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不值得

    青黛怔怔地看着他。
   她想问他为何回来，却很快从他的动作中看出了他的来意。
   星白上仙端起一旁的白瓷碗，那碗中是黑乎乎的浓药。
   他捻起勺子，舀了一勺药，轻轻的吹了吹气，递到青黛的唇边，低声道：“小心烫。”
   青黛没有喝那勺药，甚至是连动也没有动一下，嘴巴也还是紧闭着的。
   她只是盯着他，死死的盯着他，用一种置疑的目光。
   星白上仙垂下眸子，似乎是不敢看她的眼睛。
   青黛却道：“你方才……是去煎药了？”
   星白上仙点点头。
   他昨晚就想去煎药呀，可是……她不准。
   青黛苦笑着将视线转移到星白上仙手里的碗，那黑乎乎的药，像是黝黑又无尽的沼泽。
   就像星白上仙的双眼一样，让人看不到底，让人看不出其中的情感。
   忽的，青黛一把拍开星白上仙手里的药碗，又推了一把星白上仙。
   “我没事了，不需要喝药，你出去吧！”
   她说着便躺下身来，背对着星白上仙，裹紧了被子。
   星白上仙被推的站起身来，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
   他比她醒的更早一些，也探过她的额头，虽然没有昨日那般滚烫，但还是在发烧。
   不喝药是不行的。
   可青黛很显然是在生他的气。
   星白上仙低声道：“青黛，你……你若是不想见我，我让别人来给你喂药，你的身体重要，不要任性，好吗？”
   青黛再也忍不住，猛地坐起来，冷笑道：“任性？到底是谁在任性？郁星白，说喜欢我的人是你，说不要我的人也是你，到底我们两个是谁更任性？我的身体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已经打算跟我分开了吗？我是死是活有什么重要的？你不必这般假惺惺的对我，我不需要。”
   星白上仙死死的捏着自己的手背。
   听着青黛说出这番话，他痛苦极了。
   他喃喃着：“对不起，青黛……对不起。”
   可她要的，从来不是对不起。
   青黛想要的是他，是他的爱，而不是一句可有可无的对不起。
   她无力的抬起手，指着那扇房门，道：“我现在不想见到你，郁星白，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只当是我求你。”
   青黛心中疲乏极了。
   她这辈子所有的无力，都是星白上仙给她的。
   她真的很累了，不想再去纠缠了。
   放弃的人并不是她，她也不该如此纠结。
   星白上仙后退了一步，身子也晃了晃。
   让他走？不要再出现？
   可是他，能去哪里？
   星白上仙垂着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他不想走，可他又该用什么理由留下？
   明明把她推出去的人是自己，可现在不舍得的也是自己。
   青黛吼道：“你走啊，郁星白，滚出去。”
   星白上仙摇了摇头，他不要走。
   青黛冷笑了一声，道：“怎么？不想走？我倒是好奇，你现在又是有什么打算？只要你现在离开，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便顺着你的意，嫁给这个时空的郁星白也无妨。”
   星白上仙死死的咬着下唇。
   不，这也不是他想要的。
   见他一言不发，青黛更加恼火，她怒目瞪着那个始终低着头，无所作为的人。
   “郁星白！”
   这一声叫星白上仙缓缓抬起头来。
   他的眼尾泛着红色，眼眶里含着泪，似乎是委屈又像是遗憾。
   若非青黛就是当事人，定然会以为是谁欺负了这个小狐狸。
   可分明欺负人的是他。
   青黛心中一痛，她不忍看他这副模样，可又不能不去在意他要放弃她的事实。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来，双眼微微闭上，不想去看那人可怜的模样。
   “郁星白，我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要么你就跟我会魔族去，我们成婚，我可以当作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们……还像从前那般；要么你现在就走，永远也别再回来，我们就此一刀两断，再无任何纠葛。你自己……来做这个决定。”
   青黛说罢，又是一记深呼吸。
   她知道自己所问的问题，或许会得到一个她不想要的答案，又或者这个不想要的答案的可能性远高于她想要的答案。
   一颗心被悬了起来，青黛眼角也开始渗出眼泪。
   她的无助，她的脆弱，她的悲伤……
   星白上仙看在眼里。
   他迈起沉重的脚步，那脚步声也传入了青黛的耳朵里。
   他果然还是要走了。
   青黛张了张嘴，想要挽留的话就在嘴边，可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甚至不敢睁开双眼，不想看他远走的身影。
   星白上仙的脚步很慢，很沉，很快那声音消失了。
   青黛的脸颊上已经满是泪水，在水汽茵茵之中，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可却只有一个黑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随后，嘴唇上传来温温热热的触感，还有那人身上淡淡的香味。
   青黛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翻身将人压下。
   她吸了吸鼻子，道：“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以后不准再说那些混话。”
   “……”
   星白上仙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全部在喉咙里咽了下去。
   ……
   小狐狸终于决定了，与其让两个人都受伤，还不如珍惜眼下的时光，至少现在青黛是快乐的，他自己也是快乐的。
   两人一直折腾到夜幕降临，青黛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星白上仙没忘记她还在生病这回事，故而又起身去给她熬了药。
   药熬好了，他又准备了小甜食，怕她嫌苦。
   返回屋子的时候，星白上仙和天狼新君打了个照面。
   天狼新君仰着脖子，道：“呦，你还去魔族公主那儿呢？你可真是不死心啊，人家公主现在心上的人儿是屋里的那位，你还是省省吧。”
   星白上仙狠厉的看了他一眼，便把天狼新君吓得闭上了嘴巴。
   毕竟他打也打不过星白上仙，也不好跟他硬碰硬的。
   天狼新君气鼓鼓的冲着星白上仙的背影一阵拳打脚踢。
   却在那人回头的时候，假装是东西掉在地上，四处摸索着寻找。
   星白上仙也懒得跟他一般计较，再加上心里记挂着那个还在生病的人儿，脚下便也没有停留。
   进了屋，青黛已经醒了，正扶着床榻要下来。
   星白上仙赶紧把手里的药放在桌子上，正要去扶她，却不想身后一个纤细的身影抱住了他的背。
   星白上仙哪里能容着她这般胡闹，赶紧转身打横把人抱起来，裹进被子里，这才放心。
   青黛自始至终都扯着他的手臂，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别闹，我给你熬了药，去给你拿，你先松手。”
   那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的人摇了摇头。
   她不肯。
   星白上仙轻轻抚着她的头发，道：“怎么了？是不是嫌药苦？我给你准备了小甜食，你喝了药吃一些嘴里便不会觉得苦了，好不好？”
   那人仍旧是摇头。
   星白上仙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道：“怎么了嘛？”
   青黛呜咽着道：“我一醒过来，就没有见到你，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星白上仙暗了暗眸子，他当然知道她以为的是什么。
   她以为他离开了吗？
   他真是该死，竟然害她这般没有安全感，简直罪该万死。
   星白上仙低声安抚道：“我只是去给你煎药，我哪里都不会去的，你忘了，我在这个时空里，根本没有可去的地方啊，我只能……只能待在你身边的。”
   她从前也是这么以为的。
   她以为他在这个时空没有身份，就不会离开她。
   她以为他在这个时空没有牵挂，就会一直守着她。
   可事实是，他还是对她说了绝情的话。
   那些她连想都没有想过的话。
   所以她不相信了。
   青黛抱着他的手有收紧了几分。
   星白上仙低声道：“好吧好吧，既然你不肯松开我，那我抱你到桌子旁，喂你喝药，这样好不好？”
   青黛没有摇头，似乎是同意了这个提议。
   星白上仙无奈的笑笑，随即把被子整个儿缠绕在青黛身上，紧紧的，严严实实的，真真是只露出一个头和那只紧紧的抓着星白上仙衣袖的手来。
   他打横抱着这团被子，在凳子上坐下，叫那人坐在他腿上。
   青黛的手仍旧是紧紧的抓着。
   星白上仙也不在意，只是用另一只手一勺一勺舀着药给她喝。
   青黛一口一口地喝下，那双眼睛却自始至终都盯着星白上仙的脸。
   星白上仙忍不住笑道：“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别看我了。”
   青黛终于开口，“郁星白，你这一次，不会再离开了吧？”
   她不确定，需要他的肯定。
   星白上仙深吸一口气，反问道：“如果我……如果我要死了，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青黛怔怔地看着他。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星白上仙咬了咬嘴唇，道：“你不是看到了吗？青黛，你不是看到了吗？”
   青黛的脑海里浮现出她亲眼看到星白上仙的手消失的场面。
   她激动的扯着他的袖子，道：“那时候，根本就不是错觉，是不是？郁星白，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星白上仙深呼吸了下，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突然间……突然间我的手会消失，有的时候是脚，而且已经越来越频繁了。你还记不记得，你在一千年后的那个时空里，时常会觉得困乏，时常觉得无力。或许这就是穿梭时空的弊端。”
   青黛摇了摇头，不敢相信，道：“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也不过只是困乏，从未出现过手脚消失的情况，肯定不是因为这个，肯定不是。”
   星白上仙低声道：“其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但是这或许是因为在一千年后的时空里是没有你的，故而你的状况只是一些简单的，并不严重的。可是我……我不一样，这个时空有另外一个我的存在，我的出现会改变他的命运，从某种意义上讲，我的存在是会造成破坏的。或许是因为这种有违天道的情形，我会被天道消除。”
   消除？
   什么是消除？
   难道他会从两个时空中消失吗？
   “不……不……”
   青黛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他不会消失的，她也不会允许他消失的。
   星白上仙喃喃道：“就是害怕你会接受不了，我才不敢……不敢对你说出事情的真相，我想要是你能和这个时空的我在一起，或许也是一种成全。”
   青黛咬着牙，道：“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要的是什么？我不想要你的成全，我想要的是你，郁星白，我想要的人是你，不是别人。”
   他垂下眸子，沉默了起来。
   是啊，他从来没有问过青黛想要的是谁。
   他自己擅自给她做了打算，才会弄成今天这个模样。
   就像是一千年前一样，他自己擅自做了决定，自己擅自做着计划。
   明明也是为了她，明明也是想要把事情解决。
   可结果是，他失去了一切。
   “对不起。”
   青黛怒道：“你还说？你要是再敢跟我说一句对不起，我就……我就……咳咳……咳咳……”
   这一口气没有上来，憋得青黛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星白上线赶紧给她顺气，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说就是了，不说了，你别生气。”
   青黛咳了好一阵儿才终于缓了过来。
   她靠在星白上仙怀里，道：“以后不准这么对我，就算你要消失了，我也会在你身边，我跟你一起，你去哪里我都跟你一起，所以你……不准再丢下我了，知道吗？”
   星白上仙暗着眸子，道：“可我不想那样，我不想你跟我一起消失。你还有以后，你还有别的人在你身边，为了一个我，不值得。”
   青黛呜咽道：“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的，我自己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我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不能帮我决定。”
   星白上仙抿了抿唇，心中格外不是个滋味。
   她说得对，他确实不该这么对青黛，确实不能这样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青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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