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八 今时不同往日 四

    自从谷雨把周游拉黑后，独自在家隔离的周游简直是度日如年。
   以前他一回到家就躲进房里打游戏，现在因为一直想着谷雨的情况，就算整天对着电脑游戏，也没心情玩下去了。就连他最心爱的那些鱼竿，他也不擦了。
   以前他老嫌弃她唠叨，得理不饶人，就想着哪天自己能清静下来，那就是人间美事了。
   如今他倒是清静了，连家里挂钟走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可他却迫切的希望能回到原来的生活里。
   周游躺在沙发上，环视这个少了谷雨的家里，发现没了她的声音，这里连一丝生气都没有。
   人就是犯贱，有的时候不珍惜，失去的时候才想念。
   他多希望此时此刻，她能跟他说说话，甚至骂骂他也好。可如今，连这样的要求，都已经成了奢望。
   周游叹了口气，屋里关着灯，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
   华灯初上，左邻右舍都在准备晚饭。
   家里的通风管道有些老化了，楼上只要一做饭开抽油烟机，他在家不但能听到“隆隆”声，还能闻出楼上今晚的菜谱。
   炸鱼的香酥味道一阵阵传来，周游用力咽了咽口水，想起谷雨也做得一手好鱼。
   自从谷雨住院之后，他就再没有正儿八经的吃过一顿饭了。此时他肚子咕咕作响，却没有任何的动力去给自己做一顿饭。
   跟谷雨做的饭相比，他做的简直就是猪食。
   饥肠辘辘的他无比想念谷雨做的清蒸鱼水煮鱼炸鱼煎鱼烤鱼熏鱼，说也奇怪，谷雨做鱼像是有天生的才能一般，总能让每条鱼死得其所。
   她虽然总是唠叨他，说他去钓鱼不顾家，因为钓鱼埋怨他。但他每次钓回来的雨，她总会默默的处理好，用最适合的烹饪方式，让那些鱼以最好的味道出现在餐桌上。
   这也是为什么他每次钓完鱼，即便知道会被埋怨，但也会马上提着鱼获赶回家的原因。
   闻着楼上的饭菜香，想到谷雨做的菜，周游触景生情，胸口跟堵了块大石头一般，眼眶和鼻头也隐隐发胀，整个人都难受得不行。
   他伸手去拿抽纸，没想到抽纸盒已经空了。他只能胡乱擦了几把涌出来的泪，站起身，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个脸。
   冰凉的感觉让他瞬间就清醒了不少。他已经在那张沙发上拿着手机不吃不喝的躺了一天，但谷雨依旧没有加回他。
   他看着镜子中那个满眼红色血丝，胡子拉碴，头发杂乱油腻的中年男人，有那么一瞬间，几乎不敢相信那个人就是自己。
   当年在学校里，他在他们系里也算是青春帅气，数得上的帅小伙。工作后，他也是他们三位丈夫团里保持样貌和身形最好的一位。
   可没想到这谷雨才离开几天，他仿佛一夜之间就老了十来岁，鬓角都有了星星点点的白头发了。
   颓败的样子让他的心情越发低落，他转过身，慢慢走回沙发，刚要重新躺下去继续做一条“死鱼”，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周游条件反射似的赶紧拿起来接通。
   没想到电话那头响起了老妈高亢的声音：“儿子，你爸真的要跟我离婚，他要去找那只狐狸精结婚。那对臭不要脸的奸夫**，他们不得好死……”
   周游的耳膜被震得生疼，赶紧把手机开了公放：“妈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这些天没吃饭，周游原本就虚。如今被老妈这么一吓，心跳都有些不稳。
   周游妈压根就不听劝，一股脑的，发泄似的把周游爸好一顿咒之后，整个人跟被抽了真空一样，精气神都没了，露出原本怯懦的本色，低声哭起来：“儿子啊，你爸他真的不要我们母子俩了。你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他竟然就这么狠心，连你都不要了。我从二十多岁就跟着一贫如洗的他，为他生儿育女，把青春和一辈子都给了他，让他周家终于开枝散叶了，没想到老了，他竟然还死性不改，要去找他当年的青梅竹马。儿子，你可要为妈做主啊，妈为你和这个家操劳了一辈子，到头来却换回这样的晚年，你让我怎么见人？我……我不活了。”
   周游妈的声音震得周游的太阳穴一阵阵的发胀，周游只能再次打断她：“妈，您别哭了，爸跟你已经拿了离婚证了吗？”
   周游妈嚎道：“他倒是想，我才不会便宜他！想要跟老情人在一起，除非他给我赔偿青春损失费。”
   周游一阵头大：“好了妈，我一会就给我爸打电话，再好好劝劝他。”
   “不是劝，是警告！你一定要让他知道，要是他要离开我们，你以后就不认他这个爸，一分钱也别想从这个家里拿走，让他光着屁股走，以后有什么难也别来找我们。你要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周游被老妈轰炸机似的声音弄得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他双手捂住头，倚在沙发上，难受得厉害。
   他没把自己隔离，谷雨去医院治疗的事跟他们说。他自己消耗着这里的一堆烂事，没想到父母还不省心，还给他增加烦恼。
   周游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劝到：“妈，其实我觉得你也有点小题大做了。那位阿姨我以前也见过，人家家里很幸福，即便我爸想跟人家在一起，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啊。都是多年的老朋友，照相挨一起很正常。”
   那头的周游妈一听，直接暴怒了：“你说什么？你说我小题大做？你是不是被你爸给洗脑了？我就知道，你跟你爸都一个姓，你俩就没一个好东西。”
   周游知道，只要他不站在老妈一边，这把火就肯定会烧到他身上。
   但他已经打过电话去给老爸了，也知道老爸跟那位阿姨压根就没什么问题，全都是老妈反应过度了。
   他如今自己已经焦头烂额了，他不想再让父母继续闹下去，所以他必须站在公正的角度，去劝老妈。
   “妈，我在跟您分析您和我爸之间的问题，您能不能心平气和的听我说完，而不是把问题扯到我身上？”
   周游妈压根听不进去，情绪再度高亢起来：“你当年不顾我的感受，硬要跟韩谷雨去锦城定居。这么多年了，你选的老婆也没能给你生出个一儿半女，我让你离婚你也不离，你为了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你这么伤你妈的心，我上辈子是欠了那个女人的命吗？那骚蹄子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你对她这么死心塌地？”
   这些骂谷雨的话彻底惹怒了周游，他朝自己的老妈吼了一句：“妈你听好了，谷雨不是骚蹄子，她是我周游明媒正娶的老婆。我这辈子都不会跟她离婚的，另外我告诉你，生不出孩子的人不是她，是我！”
   那头的周游妈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你……你说什么？呸呸呸，你胡说，我们周家人不可能生不出孩子，一定是她，是她生不出来！”
   周游提高音量，极力克制：“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医院的诊断书发给你看。这么多年，她为了我的面子，一直背着这个黑锅。而您是怎么对她的？你逼我跟她离婚，你知不知道，现在是我求着她不要跟我离婚啊。”
   “你……你竟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周游妈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急得把老伴的事抛到了脑后。
   “妈，我真的很累，你和我爸能不能不要再闹了？”周游声音哽咽，这些天的压力瞬间都喷了出来。
   “我……我不闹了。”周游妈看儿子失控，她瞬间慌了：“儿子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我这之前不是不知道情况嘛。以后我会好好对谷雨的，你要是早告诉我，我肯定不会刁难她了。”
   “我怎么早告诉你？我不要脸的吗？你这样的脾气要是跟我闹起来，我还要不要活了？”周游看老妈是真听进去了，越说越像那么回事。
   周游妈吓得赶紧说：“你说哪去了？妈怎么会拿你的这些事去乱说？”
   “你现在都能拿着我爸的事到处乱说，怎么就不会拿着我的事去说？”
   “你爸能跟你一样吗？”
   “我爸跟我都姓周，他跟我说了，他不可能丢下我和我们家的。妈您就别在逼我爸了，不然您真的会失去一位老实听话的老伴的。同时你也别再为难谷雨了，不然我后半辈子真就没有老婆了。”
   周游妈沉默了几秒：“儿子，你跟妈说实话，你真去检查过了？”
   “我一会把单子传给你看。”周游心说一会就上网用ps做一张假图发给她。
   他之所以撒谎，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就不想让老妈再因为谷雨生孩子的事去责怪她，毕竟对于夫妻来说，两人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他想要重新跟谷雨在一起，那他就不能再逃避这个十多年的婆媳问题，他要拿出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去为这个家，为他最爱的两个女人遮风挡雨。只有这样，他才能毫无障碍的挽回谷雨的心。
   如今他这么一背锅，正好一箭双雕，既让老妈不要跟老爸再闹下去，也让她以后不再针对谷雨。
   周游妈一阵眩晕：“别，别传了，我受不了这刺激。”
   周游赶紧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妈，您也别想太多了，孩子的事都是顺其自然的。医生也没说一定生不了，说不定，哪天我和谷雨就怀上了呢。”
   周游妈不说话，半响才吸了吸鼻子，抽泣道：“儿子，妈这些年都错怪了谷雨，你说她会不会……”
   “不会的。她是个明事理的人。”
   “要不然，我给她打个电话吧。”周游妈虽然一辈子没跟人低过几次头，但想到韩谷雨能为了自己儿子，忍了她十多年的骂，周游妈就算再强势，也觉得应该跟自己的儿媳妇道个歉。
   周游慌了：“别，这时候就别打了。”
   “为什么？”
   周游支支吾吾：“因为……我这边会跟她说的。再说了，她现在正在备课，也没时间。再再说，您现在情绪也不稳定，等您解决好了你跟我爸的问题，到时候我们再给你们打电话吧。”
   周游妈被儿子说得有些晕，加上刚才这么一哭二闹的，的确也累了，她擦干眼泪，有些不放心的问说：“你觉得你爸真能回心转意？”
   “肯定能。只要你跟他说句软话，给他个台阶，我爸飞不出您的五指山的。”
   周游妈本也不是真想离婚，如今听儿子这么说，这才放下心来：“行，那我找你爸去了。”
   周游刚想再叮嘱两句，嘴里的话还没说完，耳边就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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