        再加上上辈子龙啸云对李寻欢的了解。
        龙啸云一下子就把李寻欢的好感度刷到了满值，甚至都快爆表了。
        看着眼前全然信赖自己的李寻欢，龙啸云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儿。
        李寻欢这个表现老是让龙啸云回想起自己上辈子的事情。
        开头的肝胆相照，到最后的互相离心，视为仇敌。
        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做兰因絮果。
        上辈子龙啸云以死做结，没想到这辈子就要再起因果。
        龙啸云觉得心累，但命运总是逼着他前行。
        越是接近李寻欢，龙啸云也希望自己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他。
        如果此生不再相遇——
        龙啸云可以在大漠开心的做他的游侠，也许在某一天他会遇上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或许没有林诗音美丽也没有林诗音的高傲，但是龙啸云和这个女人会很快乐，也许会有几个孩子，然后像所有普通人那样平庸的度过一生。
        李寻欢也是如此，他可以娶到自己心爱的表妹，不必在大漠黄沙蹉跎十年，也不必在十年之后回归经历一番撕扯，到最后，就算有了妻子朋友为伴，但内心的愧疚感还是如影随形。终其一生不得解脱。
        可是重来一次，龙啸云还是遇上了李寻欢。
        他们之间还是有着救命恩情。
        只不过这一次，龙啸云带着前世的记忆。
        他们两个人经历过的事情也发生了改变。
        但龙啸云看着李寻欢的样子，看到李寻欢看他的神情，又觉得似乎一切还是没有改变。
        龙啸云时常觉得惶恐，害怕事情又像上一辈子一样。
        重蹈覆辙——
        实在不是一个好词。
        也许是心里装着的事情太多。
        龙啸云除了必要的关心之外，尽量减少自己和李学欢的相处。
        系统小五曾经抗议过这种行为，认为这是龙啸云消极怠工的表现。
        但是龙啸云一句话就堵死了系统小五的抗议——
        “他上辈子的不幸或多或少都是和我有联系的，我尽量的远离他，就是在尽量的帮他远离不幸，我这哪里是消极怠工，我这分明是积极的工作，就算是，也是在用消极怠工的方式积极工作，你应该表扬我给我奖励而不是指责我。”
        系统小五：“我知道龙啸云在胡说八道，但是他又说的很有道理，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这就是卡bug的感觉吗？”
        四天之后李寻欢和龙啸云到达了咔碦——
        商队的家乡。
        这里无论是人还是建筑都和中原相差很大。
        不同于中原那种鳞次节比，雕梁画栋，高墙厚瓦的房子。
        这里的房子就像豆腐块一样。
        房体几乎就像是被刀割过一样，房顶平整的像是削好的木头桌面，房子也像是一个个大的方形块摞在一起，有些甚至直接建在土壁里面。
        而且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房子分成三个大块儿和一个中间。
        三个大块儿是指在东边，北边和南边都各自建有高大的整齐的房子。
        而中间是指在东边北边南边的中间居然还建有很多树屋。
        就是挂在树上的房子。
        这种房子很简陋，与其说是房子不如说是做的好看一点的巢。
        这种简陋和旁边的三大块房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除了建筑这里的人也和中原人很不一样。
        中原的女人大多温柔似水，而且如荷花一般含苞待放。
        中原女子有着含蓄的美感，即使是在喜欢的人面前也要藏住七分喜欢，表露三分就已经足够。
        而在这个大漠村子里，女人的豪迈程度和对情感的直白程度一点也不比男人逊色，甚至还要超过男人。
        这些女人身上穿着简单的衣服，而且在天气热的正午，丝毫不避讳把自己的身体裸露出来。
        她们用直白的眼光打量着进来的每一个男人，对着自己心仪的男人也用热情的眼神去挑逗。
        龙啸云自问经历过前世今生，也算是活过两世的男人，但是在这些直白的女人面前也觉得有些羞愧，有些脸红。
        而现在的李寻欢还不是十年后那个风流天下的小李飞刀，他现在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对于这种热烈的眼神很是不自在，龙啸云即使站在身后，也可以看到李寻欢通红的耳尖，甚至连整个后脖颈都变红了。
        于是龙啸云发了善心，他快走几步走到了李寻欢身边，用自己的身体帮助李寻欢挡住了大部分视线。
        李寻欢这才得以松口气，在感激的看向身边的龙啸云。
        龙啸云云淡风轻的朝着李寻欢一笑。
        示意李寻欢不用太过担心，可以把一切交给他。
        但龙啸云觉得李寻欢似乎并没有体会到自己的苦心，因为在自己冲他笑的时候，他发现李寻欢的头更低了，耳朵更红了。
        龙啸云还在纳闷，难道是自己表现的太不靠谱，让李寻欢压根不信任自己吗？
        等到所有人进了村子之后，龙啸云和李寻欢被安排在一间简陋的帐篷里休息。
        之所以说是简陋，是因为这件帐篷是临时搭起来的。
        今天早上龙啸云因为胃不舒服，所以没有吃饭。
        现在龙啸云的脸色因为饥饿而变得苍白，李寻欢看他这个样子便立即自告奋勇出去找吃的。
        龙啸云想拦，但是李寻欢已经像一阵风一样出去了。
        而这个时候有几个商队里的和龙啸云相处不错的男人进来，他们给龙啸云带来了一些食物。
        龙啸云先是很感激的向他们道谢，然后就开始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们的建筑为什么建的这样的奇特？还有我们为什么不能去住房子，而是要在这里搭帐篷呢？”
        这几个人解决了龙啸云的疑惑。
        原来村子里面的建筑都是有自己特殊的含义的。
        咔碦村子里的男女和中原的男女在行为习惯上有很大的不一样。
        中原的男女在成年之后会在父母的见证下结成连理。也就是婚姻关系。
        这种关系一旦确立，这个女人就终身属于这个男人，即使男人死了，在一些家教很严格的地方，她都不能改嫁。
        但是在这里却不是这样的。
        因为在大漠中，人们的生存环境其实很残酷。
        所以人在与大自然抗争的时候很艰难，总会有人一不留神的死掉。
        如果成了家，一个家的男人如果死了，那么对于这个家来讲，其他人的生命也会构成威胁。而且在大漠中只靠一个人的保护，是没有办法保全一家人的。
        只有大家一起协同合作，才能够长久的生活下去。
        为了让大多数人都能活下去，所以这里的人抛弃了中原男女结婚的那套一生只一人的习俗。
        这里男女从出生到死亡都不会结婚，只有走婚。
        这里没有一家人的概念。又或者说整个村子都是一家人。
        在这里女子如果到了成年，身体发育好了之后。就会自愿住进东边那最宽敞最好的房间里。
        而等到男子成了年，就会住到村子中间的一间固定树屋里去，并在树屋下面放一根如鼓槌大小的棍子
        每到夜晚，这些女子就会到树屋底下，女人相中的哪个男人，就用那个男人放在树屋下木棍敲树干，男人听到声音之后就会从树屋下来，然后和女人一起到女人住的那间屋子里去，为繁衍下一代做出准备。
        而等到女子有了身孕之后就会到南边那间相对较宽敞的屋子待产，直到生下孩子并完成哺乳期之后再离开。
        而北边那些屋子，就是给村子里的老人还有未成年的孩子居住的地方。
        而之所以让龙啸云和李寻欢先暂时休息在帐篷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村子这么住了已经有几百年，不能够坏了规矩。
        正说到这里，村子里有几个大胆的姑娘进入这帐篷里，邀请商队的大英雄龙啸云和李寻欢去参加这里的篝火晚会。
        龙啸原本不想参加，但这里的姑娘太热情了。
        还没说什么，直接有两个姑娘一左一右挽上了龙啸云的手臂，硬是把龙啸云带了出去。
        龙啸云出去了，李寻欢自然也跟上。
        篝火晚会上十分热闹，众人载歌载舞，在这大漠黄沙里，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人们能如此的欢快，释放出一种原始的喜悦和野性。
        龙啸云和李寻欢都是被各种枷锁限制的人，在这热烈的气氛中，竟也难得的可以解脱一下自己的枷锁，释放天性，与众人载歌载舞起来。
        在篝火晚会中，有几个女孩子似乎是相中了龙啸云和李寻欢，未被大漠上的风浸染的白皙皮肤在他们村子里似乎与众不同，于是这几个女孩子就悄悄的破坏了帐篷，逼着龙啸云和李寻欢住进了树屋。
        龙啸云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但是因为时间紧迫，他并没有机会和李寻欢言明。再一想李寻欢速来机警，而且女方最过分的地方也不过是求一晌之欢，没什么害处，龙啸云在席间被灌了很多酒，此时意识已经昏昏沉沉，所以也就不管了。
        龙啸云拼着自己最后的清醒，找了一间最上面最偏僻的树屋，偏僻到几乎让人都找不到，一进屋子，酒气上头，什么都顾不上就睡觉了。
        “当当当”
        突兀的敲击声，似乎是在龙啸云的耳边响起。
        龙啸云只觉得在梦中并没理会。
        “当当当。”
        这下龙啸云才醒过来，摇了摇头，意识慢慢回归脑海。
        龙啸云这才意识导致敲击声从何而来。
        不会是有人敲树吧？
        我没那么抢手吧？
        虽然……但我还是只想睡觉，是那种自己的单人的，自己的，静止的那种睡觉。
        “当当当。”
        声音又一次响起，龙啸云想着对方既然这样执着，那自己总该露个面，毕竟对方是个姑娘家，老吊着人家也不好。
        于是龙啸云出了树屋，飞身而下，刚一落地，就惊得差点没把脚崴了。
        龙啸云扶着树才稳住了身形，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对面的拿着木棍的李寻欢，嘴巴张的似乎能吞下一颗鸡蛋。
        “寻欢啊，你为什么要敲树？”
        李寻欢不明所以，“龙大哥，刚刚在篝火大会之后，我看见你不见了，你的伤药放在我这儿，我担心你的伤口就过来给你送药了。”
        “那真是谢谢寻欢了，等等！你既然不知道我在哪里，怎么会直接就找到这棵树？”
        李寻欢微微低下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龙大哥，我不是直接找过来的，而是一棵树一棵树敲过来的。说到这里我也觉得有些奇怪，那些树屋上的男人看到我在敲树，表情好像很怪异。而且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龙大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龙啸云：……我知道，但是我现在不想说。
        龙啸云又不甘心的问了一句：“寻欢啊，你真的把所有的树都敲遍了？”
        “是啊，龙大哥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寻欢，快点收拾东西，咱们跑路吧。”
        李寻欢还想说什么，但是此时已经容不得他说话了，因为整个村子的男人此时都围了过来，泽西龙似乎才从东边的一间房子中跑出来，他的衣服都没穿好，身上还有星星点点的痕迹。
        泽西龙这个时候面露严肃，他一双眼睛紧盯着李寻欢，却对龙啸云用方言说道：
        “龙啸云，你这位朋友扰乱了我们的村子秩序，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龙啸云：……
        李寻欢你敲什么不好，非拿木棍敲树。
        这下全村的男人都来找你负责，我可被你坑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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