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无尘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大漠黄沙里的月亮总是与中原不同，没有如薄雾一般的朦胧，只有直直白白的明朗。
        李寻欢和龙啸云从咔碦出来，就向着村民们说的马匪离开的方向赶路。
        他们还要走多久？
        他们不知道。
        他们走的方向是正确的吗？
        他们不知道。
        他们是会先死还是会先遇上马匪？
        他们不知道。
        李望舒和龙啸云就像是大海上的两叶扁舟，没有任何方向，只能凭借着信念找到自己的目的地。
        夜晚的沙漠很冷。
        李寻欢和龙啸云身上的衣服又很单薄。
        风很容易穿透他们的衣衫，两个人在这个环境不过走了一刻钟，就觉得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冷风吹透，风割在他们的皮肤上，又冷又疼。
        龙啸云身上带着伤，伤口上还有余毒未清。
        龙啸云此时已经是昏昏沉沉，眼前的道路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就连身边的李寻欢的面容似乎也发生了变化，让人认不清楚。
        李寻欢是个无比心细的人。
        从一开始他就发现龙啸云过于苍白的脸色。
        他一直都很留心龙啸云的身体情况。
        如今龙啸云面色苍白如纸，虽然龙啸云极力在掩饰，但他的身体还在发抖，而且走路的姿势也变得缓慢，就像是无比衰老的老人。
        “龙大哥，不如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李寻欢看着龙啸云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让他继续赶路，便提出这么一个建议。
        龙啸云微微侧头看向自己身边的李寻欢，脸上扯出一个笑容，任谁都可以看出来，这笑容很是勉强：
        “寻欢，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身体。但沙漠的夜晚不比中原，晚上危急四伏，正是毒蛇猛兽出没的地方，我们不能停下，停下会让我们更加危险。”
        李寻欢有些想反驳，但是他知道龙啸云说的是对的。
        他们不能停下，但是李寻欢也不能看着龙啸云这样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体健康。
        于是李寻欢到了龙啸云的身边，强行把龙啸云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让龙啸云把一大半的力气都压在自己身上，同时自己的手臂牢牢的扶住龙啸云的腰，确保龙啸云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自己走路的压力。
        龙啸云可以明白李寻欢的苦心，但他并不愿意让李寻欢这样做。
        上辈子自己欠他已经欠的够多了，不想这辈子还要继续的欠着他。
        于是龙啸云开始挣扎。
        但李寻欢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
        对于一些事情，李寻欢出奇的宽容，宽容到仿佛是天上下凡的菩萨，但对于另一些事，李寻欢异常的执着。
        执着到就是诸天的菩萨都下凡劝解，他也孤注一掷，不听任何劝解。
        眼前就是这种情况。
        龙啸云不想接受李寻欢的好意。
        但李寻欢却执着的要让龙啸云搭在自己的身上，让自己帮助龙啸云分担走路的压力和劳累。
        而且在这件事上，李寻欢无比的霸道和执着。
        龙啸云完全被李寻欢那种无比坚定执着的眼神震惊到了，在他的印象中，李寻欢永远是柔和温柔的样子，在为数不多相处和谐的那段时光里，李寻欢看着他总是嘴角含着淡淡的笑，面上总是云淡风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眼的执拗，龙啸云觉得自己似乎再看的是另外一个人。
        因为太过震惊。
        龙啸云甚至都开始寻求系统小五的确定：
        “小五，李寻欢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因为幸福值的影响吗？”
        系统小五说道：“并不是哦，李寻欢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
        “不可能我认识李寻欢多久了，都两辈子了，他从来就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眼神。他一直都是很柔和很好说话的。”
        系统小五听到龙啸云这样说，叹了一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龙啸云，你要是这样说的话，你这两辈子就基本上活到了狗的肚子里。”
        龙啸云：“小五，你这是什么意思？”
        系统小五说道：“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小李飞刀是兵器谱排名第三，不，自从天机老人死了，而李寻欢杀了上官金红之后，李寻欢就排名第一了。”
        龙啸云对系统小五突然间顾左右而言他的行为感到不满。
        而系统小五对龙啸云这种干启不发的木头行为感到不满。
        但是看着龙啸云实在不解，系统小五只得解释道：“我上面那番话的意思就是——
        李寻欢之所以可以混到小李飞刀，这个称号可以排到兵器谱前三名，除了自身实力过硬之外，性格也占了一部分的原因。
        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讲，李寻欢其实是一个白切黑表面看上去人畜无害，实际上心中有谋略，杀伐果断的人。
        你认为李寻欢很柔和，并不是因为事实真的如此，而是因为李寻欢对你很柔和。
        李寻欢从来都没在你面前展现过他另一面的样子。
        龙啸云，你好好的想想。
        在大漠的十年里，他和无数高手交战，才赢得了小李飞刀的称号。
        他怎么可能是个小绵羊，软柿子。
        而且，李寻欢在见到龙小云第一面的时候，就废了他的武功。
        如果他真的很仁慈的话，他会觉得龙小云只是一个孩子应该原谅，而不是这样做。
        龙啸云，即使你想不通，但是你现在也应该明白，你看到的李寻欢和他平时表现的不一样，和其他人看到的李寻欢也不一样，是因为你对于李寻欢来讲是特殊的。
        也是如此，我才会让你重生去执行这个任务。”
        系统小五这一番话噼里啪啦的砸下来，砸的龙啸云脑袋和心都很乱。
        龙啸云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也不知道现在应该有什么想法。
        龙啸云习惯的去看向自己身侧的李寻欢。
        因为是在夜晚，李寻欢有一半的策略隐藏在阴影里。
        阴暗的光线让龙啸云看不清楚李寻欢的脸，但是在另一方面，龙啸云又觉得只有在这个时候，自己才能看到清李寻欢，看得清李寻欢隐藏在皮囊之下的东西。
        夜晚的风越来越大。
        风吹在沙丘和低谷之间会形成一种近似于野兽低吼的声音。
        龙啸云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听到这个声音总会难免的心慌。
        但是很奇怪，自从李寻欢站在他龙啸云的身边以后，这种心慌的感觉就再也没有了。
        这是为什么呢？
        龙啸云不知道答案。
        但是在心中，有一个声音隐隐的对龙啸云说：
        “你明明知道答案，你只是在装作不知道。”
        龙啸云心中翻江倒海，各种思绪在脑袋中窜来窜去，不清楚的头绪，所以他也就没有什么精力再去找李寻欢说话。
        而李寻欢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事情，这一路上也没有要说话的苗头。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走在夜晚的沙漠上。
        很安静，但心中不安静。
        一个木屋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李寻欢和龙啸云的眼前。
        两个人在看到那间木屋的时候，停住了脚步，然后对视了一眼。
        “龙大哥，你看——”
        李寻欢用手把木屋的位置指给龙啸云。
        龙啸云点点头，示意自己看到了。
        “寻欢，夜晚风实在太大，不宜赶路。我们就到木屋里先避一避风，等到明天天亮，再去救那位可怜的姑娘吧。”
        李寻欢刚要点头，但是似乎又想到什么，他的动作顿住了。
        李寻欢先是扶着龙啸云站好，然后放开在龙啸云腰间的手。
        李寻欢对着龙啸云说道：“这件木屋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太过怪异，出门在外不得不要谨慎小心。
        龙大哥，我先去看一看，等确定没有问题，咱们在去里面休息。”
        李寻欢说完就直接向着那小木屋走过去。
        李寻欢看着这小木屋都是灰烬，没有人打扫便以为是空屋子，想直接推门而入，但是想了一想，又改为敲门。
        “当当当——”
        李寻欢敲了三下，心想等到第三下，屋中无人应答的时候，自己再进入屋子，这样也不算擅自闯入。
        出乎李寻欢意料的是——
        第三声敲门声响起之后，里面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的男人声：“二位施主，夜深露重，何不进屋来歇息一晚？”
        李寻欢听到这个声音有些吃惊——
        这里明明灰尘遍地，应该没有人住，为何又会出现人声？
        龙啸云被李寻欢留在原地之后，就觉得不对劲，而这个时候，系统小五也出现，系统小五告诉龙啸云：
        “龙小云你不要傻站在那里啊，你的任务对象现在就在那间屋里，快进去，把任务完成了。”
        “任务对象？”
        “对啊，五个新手任务。”系统小五开始帮助龙啸云回忆任务的事情。
        龙啸云听到系统小五的提示，也想起了之前关于任务的事情。
        龙啸云问道：“小五，你不是说过这次还算是新手任务吗？那这一次有没有救兵可以帮助我完成任务？”
        系统小五：“龙啸云不要妄想美事，就算是新手任务难度也是逐渐提高的，不可能每回都有人帮助你完成任务，你要自食其力啊。”
        “我就是问问。”
        系统小五：“有些问题是不应该问的。”
        龙啸云：……
        “对了，小五，这次任务对象出现了，那我的任务是什么？”
        系统小五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有些为难。
        这种停顿引起了龙啸云的警惕，连系统小五这样专门为难别人的系统都会觉得为难，那得是多让人为难。
        龙啸云只听系统小五在龙啸云脑子里一字一句的说道：
        “龙啸云，这次的任务就是一句话——
        夸任务对象长的好看。”
        龙啸云听了，不过有些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夸一个人好看能有多难，难不成任务对象是一个奇丑无比的人？
        龙啸云怀着这样的好奇心，和李寻欢站在那门口。
        门里面的主人邀约，门外龙啸云和李寻欢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打开门走了进去。
        等进到屋内，龙啸云这才明白，为什么系统小五会觉得夸任务对象好看很为难。
        这屋子里的主人龙啸云有幸见过。
        准确的说是上辈子见过。
        这个主人就是在五年之后，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武林公敌——
        淫僧无尘。
        无尘成为武林公敌是因为他生性淫，荡，而且值得一提的是，作为男人，无尘淫，荡的对象都是和自己一样男子，而且是名门正派中天赋极高，具有良好前途的男子。
        很多男人被他糟蹋以后，精神受到巨大打击，一蹶不振，甚至还有自绝生命的人。
        多年之后，龙啸云能想到那个“梅花盗”的点子，也是受到这个叫无尘的僧人的启蒙。
        如今，在一个断袖色鬼面前去上赶着调戏人家？
        龙啸云在心中简直要用各种和谐的语言去问候系统小五的户口本：有你这么干的吗？
        这不是引火烧身，自掘坟墓吗？
        难道我的清白就这样不保了吗？
        系统小五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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