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缘

祝无双看着杨慧兰放在桌子上的那把弯刀，眼神中满是畏惧，她微微抬手想要去摸一摸那弯刀的刀鞘，但最后还是讪讪地把手放下了。
        祝无双瞪着像圆杏儿一样的眼睛，看着杨慧兰：“慧兰姐姐，你为什么要把那个那个莫小宝切开呀？”
        杨慧兰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眼中流露出一丝厌恶：“其实我也想干脆利落捅他一刀就了事了，谁知道他居然提出这个要求，那我没有办法只好满足他喽。”
        祝无双听到杨慧兰的话，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真的吗？慧兰姐姐，这个莫小宝居然会提出这么变态的要求？”
        杨慧兰点点头，“我说这位妹子你的心地也太单纯了，男人有的时候就会提一些无理取闹的要求。你说是吧，大姐。”
        如玉也跟着杨慧兰点点头，他就像一个温柔的姐姐一样看着无双：“你还小，虽然你认为你经历过足够的苦头，但是你还是见的太少了，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人是很复杂的也是很奇怪的，有些人偏偏就会有很难以形容的癖好。”
        祝无双机械的点点头，她努力的表示自己的认同，但是她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一个男人会提这样的要求。
        杨慧兰叹的一口气，“你在葵花派也算是在武林的核心位置了，衡山派掌门莫小宝你总知道吧。”
        祝无双点点头，但她不敢说话，生怕自己的话又说错了，惹得两位姐姐嘲笑。
        杨慧兰看着祝无双的样子，接着开口说道：“恒山派虽然是一个小门派，这一百年来也没出现什么惊才绝艳的弟子，在武林中可谓是毫不起眼，可为什么恒山派在武林中还算是大派呢？”
        祝无双摇摇头，不敢说话。
        杨慧兰叹了一口气：“我说妹子，你在进入武林之前，有些事情你该知道得知道啊，这衡山派虽然发展的不景气，可是他那块地却是宝地。
        他那块儿地地处要塞，地势险峻，而且是关口连接着中原和大漠。
        这要是打起仗来，可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我们王上想要一统中原，就必须要拿下恒山派这个重要地点。
        就算是没有一统天下的决心，那衡山派也是个关口，从中原到大漠或者从大漠到中原，都要经过这个关口。
        你看看莫小宝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为什么还能有那么富裕的身家？
        还不是因为他地处要塞，靠着收来往行人的过路钱，就能够给自己门派带来巨大的开支。
        山西佟家富甲一方，在当地都快成个土皇上了，就凭这样的身价，为什么还会那么着急让自己的长女和莫小宝定下娃娃亲。
        不就是看中了衡山派这个宝地。
        而且在进行联姻之后，佟家就可以说是完全把出入中原的这条商线握在了自己的手里，这每年能带来多大的收入，几乎是没有办法估计的。
        而且佟家生意复杂，黑白两道都会找他们做生意。佟家见不得光的黑色产业也有不少。
        和衡山派结亲，也可以让佟家把这部分黑色产业转到衡山派，自己则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洗白自己的财产。”
        祝无双听得似懂非懂：“那这样说，莫小宝和佟家结亲，还是他吃亏的不成？
        不但要把自己的收益分出去一半，还要帮自己未来的老丈人背黑锅，这也就是他拖到三十岁，把自己的成亲对象都拖成老姑娘还不结婚的原因？”
        如玉开口，“这倒不是，莫小宝虽然脑子不聪明，但是也不是笨。虽然结亲这件事情对童佟家有很大的好处，但对莫小宝而言，也是有很大的益处。
        佟家有钱，有一个有钱的老丈人，总归是不会吃亏的。
        而且衡山派经过两人不靠谱的掌门人，早就不是当初的样子了，要论门派里的肮脏事情，根本不比佟家少，这两个人分明是乌鸦落到猪身上，谁也别说谁黑。
        佟家把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甩到衡山派这里，衡山派还求之不得呢，毕竟就凭他自己可找不到这样的门路。”
        祝无双：“那既然这样，为什么莫小宝不早把佟湘玉娶回家呢？”
        杨慧兰：“因为莫小宝好色！童佟家千金长得不算差，但到底是佟家的长女，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莫小宝把这个女人娶回来之后，一定不能像没结婚之前那样和众多女人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可以随便在外面乱来。
        反正两家的合作已经开始了，娶不娶佟湘玉的的作用其实不大。这场婚事只不过是让原来的交易变得更加的牢靠而已。”
        无双点点头，喃喃道：“有钱有权的人之间的相处方式也太可怕。”
        如玉看了一眼祝无双：“傻孩子，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杨慧兰开口：“好了，说那么多你也理解不了，你不就想问我为什么把莫小宝切开吗？
        其实很简单，我奉王上的命令阻止莫小宝和佟家的联姻，因为佟家不光是富商，还是“那边”的人。
        起先我并没想要莫小宝的性命，还简单的利诱了一下他。
        谁知道这个莫小宝不但听不出好赖话，还对我起的色心，还说什么“只要肯让我深入的了解一下他，他就会考虑考虑我的建议。”
        我听这个男人这样说，变也没有办法。既然莫小宝开口让我深入的了解他，那我就好好了解了解，深入的了解。
        莫小宝绑在床上，然后用这把刀把他的肚皮划开，然后把内脏拿出来。现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杨慧来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无双就可以感觉到当时那个恐怖场面的血腥程度。
        祝无双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之后祝无双又想起了什么，有些感叹的说道：“莫小宝这个男人沾花惹草，品行不端，能有这样也算是报应，只是可惜了他那个未婚妻子，连面都没见就成了寡妇。”
        如玉和杨慧兰听到祝无双这样说，纷纷摇头，笑了笑。
        祝无双疑惑道：“两位姐姐为什么笑我？难道是我说的不对吗？”
        如玉开口：“佟湘玉哪里可怜？她这样分明是幸运之极。”
        祝无双：“幸运？当一个寡妇也算幸运吗？”
        杨慧兰用自己的手指点点祝无双的额头，“你看上去挺聪明的，怎么脑袋却是个榆木疙瘩？
        你想啊，要是莫小宝没死，那个佟家大小姐真的嫁给了他，会过什么日子？
        不就是当上一个黄脸婆，每天操持家务，还要把自己的嫁妆贡献出来，满足丈夫出去鬼混的费用，眼睁睁的看着外面的小三四五六七到家里面闹。
        最重要的事情是，就凭借莫小宝那个德行，门派事务被他处理的一塌糊涂，和从佟家接过来的那些危险生意也没有能力掌控。
        这要是哪天没弄好，弄出一个大篓子来。
        那位佟大小姐只能跟着一起遭殃。
        如今莫小宝死了，而且是在两个人相见成亲之前就死了，佟大小姐不但不会被垃圾男人拖累，还保全了清白之身。
        所以说，她有什么可惜的？”
        祝无双还是不服气：“佟湘玉是没有物质上的损失，可是爱情呢？”
        杨慧兰瞪大眼睛，她似乎是不相信，祝无双刚刚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爱情？小姑娘，你没生病吧？脑子都不正常了。”
        杨慧兰说完还用自己的手探探祝无双的额头。
        祝无双不知道自己说的话错在那里，她求助似的看向如玉。
        如玉开口：“小丫头，你的江湖阅历也太浅了。我问你，如果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又被人杀死了，如果你是这个女人，你会怎么做？”
        祝无双：“我——”
        如玉摆摆手，“行了，你不用说了，我替你回答，这个女人如果真的爱这个男人，就只有两种做法。
        如果女人性格软弱，他会去男人死去的地方，在那里为他守一辈子的灵，如果脾气刚烈一点的话，就会直接自刎，随男人而去。
        如果这个女人性格刚强又很聪明，那么她就会不顾一切的去杀掉杀了她男人的人。
        不管是哪一种，都绝不可能是在原地买了一个客栈，当掌柜的安然度日。”
        祝无双似乎还是不能接受，她对于爱情的美好向往，实在是无法接纳这样残忍冰冷的现实，“可是佟湘玉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如何能够报仇呢？况且她自称寡妇，这不也是对莫小宝的爱吗？”
        杨慧兰：“醒醒吧，小姑娘，佟湘玉真想报仇的话，就算是不借自己的手，她的父亲家大业大，在江湖上有那么多的人脉，她完全可以回去找她的父亲。
        可是她呢，在七侠镇那个地方，用自己的嫁妆买了一个客栈，安然度日，这还说明不了什么吗？”
        如玉也开口说道：“是啊，她自称寡妇，也不是因为对亡夫情根深种，而是只有这样一个身份，可以让她不必回佟家。”
        杨慧兰点点头，“是啊，她的父亲肯把佟湘玉嫁给那样一个不靠谱的人，就足以说明，佟湘玉的父亲只把她当成为家族牟利的棋子，而不真心关心她的幸福，如果佟湘玉就这样回去的话，那么很可能她的父亲会很快帮她再和另一个可以满足家族利益的男人，举办新一场婚礼。
        与这样被人利用，还不如在如今这样，给自己置办一个小小的产业，自己主宰自己的生活。而且有那样一笔丰厚的嫁妆在手，是不会过的太差的。”
        如玉开口说道：“对，无双啊，听听你慧兰姐姐说的——
        女人一定要把自己的命运握在自己的手里，而不是交到男人的手上，无论这个男人是你的丈夫，还是你的父亲，亦或是你的儿子。”
        祝无双：“……”祝无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知道面前的这两位姐姐说的都是对的，她从小就在葵花派，而濡目染也见过很多黑暗的事情。
        但是她总是想着自己的娘亲，想着自己的娘亲和父亲相处的场景。
        就是因为那些美好的回忆，祝无双觉得这个世界是有爱情的。
        但是她也明白，就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命运而言，即使真的有爱情这种东西，也十乘十的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祝无双落寞的叹了一口气，如玉和杨慧兰各自拍了拍无双的肩膀，她们特别理解无双现在心中的这种挣扎。
        因为这两个女人都有着相同的经历。
        她们曾经对这个世界有美好的幻想，而这个世界又亲自把美好的幻想打碎。
        她们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为过去那些伤感的事情缅怀。
        她们现在是王的属下，是围绕在血鹦鹉身边的血奴。
        从她们的父辈起，就已经开始为血鹦鹉服务，并誓言会付出自己的生命和一切。
        如今她们的父辈已经死去，他们这些人从自己的父辈中接过了血奴的命运。
        如玉永远也没有办法忘记父母在临死之前对自己说的话：
        “即使倾尽所有，也要侍奉好主人。”
        如玉看着眼前的那扇门，那扇门的后面，在世界上最为光亮的地方，如玉最爱的男人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如玉。
        只要如玉开口，不！甚至不用她开口，只要如玉轻轻的点点头。
        杨铮就会立即带如玉去天涯海角，给如玉最好最庄重的誓言，为如玉献出自己的一生。
        只要如玉肯迈出这一步——
        可是——
        “即使倾尽所有，也要侍奉好主人。”
        倾尽所有……倾尽所有……倾尽所有……
        唉——
        咫尺天涯，终究有缘无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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