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返老归童（四）

    她猜得没错。拉尔就是由于这个原因。因为女佣间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一旦伯爵大人对某个女佣表现出兴趣，就代表着该名女佣要多出一份晚间的工作。
   颛一猜得也没错，拉尔会出现在他的卧室就是桐木安排的。桐木是女佣长，同时也是夜间女佣之一，在得知书房里的事情后，就马上调换了晚上的女佣。
   颛一走至床前，低头看着似乎是由于白天太累，而发出轻微鼾声的拉尔，“哎，黑暗的年代，连基本的人权都没有。”
   他弯下腰，把拉尔露在外面的胳膊放回被子，接着隔着被子将对方整个抱起，送到了与卧室相通的小房间的单人床上。
   整个过程，拉尔毫无察觉，仍旧睡得很沉。
   颛一走回卧室，放出“女魃的青铜棺”，拿出丧尸世界带出来的棉被，对初九说，“你也该睡觉了。”
   “哦，好！”初九从床尾钻进被窝，从床头探出脑袋，与脑袋一起出来的还有从身上成功脱下并叠好的外衣外裤。
   “你这是在表演特技呢吗？”颛一笑着说，“晚安。”
   “晚安。”初九闭上了眼睛。
   颛一挪动脚步，故意发出声响，装作转身离开，实则原地蹲了下来。
   初九眼珠转动，从被子里伸出手，在床边来回摸索了几遍，然后快速睁开眼睛，扭头……扭头看到了蹲在床边的颛一。
   初九的小脸上顿时有些许尴尬。
   “不好好睡觉，你想干什么？”颛一问。
   “看书看久了，”初九收回手臂揉了揉眼角，咧嘴道，“眼睛有点干涩！”
   “老实睡觉，你期待，或者不期待的事情，都不会发生！”颛一说。
   “知道啦……”初九别过身去。
   颛一站起来，转过身，完全背对初九后，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无声地说道：“方才……竟然觉得小丫头闻上去很好吃，想要咬一口。”
   他回身解开床幔，静静走到窗前，推开窗扇，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是青铜棺的影响加重了吗？”
   不单单是小丫头，拉尔、桐木、三儿子、小孙女……等等，每个人的气味都会让他产生这样的念头。
   他们的气味变得比以往更加浓郁，更加稠密，更加……或者说是他的嗅觉增强了。
   做个比喻，假如之前城堡里的人，对于颛一而言像是黑夜中的明月一样无处遁形，那么此刻则像是驱散了黑夜的烈阳，哪怕不想寻找，哪怕用布蒙上眼睛，也能感受到光线中的炙热。
   颛一望着城堡外的街道，没见到车水马龙，也听不到闹市喧嚣，唯有遍地的烛火，星星点点连成一片，一些开始熄灭，一些刚刚亮起。他抬手摸向自己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看来一场自我抗争的战役要开始了。成功，则掌控这超越普通人类的力量。失败，则坠入深渊沦为怪物。”
   他拿起一本书，坐上窗沿，倚着墙壁，继续翻找想要的内容。
   夜，漫长。尤其是白昼急剧缩短，大多数时候都是黑暗的情况，总会让人产生时间上的错位，觉得一天仍没有过去。对于闻着满城堡的活人，却必须时刻保持克制的半僵尸而言，愈加如此，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隔着半个世纪。
   “呼，”颛一放下手中的书，闭眼沐浴着温暖的晨光，自语道，“看来僵尸咬人，甚至吃人，是一种欲望，近乎本能的欲望。”说着，从身旁拔出近乎全部嵌入墙壁里的手掌，顿时有大片碎石掉落，“但绝非是我的意志，这一点，我十分清楚。”
   ……
   “喔——”拉尔伸了个懒腰，一条手臂探出被子，摸索着想拿到床板下的罐子，好舔一口蜂蜜，作为新一天的开始。
   “嗯……哪去了……哎呀！”拉尔猛地睁开眼睛，用最快的速度望向床下，“我的东西哪去了，怎么什么都没了，谁拿走了？！”她抓起枕边的衣服就往身上套，“不行，我要赶紧去告诉女佣长，有人偷了我的蜂蜜和肉干。”
   “诶？”她一愣，抬手摸了摸腿上柔软又精致的被子，不敢相信得又摸了摸，“这不是我的被子，这……这好像是伯爵大人的被子。对了，昨晚女佣长让我成为新的夜间女佣……”
   她的头渐渐低了下去。
   她不想成为夜间女佣，但根本没有人问她是否愿意。
   她也没有选择的权利。
   “诶，我不是该在伯爵大人的卧室吗？”
   “这里也不是我和其他女佣一起休息的房间。”
   “我的蜂蜜和肉干没丢！”
   ……
   “早啊。”颛一看向从小房间里面探出半个脑袋的拉尔。
   拉尔吓了一跳，赶紧走出来，恭敬地抚胸行礼，“您早，我的主人。”
   “嗯，”颛一说，“麻烦帮我准备一些热水和两人份的早饭。”
   “请您稍等！”拉尔抚胸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几名提着木桶的女佣走了进来，相继给能半躺下去的浴桶倒入了热水。
   拉尔则端着早餐放到了桌子上。
   “别装睡了，起来，你先去洗。”颛一说。
   初九从床幔里伸出脑袋，呲牙一笑，“马上，马上，马上过关了。“
   颛一看了眼手表，“只给你五分钟。”
   “够了，够了！”初九缩了回去。
   听触碰屏幕的频率，又是再玩连连看，玩不腻吗？颛一拄着下巴，摇了摇头。
   ……
   颛一换了一袭有鎏金浮雕做装饰的礼仪铠甲，站在一面用白银高度抛光且能照到全身的镜子前，左右侧身照了照，“看着还不错，以我现在的力气来说，和穿普通衣服的重量也没什么区别。”
   初九换了一套配着丝绸披肩的典雅长裙。她瞅向镜子中的自己，原地转了一圈，随后用双手提起裙子，让脚面露出来，说，“裙?太低，容易踩到。”
   二人用手机合拍了一张照片。
   早餐和昨天的两顿晚餐几乎没有区别，依旧是白面包、蜂蜜、烤肉、炖水果，最大的不同是半瓶葡萄酒换成了一壶牛奶。
   这个时候，十几名认识字的女佣已经进入书房，依照昨天颛一对拉尔的吩咐，开始翻找主人公得到奇遇的故事。
   “早安，我的主人。”桐木抚胸行礼，露出一个温婉的微笑，“昨晚休息的如何？”
   “嗯，”颛一拍了下初九的肩膀，“没得到新吩咐前，暂时不用安排夜间女佣。”
   桐木看了一眼初九，心领神会地说，“遵从您的意志。”
   “进展如何？”颛一问。
   “暂时没有发现符合您要求的故事！”桐木回道。
   “嗯，继续忙吧。”颛一和初九一起走了进去。
   初九说：“居然拿我当挡箭牌！”
   “没办法，谁叫这个世界年轻和老迈是相反的呢？”颛一坐到椅子上，解释说，“而且也算是对拉尔的一种保护，毕竟我们要在这个背景生活几天，要是让桐木认为拉尔昨晚惹我不高兴，拉尔一定会受罚，甚至被一些夜间女佣针对。”
   “原来是这样，”初九抱起肩膀，思量道，“成人的世界真是复杂，我果然有许多事情考虑得不全面。”
   颛一脸上挂起温和的笑容：“你还小，不必急着什么都弄懂。”
   “那不行，你不也说过思维是可以锻炼的吗？”初九盘腿坐到地上，“我们在遭遇什么，会遭遇什么，都不清楚。我起码要保证自己不犯致命错误。”
   颛一赞许地拍了下小丫头的脑袋，“起来，地上凉！”
   初九随手从桌面上抽出一本书，垫到了屁股下面。名字叫做《骑士传奇》。
   “骑士传奇？”颛一靠向椅背，双手放于脑后，“这本已经翻过了，”他的视线扫向女佣们手中的书，“这个世界的小说还真不少，尤其是骑士小说。”他抓起羽毛笔，蘸了下墨水，在纸上写下已经看过的书名，“格拉海德传奇，维尔德骑士，凛冬长歌……想从书名着手加快筛选不太容易，这个世界背景的骑士小说作者们的取名习惯大多是用人名加骑士，人名加传奇，地名加骑士，地名加传奇，称号加骑士……何况一些书名还和故事完全不存在联系……理想来说，优先选择用物品作为骑士称号的故事最好……但目前看到的什么镰刀骑士，什么铁斧骑士，什么木棍骑士，他们全是用长剑，称号就是个单纯的称呼……”
   “用物品作为骑士称号的故事？对啊，魔物也是物品啊！”初九听到颛一的自语声，没听全，就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拎着裙摆，在几个书架间跑来跑去，“杰兰特骑士？不，人名的暂时不看。尔克山骑士？不，地名的也暂时不看。安苏与雄鹰？不，战役的也暂时不看。玫瑰骑士……这本不是……断剑骑士……这本不是……铁锤骑士……这个也不是……银镯骑士……这个……嗯？”
   她拎着裙摆，用手臂夹着书，跑向颛一，兴奋地说，“哥，看这本！”
   “银镯骑士？”颛一接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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