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逃离奇妙镇（十一）

    通信营业厅上方，二十五层建筑的最顶端，房地产公司的广告牌倾倒而下，连同固定的金属支架和厚实的墙砖。就像是有一阵妖风将树根和泥土一同拔起。
   若是有人站在下面仰头望去，一定会看到广告牌飞速逼近，在视网膜中不断放大，棱角锋利，直到击中脑袋，乃至砸烂全身。
   颛一没有抬头，他不是一个你让他抬头，就会立马抬头上当的人。他会依据现场的情况——例如对话的人是谁，前置的话题是什么，身处的氛围等等因素作出判断。再决定是否抬头。成为僵尸之后，他能利用嗅觉和听觉确认视觉之外发生的事情，就更没必要听从一个女鬼的言语。广告牌的油漆、腐蚀、风吹雨淋等等气味，还有掉落过程中和空气产生的摩擦，都在告诉他上方发生了什么事情。
   颛一第一时间抓起未来和初九，甚至还给了跑到门口凑热闹的女工作人员一脚。把对方一脚踢翻在地，踢回了营业厅里面，在地上滚了数翻。自己则和未来、初九冲到了远处，随即背后传出一声巨响，伴随着呛鼻的灰尘。
   一切远未结束。
   一颗六角螺栓在广告牌的金属支架砸到地面严重变形的过程中弹飞出去。砸到一辆急速行驶的黑色商务汽车。挡风玻璃像中了子弹一般被击穿一个孔洞。六角螺栓飞到司机的眉毛上。“啊！”司机痛得五官扭曲，吼声宛若撕碎了喉咙，两条手臂下意识松开方向盘，抱住受伤的半边脸。慌乱和疼痛之下，踩刹车变成踩油门，汽车彻底失去控制，直奔颛一、未来、初九撞去。
   颛一左臂抱着初九，右手拎着未来，脚在地上一踏，轻松跃起两米有余，躲开了汽车的撞击。
   颛一拎着未来，抱着初九，平稳落到地面。
   汽车撞向路边的路灯，刷着红色油漆的灯柱倒下，近十米的高度横拦住两栋高楼建筑之间的狭窄路面。
   一辆白色的小型卡车恰好行驶到交叉口，由于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躲闪，司机猛打方向盘之下，整辆车子歪斜着冲上甬道，途中彻底翻车，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火花，撞向颛一三人。
   颛一用同样的方式轻松躲开撞击。
   小型卡车一路滑下甬道，和一辆银色越野车撞到一起，导致后面一串追尾。警铃、浓烟、哭叫……种种声音加大了现场的阴霾，仅仅旁观一眼，都有一种深陷负面深渊之感。让人深切体会到生命的脆弱、自身的渺小、幸福的不易……几辆私家车为了避开，急忙刹车，急忙转向，希望能靠边停住，却鬼使神差放佛被一股邪恶的力量牵引，统统撞向颛一三人。
   场面甚是诡异，甚至骇人。
   颛一抱着初九，拎着未来，不停腾挪。但连环撞击之下，让车与车之间纵横交错，一些车辆甚至半个车身压住前面的车，车尾和地面之间构成斜角。一辆红色越野车就碾着这样的斜角冲上半空，撞向尚未落地的颛一三人。
   作为举着棺材在陨石雨中逃过命的人，这样的小场面连毛毛雨都算不上，何况颛一今日的僵化成度已经远非昔日可比。只见颛一毫不迟疑，仿佛想都没想，抬手就把自己的损友未来女侠给扔到了头顶更遥远的夜空，随即就传来未来渐渐远去的怒骂声，“专一你大爷的——”
   颛一充耳不闻，空出右手一掌拍到红色越野车的引擎盖上，借力再次跃起，躲开了越野车。之后抱着初九平稳落地，举起手抓住了未来的腰带，无一人挂彩。唯有未来哀嚎一声，怒气值隐隐爆表，“靠，老娘的腰！”
   通信营业厅里，女工作人员抱着肚子，蜷缩着从地面上爬起来，小心翼翼走到门口，躲在墙壁背后观望。她在人群和车辆中找到颛一三人的身影后，重重松了口气。她十分感激颛一的一脚。即便这一脚着实很痛。毕竟对方完全可以不踢自己。
   颛一当时也顾不上那么多，时间十分紧迫，情况过于危急，在保证未来和初九不受到伤害的前提下，能抽空飞出去一脚，把对方踢回屋子里，又控制力道，不把对方一脚踢到另一个世界，甚至连医院都不用去，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努力了。
   手机里传出不满和惊讶，“嘁，这个鸡婆，居然什么事都没有！”
   颛一低下头，对着手机话筒，说：“请不要鸡婆长鸡婆短的称呼我。三煞女士，我就是问了你几个问题。你是鬼，为什么要模仿电影里的鬼说话？你是鬼，不自己进来，为什么非要我给你开门，不会穿墙吗？对于你来说，都是常识性问题。不是高深的学问。你不回答，或者回答不上来，是我的问题吗？即便早上你用玻璃暗算我们，我也是用开玩笑的方式嘲笑你的智商而已。过分吗？何况是你自己用一串数字0打电话，却要装客服。很明显，你是不想听我说话，而是希望我的两个同伴接电话吧？”
   “没错。”三煞女说道，“老娘就是不喜欢你，不想听你说话！也不是在给你打电话！你接电话，让我很不高兴。”
   没有否认自己是三煞女啊，能力和网上描述的也不冲突。颛一接着说：“不喜欢我，你完全可以无视我，你若想找人聊天，只要不用这样危险的方式，我想我的两位同伴都会十分愿意，并有着丰富的话题。而且，我们进入三煞居是一场意外，绝非有意冒犯，希望你能谅解。从昨晚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发展成必须你死我活的境地。有什么问题，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你觉得怎么样？没准，大家可以一起去看月亮。”
   三煞女再次发出电影里那种怪腔怪调的笑声：“好啊，那你们麻烦先去死一下，我对活人不感兴趣，是死人的话，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三煞女挂断了电话。
   “丫头，看一下通话记录。”颛一说。
   “哦。”初九伸长脖子，用手指触摸手机屏幕。
   通话记录界面显示：零分零秒。
   根本没有任何电话打进来。
   “明明是个能够正常交流的鬼，亏我还期望可以通过沟通解决问题。”颛一摇了摇头，又道，“既然这样，我们也没有必要保留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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