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佛门浩劫

    须弥山自从封山之后，就变得冷清了很多，没了那些络络不绝的信徒香客。
   每日间，只有那些接引各地孤魂野鬼僧侣往来，连每日清晨的钟声都清冷了几分。
   好在这几日，鬼国神木城之中的六道轮回被重铸，天下新死旧亡之人都受六道召唤，往神木城而去，以至连那些接引鬼魂的僧侣都不在走动，每日间除了那些少许的火头僧人会不是下山菜狗之外，就再无一个外人来此。
   而近日，须弥山下来了几个年轻的客人，被值守的僧侣恭敬的迎上了须弥山。
   正是沐云三人。
   只不过走到半路，白二狗和李小玉二人有点心虚，不走了，就待在了帮上的寺庙中等待沐云，而沐云则独自登山而去。
   他没有见到南渡，问过才知，几个月前，南渡已被住持大师责令闭关，不入渡劫不得出关。
   香烟缭绕的禅室中，沐云再次见到了了缘大师。
   “大师！”
   “阿弥陀佛，恭喜沐宗主得见大道。”了缘的眼中闪过一抹震惊，随后笑容温和的道。
   “施主来得不太是时候啊。”了缘问道。
   原来，几个月前，在轮回重铸后不久，了缘就亲自给沐云寄了一封信，请求沐云来着须弥山，将那片悬浮在天空中的往生云中的无数鬼魂带走，带去轮回。
   只不过那时候，沐云已经动身前往秦国的路上，自然不能第一时间来这须弥山。
   而在半月前，大秦发兵百万，向东边的燕国发动了战争。
   半月间，一路势如破竹，和赵国战争陷入焦灼的燕国，腹背受敌之下，半月间，三分之一的国土尽归秦国麾下。
   然后沐云就有时间来须弥山了，只不过如今的了缘大师却说沐云来得不是时候，却不知是何意。
   “大师何意？”
   “施主一路走来，可见路上哪些面露悲色的僧侣？”了缘问道。
   “是的，在西漠境内，一路所见，颇多如此。”沐云老实答道，在来须弥山的路上他确实看见了很多僧侣放弃了寺庙，然后成群结伴的往须弥山而来。
   他们大多面色沉重，也不与人交谈。
   “此是佛门浩劫之时。”了缘沉声道。
   随后在了缘的慢慢开口下，牧云才知道了缘说的佛门浩劫是什么。
   原来，自从三个月前，倾天神殿溃败，元气大伤之后，一场针对佛门的劫难悄悄的被策划。
   无数神秘的富绅，各种奇奇怪怪的组织出现在这乱世之中，给那些饱受战争摧残食不果腹的人们免费施粥，这本来是好事。
   但是那些人做的不止于此，还有给那些快要饿死的人，那些流民发钱，然后给他们科普，跟他们说这轮回之事，跟他们说这人间鬼魂转身之谜。
   然后告诉他们，他们的亲人，他们的祖辈，被一群和尚囚禁在了远处的西漠之中。
   已经无数年了。
   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杀了那些和尚，推倒他们的庙宇，就可以获得粮食，获得银子。
   这些普通人不信轮回之事，但是在这乱世之中，在这六国战争铸就的人间炼狱中。
   在每日不是被杀死就是饿死的绝望中，他们对鬼神尤为相信，特别是在那些说这些话的人，对他们稍微显露“神迹”的时候。
   更多人的什么也不信，在这乱世，人人都是张牙舞爪的食人猛兽，哪怕是那些柔弱的猫咪，也生出了尖牙利爪。
   而且，他们还可以获得食物，只用杀掉那些和尚。
   虽然那些和尚每日也给他们施粥，但是，大人们可是说了，杀了那些和尚，他们可以肆意劫掠。
   不知道什么地方开启了先河。
   无数的流民，快要饿死的人冲进了庙宇之中，人多势众的他们轻而易举的就将那些僧侣杀死在他们的寺庙里，推倒他们的佛像，拿走功德箱中那点可怜的香火。
   这不是只有一个地方发生，而是六国之内，哪怕是秦国内，也在发生。
   倾天神殿，在想沐云佛门展示他们的力量，整个人间，都被一张无形的网罩住了，只不过，现在这张网确是用来对付须弥山。
   几月间，无数的佛寺被劫掠，佛像被推倒，僧侣被屠杀。甚至那些路上，凡是没有头发的人，也往往难逃厄运。
   因为，杀死他们，不但可以天经地义的抢劫他们的财务，还可以用他们的头颅在各处的那些大人设置的地点换区一笔赏金。
   而且，加入那些大人的麾下，还可以不再被关闭肆意屠杀，充当冒领军功的人头。
   他们只需要，在左臂之上，系上一条有着凤凰标志的黑色布条。
   数月间，天下间，所有的寺庙被推翻，僧侣被屠杀，如今的天下，除了这西漠，其他地方再无一座佛寺。
   而如今，那些系着黑色布条的人正集结着，往须弥山而来。
   难怪，沐云来到须弥山之后发现这里的气氛好像特别沉重，阴云密布，整个西漠都是如此，无数的佛寺荒废。
   原来，那些僧侣都在赶往须弥山避难。
   “大师为何不解释，若非须弥山囚禁那么多鬼物，只怕整个人间皆是百鬼夜行。”
   “无法解释，纷乱之世，人心已死，对错也无所谓，能活下去才是第一需求。”
   “而神殿给与他们的，不只是食物，还有有心中的恶魔。”
   “当所有人都觉得天经地义的时候，正邪其实都已不重要。”
   “更何况，这其实没有污蔑须弥山，须弥山确实是那无数是这亡魂的罪人，人间万年，死亡之人何其多，鬼魂又何止千千万。”
   “每一百年，就有一批僧人自愿走入往生云，做那诛魂斩魄，赶尽杀绝之事，若非后来出了那飞升鬼物，此事只怕现在还一直在延续。”
   沐云一听此话，神色大变，囚禁鬼魂和诛杀鬼魂可两码事，魂飞魄散可是比杀生还要重的罪孽，所以世间僧道之流，除非是那种滔天恶鬼，不然大多都是超度，送往轮回。
   而须弥山，每隔百年，就将往生云中的鬼物赶尽杀绝一次。
   则万年来，持续了多少次，有多少鬼魂魂飞魄散，沐云不敢想。
   这是多少生灵？
   难怪上次，沐云在往生云中看见了那么多的枯骨，有些枯骨之上，金色流光久而不散，很显然，他们进入了往生云之后就不能再出来了。
   因为，佛门做的事情，决不能告以天下，哪怕是自己的宗门的弟子，这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
   难怪，佛门坐拥整个西漠无数量，那些中坚力量的弟子一直很少。
   原来，他们都死在了这里面。
   他们进入往生云之后，就不能再出去了，他们要在里面一直诛杀那些鬼魂，然后带着这些秘密死去，死在里面。
   沐云没有说话，他一开始还想劝了缘大师解释一下，现在他就觉得，解释个屁啊，解释。
   你这没法解释啊。
   能说你把所有的鬼魂都杀了吗？
   神木城那些被羽衣仙人算计死去的一城人和这个比起来，不过是沧海一粟。
   这太骇人听闻了。
   这是死罪，这是无法赦免的罪。
   就算是他们拯救了整个人见，避免了整个人见都变成鬼国的局面，都变成鬼物天堂的命运。
   但是，这是杀了多少人啊？
   这是人族史上，除了世界毁灭，生灵死亡最多的事件了吧？
   那些鬼魂死了，可是真正的魂飞魄散啊！
   “就算是你们救了整个人见，这也是无法洗掉的罪孽啊，这太骇人了。”沐云沉声道。
   “为今之计，只有逃，逃走，这没法解释的。”沐云沉声道。
   “逃，能去哪里啊。”
   “这里是须弥山，是佛祖下界，第一次踏足的地方。”了缘摇了摇头。
   “施主先离开吧，等到此间事了，若是须弥山还在，施主就带走往生云中的鬼魂吧，须弥山若是不在了，也请施主尽力带走那些鬼物，前往轮回。”
   “前一万年，不过时不得已之举，毕竟，整个往生云就那么大，空间有限啊。”了缘道。
   “我可以帮助你们，你们有罪，却也有功于整个人间，整个人间的香火延续，你们有莫大的功劳。”
   “只不过，从此以后，佛门只怕都得隐世了。”沐云道。
   “施主，走吧，这件事你不能插手。”
   “今日，整个人间对我佛门，来日，也可能如此对你。”了缘大师道。
   “神木城并不是因为而起，我被人操控了，等我再见到那个人，我会亲自验证。”沐云道。
   “这不重要的，施主，所有人都说是你做的。”
   “就是你做的。”
   “你一个人，说不过整个世界的。”
   最后，无论沐云如何要求，了缘大师都拒绝了沐云帮忙的请求，他不想沐云插手进来，不然的话，不日之后，沐云就会遭受和佛门一样的命运。
   到时候，他如何办，杀尽所有指责他的人吗？
   至于说不是他做的，当千夫所指的时候，所有的辩白都是苍白而无力的。
   在很多时候，“真理”都是掌握在大多是人的口中，大多数人接受的理所当然，就是这个世界的理所当然。
   最后，沐云被了缘大师几乎赶下了须弥山。
   他带着李小玉和白二狗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接下来几日，陆陆续续的有僧侣赶赴须弥山，他们皆是从西漠各地来此避难的，他们大多深情憔悴，面色悲苦。
   他们多是些凡人，没有什么修为。
   在佛门宣布封山之后，所有的有修为的僧人都被召回了须弥山，留在外面的不过是那些普通人罢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须弥山附近开始出现了一些普通人，他们的手臂上缠着黑色的布条，大多面色凶狠，虽然衣衫褴褛，眼中确实凶光四色。
   那些弱的，都死在了路上。
   这些人越拉越多。
   佛门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须弥山升起了护宗大阵，金色的流光笼罩了整个须弥山。
   奇怪的人越来越多，整个须弥山被围了起来。
   有一些神神秘秘的人在主导者这件事。
   沐云和白二狗李小玉站在很远的一处山头上，以他们的修为，能很轻易的看见远处的情景。
   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汉子走上了一件房屋的楼顶，站在了高处。
   他似乎有些修为。
   “须弥山的大师们呢？”
   “我们远道而来，就想见见那些死去的亲人，听说须弥山的大师们收留了他们，我们想见见。”
   没有人说话，那些人系着黑布条的人也没有说话。
   那个汉子一挥手。
   那些人朝着须弥山冲去，脸色疯狂，就像是一群异教徒。
   “别过来！”
   “站住！”
   有惊慌的声音从须弥山中传来，有人惊恐的想要阻止那些人靠近，可是没有人听他们的。
   那些人很快就冲进了流光大阵中，随后爆成了一团血雾。须弥山的护宗大阵本来就是以防御修真者的标准建立的，这些凡人又如何能承受？
   没有人停下，更多人人冲了过去，然后被须弥山的护宗大阵粉碎。
   “他们疯了吗？都不怕死？”
   “真的这么想为自己的死去几百年，几十年的亲友报仇，甚至付出生命？”白二狗不解道。
   “他们不对劲。”李小玉皱着小眉头。
   沐云点了点头，那些人大多神智疯狂，像是被某种东西操纵了，而沐云一直在找那个操纵的人，但是都没有找到。
   这不像是操纵，有点像是将他们变成了疯子。
   就在更多人的要冲过去的时候。
   “阿弥陀佛！”一声悲天悯人的佛号响起。
   须弥山的护宗大阵出现了一道裂缝，随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僧走了出来。
   了缘大师！
   了缘大师一副悲天悯人之像。
   “贼和尚，老秃驴！”
   “放了我叔叔的灵魂！”有个少年义愤填膺。
   “放了翠儿魂魄！我看见她哭了！”有个汉子泪流满面。
   更多人还是面无表情。
   不，不是面无表情，他们的眼中，有莫名的光闪动，就像是看见猎物的野兽。
   有人捡起了石头。
   有人捡起了地上的木棍，丢了过去。
   还有人丢着西红柿，鸡蛋。
   那些石头，木棍，烂水果都砸在了缘的身上，却没有留下一点印记，作为须弥山的主持，了缘是这个世界最强的几人之一，这些凡人的攻击自然无法伤害他，只不过让他看起来非常狼狈。
   “住持！”
   “住手！”
   “你们被迷惑了！”
   金色流光之后有嘈杂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一群人聚集在后面，但是了缘抬起手，阻止了他们。
   他只是默默的盘坐，承受众人的怒火。
   任由那些烂泥，石头，烂水果砸在自己身上。
   “师叔，我们干这个合适吗？没须弥山，人间早完蛋了吧？”一个年轻人一边故意把手中的鸡蛋丢歪，一边低声道。
   “嘘，见鬼你不想干啦？”他旁边的汉子吓了一条跳，让他别乱说，然后从怀里掏出几个烂水果，开心的丢了起来，每下都正中眉心。
   “混口饭吃得啦，你也不是不知道，上次白毛怪带人去抢劫人家，结果遇见了个大哥，千八百人全让人宰掉了，整个神殿差不多都被团灭了。”
   “现在他们迫切的想接回那个什么殿主，只不过现在他们无法攻入须弥山，只能这样喽。”
   “师叔我也不愿意啊，不过再不表现一下，你我就要被当饭桶赶出去了。”魏永寿叹了口气，然后摸出一个臭鸡蛋，啪嗒一声砸在了了缘大师的眉心。
   魏无道嘴角抽了抽，不愿意个屁，就你小子砸得最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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