孵蛋

    陈甜坐在藤条编制的躺椅上，阳光透过麻提枝叶撒下点点阳光，偶有微风吹来带起一丝白发。
   “祖奶奶，祖奶奶，你看我把小青鸡孵出来了，以后我也是青鸡了。”
   三岁的幼童穿着宽松的衣袖，袖子里兜着三两只还带着清液的小青鸡，叽叽叽，不断叫唤。
   陈甜笑着摸着幼童的脑袋，“小吕儿真棒，不用青鸡就能孵出小青鸡。但咱们不做青鸡，因为青鸡以后都是要被宰了吃的。”
   “啊？”幼童大大的双眼开始失落，看着怀里的小青鸡，“那，它们三个可不可以不宰？”
   作为老一辈最后的祖宗人物，陈甜对后代很宽容，刚想慈爱的说可以时，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青鸡寿命不过三年，老了，就不好吃了，最鲜美的时候，还数九月份的青鸡。”
   幼童双眼再次瞪大，只是这次里面带着泪光，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
   幼童生气的转身，要看是谁在打他小青鸡的主意，他一定要……
   “漂，漂亮姐姐，你是肚子饿了吗，这是我刚孵出来的青鸡，味道可好吃了。”
   幼童托起衣袖上三只站都站不稳的小青鸡，献宝似的。
   噗呲～
   琳祤笑道，“太小，不够撒牙缝。”
   也对，这刚孵出来的没几两肉，那他还有更大的呀，“我……”
   “好了。”
   幼童的话被打断，有些不解的看着平日都一脸和善的祖奶奶，现在严肃的表情和颤抖的身体。
   歪头，“祖奶奶？”
   陈甜拿起藤椅旁的拐杖，慢慢起身，“小吕儿，你去找你阿爸阿妈，就说，有贵客到。”
   贵客？铁桶老师教过这个词，原来漂亮姐姐是贵客呀。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比余丫头不知道漂亮了多少。
   不行，他要赶紧回去。
   琳祤望着幼童跑远，路上不小心摔倒，怀里的小青鸡掉了出来，他也不管了，直接撒开丫子狂奔。
   暗笑，回身望向陈甜，“好久不见。”
   她那坚持良久的堤坝终于决堤，泪水在划过脸上的鸿沟，“是啊，好久不见，能在死之前再见你一次，我也无憾了。”
   毕竟年纪大了，早年留下的暗疮让她站不了太久，但她还咬牙坚持着。
   琳祤，“行了，不用在我面前逞能，我可不想刚见你，就要给你送终。”
   陈甜那撑着拐杖的手松懈，最后还是坐会了藤椅上，“快四十年了，我已经老了，你，还是原来那个样子。”
   年轻漂亮，神秘，让人望而不及。
   摸了摸自己那光滑的脸蛋，哪个女人不想自己漂亮，还真别说，她挺感谢自己爹妈把自己生的这么貌美如花呢。
   陈甜还是头一次见到琳祤陷入自恋的样子，这个样子，才有，“人情味。”
   “什么？”琳祤反问。
   “没，”陈甜笑起来，脸上的褶子更深了。
   以琳祤的耳力自然听清了她的话，人情味？她不是铁，只是习惯了用铁包裹自己。
   也只有在没人，没有危险的情况下，才会放纵自己。
   陈甜感慨，“要是肖乐在坚持两个月，他也能见到你。”
   琳祤没有回应。
   陈甜自知没趣，叹气道，“唉，十三个人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了，你最后来见我，是因为有事吧。”
   四十年了，在她刚消失的那一年他们是恐慌的，还有一些埋怨。
   为什么突然离开他们，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他们一次。
   开始的期待到后来的失望最后认命。
   要是让前面那十二个老家伙知道自己等到了琳祤，不知道会不会嫉妒得从地下爬出来。
   琳祤来确实是有事。
   “我有一颗蛋，需要你们帮我孵下。”
   她只会煮蛋不会孵蛋，交给别人来她不放心也不愿意，正好陈甜的养鸡事业做的不错，对孵蛋肯定有一套了解。
   只是在陈甜看到这颗比青鸡蛋大了一圈还是个金色的蛋时，“我已经老的站不稳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能活，恐怕要辜负你的期望了。”
   琳祤赞同，看陈甜身上的生机只剩下一缕小火苗，风一吹都能熄灭。
   不过没关系呀，这不是还是子子孙孙后代嘛，她不着急的。
   “我看刚刚那个小男孩就不错，也不是说一定要孵出来，就，按照青鸡孵蛋的方式吧，能孵出来就孵出来，付不出来也没事。”
   是死蛋还是活蛋她也不知道，别以为她没有动过打蛋花汤的念头。
   这金色的外壳贼硬，原地打篮球一点都不带磨壳的。
   为了让陈甜不要有那么大压力，她还亲自掩饰了下什么叫板下灌篮。
   原凹陷的双眼都要瞪出来的陈甜让她连忙住手，“快停下，要是把蛋里面的蛋清弄浑了，就真的孵不出来了。”
   琳祤捡起地上的金凤蛋。
   据传说，金凤是胎生物种中的特例，小金凤出生是一颗蛋，由母亲孵化后破壳而出。
   所以，这里面有蛋清？
   “这，这这，”陈甜看不下去，从琳祤手中拿过被她上下颠晃的金凤蛋，“你交给我吧，本来能孵出来的，被你这么一弄真就成死蛋了。”
   琳祤无所谓耸肩，本来就是天上掉的馅饼，要不是那个叫什么莱儿的抽风要杀她，她才不要什么蛋呢。
   “行吧，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一听她要走，陈甜坐不住了，“你，你又要走了吗？”
   琳祤没有回答，轻轻的将她扶回坐下。
   陈甜难以抑制，泪水在眼眶里，被她别过头不像自己的丑样被瞧见。
   过了一会，“那，你还会回来吗？”
   琳祤亲拍了下她的后背，“我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这里是她的星球。
   一直没有离开，陈甜回忆以前他们十三人期盼的日子，“那我们有找过你，你是不是都知……”
   转身，身后哪还有人。
   微风吹过，带起麻提树枝沙沙作响。
   远处有一大一小跑来，小的是之前的小吕儿，大的名叫刘孝敬。
   刘孝敬气喘吁吁，“琳祤阿姨呢？”
   陈甜看着怀中的金凤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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