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五 叠加的失望 三

    此时柳全涛父子三人正在小房子里玩飞行棋，小儿子天天好几天没见到爸爸和哥哥，很是兴奋。
   几人在外面玩了两局，气氛越发高涨。父子三人都玩得很开心。
   自从疫情开始之后，这个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么开怀的笑声了。
   在沙发上倚着的孙燕隔着门，也不自觉的被两个孩子的笑声感染，宿醉带来的头疼似乎也缓解了不少。
   玩到第三局的时候，小儿子看着爸爸和哥哥的棋子都已经起飞了，而他却一直没摇到六。他一着急，就开始耍赖，还伸手去抓起棋子扔向柳全涛和哥哥乐乐。
   对于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来说，玩游戏一开始都是很快乐的。但很快就会因为斗不过跟他玩的人而耍赖生气。这是孙燕带这两个孩子这么久得到的经验。
   而小儿子这方面尤其明显。
   孙燕下巴下面有条小疤痕，就是小儿子三岁的时候生气乱把积木玩具砸到了坐在对面的她脸上。
   当时她气坏了，抱起他就朝着他的屁股猛揍了一顿。
   孩子嚎啕大哭，最后在她的怒火下终于不敢再哭了。当时孙燕觉得挺解气，但没想到这似乎给孩子做了一个不好的示范，让他觉得让别人屈服的最快办法就是动手。
   这事不久之后，当她领着小儿子下楼去玩，别的孩子拿了个很喜欢的玩具，他就过去非要跟人一起玩，那小孩不愿意，哇哇哭，小儿子当时就做出了让孙燕吃惊的举动：他挥着小拳头，直接上去朝着人家身上就猛锤一通。
   孙燕又惊又气，跟人好说歹说道歉后才能把小儿子带回家。
   她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儿子理直气壮说：“打他他就听话了。”
   这事让孙燕触动不小，打那之后，她每次都有意识的想要纠正他。但尝到甜头的小儿子并没什么改变，这让孙燕头疼不已。
   此时又哭又闹的小儿子在柳全涛的说教下，已经开始用脚来踢人了。
   孙燕听外面小儿子闹得越来越凶，她皱起眉头，起身走到门后，刚要开门，就听到柳全涛朝小儿子喊：停！
   她透过门缝，看到柳全涛指着小儿子说：“你要再踢哥哥，哥哥可就要还手了。你觉得你能打过哥哥吗？”
   小儿子盯着板着脸瞪着他的哥哥，仗着自己小，挑衅似的又朝乐乐踢了一脚：“我已经是男子汉了，我不怕他。”
   “乐乐，打回他。”柳全涛说。
   乐乐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打自己的弟弟。
   “天天刚才怎么打你的，你现在就怎么打他。快点。“
   在爸爸的鼓动下，乐乐终于举起拳头。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孙燕又气又急，她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教孩子的。
   眼看着乐乐的拳头就要打在天天身上。柳全涛喊了一声：“停！”
   孙燕已经站起来的身子又坐了回来，她看他似乎并不是简单粗暴的以暴制暴。想到小儿子的坏毛病，她生出了死马当作活马医，要让柳全涛试试能不能纠正他的想法。
   乐乐的拳头慢慢收回来，小儿子缩在一起的身子和皱起的五官也终于慢慢舒展开。
   “天天，你觉得是你的力气，还是哥哥的力气大？”
   小儿子憋嘴：“哥哥。”
   “那是你的拳头打人疼，还是哥哥的拳头打人疼？”
   “哥哥。”
   “那刚才如果哥哥打了你，你会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很不服气？”
   小儿子愤愤点头。
   “那你还会喜欢哥哥吗？”
   小儿子摇头。
   “那你反过来想，你这么对哥哥，哥哥还会喜欢你吗？”
   小儿子不说话。
   “儿子，你不是说你是男子汉吗？男子汉可不是你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
   “想要成为男子汉，得控制得了自己的身体和行为。刚才哥哥就做得很好。他被你打了，但他克制住了打回你的冲动。在他想要打回去的时候，我说停下，他立马就能停下来，这就说明他已经是个小小男子汉了。如果所有人遇到事都用拳头，那要是爸爸遇到比自己更厉害的人，那个人手上还有武器，那爸爸岂不是要被别人打死了？那样的人叫杀人犯，不是男子汉。”
   “爸爸，我也想成为小小男子汉。”小儿子委屈巴巴说。
   “真正的男子汉，都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会对自己的家人乱发脾气，更不会对家里人动手。你能做得到吗？”
   “我……我做得到。”为了成为男子汉，小屁孩下定决心不再对家人发脾气。
   看小儿子一脸认真，柳全涛继续说：”记住，你的身体很宝贵，哥哥的身体也很宝贵。不能随便动手。还有，你刚才把棋子乱扔，找不回来的话，我们没法再玩这个游戏。”
   “我想玩游戏。我去找回来。”小儿子急了，说着就要往沙发底下钻。
   “如果你还想要玩，那就要遵守游戏规则。玩游戏的时候，不能再动手，也不能再扔东西。不然我和哥哥都不会再跟你玩。能做到吗？”柳全涛看着他。
   “能，我保证不再扔了。”
   “你把刚才扔乱的东西全都捡回来，我们继续开始。”
   看着小儿子屁颠屁颠的把丢掉的飞行棋从家的四周一个个找回来，一改之前耍赖的模样。
   孙燕忽然想起以前她带着孩子去游乐园玩，总担心他们会受伤，所以总是各种限制他们玩。而每次跟着柳全涛一起去的时候，他会让两个孩子尝试稍微冒险的游戏项目，让两个孩子的胆量得到很大的锻炼。
   此时重新听到两个儿子的笑声，孙燕知道，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父亲的角色，母亲再怎么做，也替代不了。
   柳全涛和他的家人之前怎么对她，她都能忍。但他对两个儿子不好，她就无法忍受。
   之前的她，在医院时因为看到小儿子难受痛苦，曾下定决心跟对儿子不上心的柳全涛离婚。
   但此时，她又因为看到了儿子对他的依恋，而重新改变了想法。
   有句话形容婚姻：知道深爱是什么感觉吗？就像房间突然黑了，不是去找灯而是去找他。
   知道婚姻是什么吗？婚姻就是吵架冲出门以后，回来顺便买了个菜。”
   在婚姻里的两个人相处久了，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能在时间里转成锅碗瓢盆的烟火气，在偶尔的回忆中，把逝去的激情化成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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