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

“血奴，是血奴！”龙啸云听过这种铃声，所以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血奴？什么是血奴？”铁手听到龙啸云的话，立即问道。
        龙啸云就把之前白衣老者的事情告诉了铁手，铁手听了龙啸云的解释，冷笑一声：“无稽之谈，这世上所有的案件都是人为，鬼神之说不过是有心之人的利用罢了，不足为信！”
        铁手说完，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推开屋子的门，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龙啸云看着铁手的动作也跟着出了房门。
        门外很寂静，连夜枭的声音都没有。
        龙啸云和铁手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那白色的带着铃铛的血奴。
        龙啸云喃喃自语：“真奇怪，明明听到了铃铛的声音，为什么出来就不见了呢？”
        铁手听到龙啸云这样说，嘴角勾起冷笑：“自然是有心之人看到自己装神弄鬼的手段不起作用了，所以才心虚的躲了起来。”
        “你就这样不相信真的有血鹦鹉吗？”
        铁手反问：“你相信血鹦鹉是为了什么？难道你也像那个郭老头一样，有未了的心愿需要完成吗？”
        龙啸云摇摇头，“我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心愿，或者说有心愿也需要我自己去完成。再者说，血鹦鹉并不是平白无故帮助别人实现愿望，它实现的愿望都是有代价的，而且这代价往往是许愿之人承受不起的。”
        铁手听着龙啸云的话，冷哼了一声，不愿再说话。
        叮铃铃——
        那诡异阴森的铃铛声再一次响起。
        铁手道：“是在东南方向！”
        铁手话音未落，人就已经飞身追着那铃声而去。
        龙啸云这个时候看着铁手离去的方向，咬了咬牙，也向着铃声响起的方向追过去。
        龙啸云一边跑一边在想——
        血奴为什么去又复返？
        血奴不像是偶然经过，而像是在引导他和铁手去某个地方。
        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究竟是人为还是真的有魔王在幕后操纵？
        系统小五因为幸福值的原因无法给出龙啸云答案，龙啸云只能靠自己拨开面前的迷雾。
        今天的天气很阴。
        如墨染的黑云就像是低沉的棚顶，低的简直仿佛就要压到人的头上。
        铃声还未消失。
        这声音一直都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引导着龙啸云和铁手前进。
        龙啸云和铁手都不是以轻功在江湖中出名的人。
        但奇怪的是，这只血奴也保持着一种不疾不徐的速度，它始终出现在两个人视线的最远处，不会消失，但也不会让这两个人接近自己。
        就这样又走了一个时辰左右，那铃声忽然不见了，血奴的影子也不见了。
        周围涌起了淡淡的白雾，把眼前的场景都变得模糊起来。
        龙啸云用手拂开面前的白雾收效甚微，但好在也清晰了一下自己的视野。
        周围都是坟。
        原来这里居然是一片荒坟地。
        一个一个的小土包毫无规律的遍布在龙啸云他们的周围，这土包里面都是一具或者很多具的尸骨，有些尸骨上面甚至连土都没有，直接大咧咧的被扔在了地面上，遭受了那些毒虫啃咬，老鼠啃食，早就已经辨不出原本的样子。
        这里埋葬的都是什么人？
        他们的一生中有过多少痛苦，有过多少欢乐，有过多少幸福或者是不幸？
        也许只有吹过这坟地的风才知道答案。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追逐龙啸云和铁手，两个人都已经精疲力尽。
        两个人再顾不得什么，他们面对面的坐下来，坐在两块大石头上。
        他们旁边就有几个土包，里面埋葬着无名尸体的坟，坟上长着的草已经枯萎，在很强硬的风下发出那种类似于悲哀哭泣的声音。
        铁手坐在石头上，感受着风从自己身边刮过把带来的沙土吹到了自己的身上，掀起一阵轻微的疼痛和细腻的痒意。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年少时期和自己兄弟们立志报效家国的豪情壮义。
        那时的他们意气风发，在六扇门里面，他们联手破过无数次大案要案，成为最年轻最有影响力的捕头，甚至连皇帝都给他们赐下丰厚的赏赐。
        他们的师父郭巨侠也对他们四个人的表现很欣慰。
        想起师父，铁手更是哀叹，自己是个孤儿，从小被师父捡到抚养，郭巨侠不但是教自己本事的师父，更是教自己道理，将自己养大的父亲。
        他敬重郭巨侠，超过这世上的任何人。
        他之所以要进六扇门，也是为了可以继续师父的理想，不负师父对他的教诲，做一个为国为民对世人有用的人。
        可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曾经在六扇门的好日子早就结束了，师父受伤隐退，曾经的好兄弟惨死，六扇门甚至要被朝廷取消，这一切的根源，永安王的案子已经被朝廷判了悬案，那造成这一切的背后元凶，已经逍遥法外了整整七年。
        到现在血鹦鹉的传闻已经让当初的悬案更加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没有人再关心永安王的案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铁手挣扎过，他想要去查清这件事情的真相。
        可是没有人愿意相信他，又或者说没有人愿意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事情已经发生了，大多数人想的都是怎么减少损失，而不是追究这个损失是如何产生的。
        永安王的案子被彻底压下来，后来先帝去世，新帝即位。
        如果哥哥都不关心他的弟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么怎么能够指望哥哥的儿子会对这个没见过几面亲叔叔有什么感情呢？
        新帝继位之后忙着组建他的势力，忙着控制他的朝廷，他又请回了郭巨侠担任六扇门的当家人。
        铁手本以为自己的师父会支持自己的侦查，结果铁手等来的就是师父下令永远尘封永安王的案子，并且警告铁手永远都不要再查这件事情。
        郭巨侠在这件事上的决绝程度，让铁手震惊又难过。
        铁手实在无法相信，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崇拜的师父，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铁手和自己的师父大吵一架，最后负气出走，直到今日也没有和好。
        一年之前，铁手的师父郭巨侠曾经到了这大漠小镇，他找到了铁手，难得的服了软，他对铁手说：“孩子，在我教过的这么多的徒弟中，天赋最好的是你，悟性最高的是你，性格最执拗的也是你。
        我有的时候真后悔，我当时教你一定要从一而终，查案最重要的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现在想想，我不知道这些话究竟是救了你还是害了你。
        用安王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复杂，要深刻的多，这其中牵扯的各方势力，甚至扯上了皇族。
        孩子你收手吧，过去的事情总要过去，人要学着向前看，你老大不小也应该成家了，这些年芙蓉也长大了。
        你从小就最喜欢这个师妹，凡事都让着她，师父我也看在眼里。
        过去的事情你就放下吧，你跟我回到京城，芙蓉是我的女儿，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你们两个成家，我也能够放心。”
        “师父！”铁手听到郭巨侠这样说，再也忍不下去了：“师父，当初我和无情，追命，冷血都拜在你的门下，成为你的弟子，你不单单是我们的师父，更加是我们的父亲，我们敬重您爱您，也遵循着您教给我们的话——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一定要查明真相，还天下一个公道。
        当初的永安王案件还未昭雪，无情追命，冷血都为这个案件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如今六扇门曾经赫赫有名的四大神捕，只剩下我一人。
        师父，难道你真的无动于衷？
        难道你真的能看着无情，追命和冷血就这样白死了吗？”
        “放肆！”郭巨侠站起来，他一双眼睛看着铁手：“你们四个都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从不把你们看作我的弟子，而是把你们看作我的孩子。
        无情，铁手，冷血他们的死让我很痛心。
        这些年不是只有你才为这件事情难过，但是即使再难过人也要考虑现实，他们已经死了，可你还活着——”
        “对！就是因为我活着，我才不能够让他们白死！我一定要查出事情的真相，为他们讨一个公道！”
        铁手说完这句话之后，郭巨侠没有再说话，师徒两个就此不欢而散，之后便再无联系。
        前几天，铁手听说自己的小师妹郭芙蓉离家出走了，他本来很担心，但是一想到自己和师父说的那些话，又想到自己现在查的案件如此危险，自己去找郭芙蓉，只会把危险带给郭芙蓉。
        既然如此，相见还不如不见。
        铁手这样想着，就放弃了去寻找郭芙蓉的想法。
        人的一生中会有多少欢乐，会有多少痛苦？
        铁手想不明白，但是在他的这一生，痛苦是一定要比欢乐多的。
        毕竟，在那件件案子发生之后，铁手的人生中就再也没有欢乐可言了。
        龙啸云和铁手相对而坐，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龙啸云不喜欢这样的沉默，于是开口：“你是不是在年少的时候就已经入了六扇门？”
        铁手看了龙啸云一眼：“嗯。”
        “那你一定见过很多很奇怪的案件。”
        “算不上奇怪。”
        龙啸云听到铁手这样说，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事实上的所有案件，归根结底不过就是贪婪和猜忌。”
        铁手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脸上出现了一种很厌倦的表情。
        的确，铁手厌倦这种生命，厌倦了自己的命运，厌倦了自己作为捕快的职责，厌倦了每天的追杀和逮捕各种穷凶极恶的罪犯，厌倦了明明是应该站在光里的人，却每天和黑暗并肩而行。
        和自己的师父郭巨侠谈话之后，铁手忽然觉得疲倦。
        不是那种经历过剧烈情绪激动的疲倦，而是那种对生命本身的疲倦。
        师父郭巨侠在某种程度来说是铁手的信念，是他坚持做捕快的理由。
        可是现在郭巨侠不让他查清自己兄弟死亡的原因，郭巨侠是他信仰，追查真相也是他的信仰。
        他本以为他的信仰从没变过，却没想到在某一天某一件事上，他的信仰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又或者说他的两个信仰已经开始背道而驰。
        铁手的内心不断被攻击，师父和查案这两个选择每天都在铁手的心里撕扯，直到把他的心都撕成碎片。
        他开始迷茫，自己的坚持是否真的有意义。
        但是他又不能放弃自己的坚持，因为现在除了坚定的走下去，他已经无路可走。
        多年之前他做下的选择已经变成是一条最为坚固的锁链，将他的整个人都锁住，他只要不死，就永远没法再解脱。
        “你真的不信血鹦鹉的存在吗？”龙啸云问道。
        铁手没有说话。
        龙啸云看着气氛冷，就又开口：“如果血鹦鹉真的存在，而且又落到了你的手里，你会许下什么愿望？是不是让血鹦鹉说出这一切事情的真相？”
        铁手看着远处如同墨染一般的天空，就在龙啸云以为铁手不会回答的时候，铁手忽然用很轻的声音说道：“也许是解脱吧。”
        “解脱？”
        “对，完完全全的解脱，脱离这所有的一切。”
        龙啸云听着铁手的话，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刚刚还可以承受的风一下子变得阴冷起来，四周坟里的尸体气味一下子变得浓厚，夜枭叫了两声，使在场的气氛更加的恐怖荒凉。
        龙啸云不禁想着铁手这些话的意思——
        完完全全的解脱，什么意思，不会是想死吧，可是怎么可能？明明是六扇门最出风头的捕头，哪怕昔日风光不在，但就算是按照如今的名头也足以风光一阵了，怎么会想到死呢？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龙啸云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是也不想再继续和铁手说话了，毕竟谁知道铁手又会有什么惊人之语。
        于是龙啸云也学着铁手，把目光越过铁手，放在遥远的地方。
        下一秒龙啸云的瞳孔惊恐的震动了一下。
        铁手注意到了对面的龙啸云，他僵直的身体和惊恐的面庞。
        龙啸云究竟看到了什么？
        “不要回头，千万别回头！”龙啸云声音急促而嘶哑，他警告着铁手。
        龙啸云也是这样，铁手便没有办法结束自己的好奇心。
        铁手已经回头——
        在不远处，在铁手身后，不到二十米的枯树枝上，出现了一只鹦鹉。
        这只鹦鹉全身血红，没有一根杂毛，看上去就像是用鲜血凝造而成的。
        龙啸云忽然想起那老者的话——
        十万邪魔，十万滴魔血，凝结成了一只血鹦鹉。
        他实现世人邪恶的愿望，带来无与伦比的灾祸。
        这鹦鹉是邪恶的化身。
        而且在这个时候，这血鹦鹉忽然笑了。
        没有人能形容出这种笑声，就像是最恐怖的邪魔用讥讽妖孽的笑，嘲讽着世人。
        就在笑声传出的那一刹那，铁手忽然双眼圆睁，然后身体直挺挺的倒下去倒在了一个坟头上，铁手的生命就像是落叶一般枯萎了，原地只留下他的尸体。
        如今这里只剩下龙啸云一个活人，和那血鹦鹉对视着。
        雾渐渐浓了，血鹦鹉的身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在深深的浓雾背后，响起了一个仿佛从幽冥深处中传来的声音：
        “你们两个是同时看见我的，现在他的愿望已经实现了，还有两个愿望我会留给你，你等着我……”
        这个声音从里到外逐字逐句都透满了，邪恶说到最后一句话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那声音仿佛已经低沉到了地里，返回了幽冥。
        龙啸云这个时候觉得半边身子发麻，但是他还是努力的运起自己的内力，向着声音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不到半刻钟，龙啸云就看到前面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龙啸云想都没想，就朝着那个影子扑过去。
        “哎呦！”
        被龙啸云扑到地上的那个影子，凄惨的叫了一声。
        龙啸云反压住这个人的手臂：“你是谁？为什么要在这里装神弄鬼？”
        “你大爷的，你突然冲出来抓住我，还好意思说我是在装神弄鬼？”
        “少废话，你是谁？”龙啸云厉声问道。
        那被龙啸云治住的人听到龙啸云这样问，咳嗽了一声：“小子你听好了，你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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