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次日文筱雨与文小雪返回老家铜官。
   没进村，文筱雨就开始打听贺家的事。
   显然对方挺意外，这么好看城市大姑娘，竟然认得贺老三？
   “贺老三啊？他家丫头老二两三岁了吧，你是贺家的亲戚？贺家还有你这么标志的亲戚？”
   文小雪站得老远，没靠近。
   但不论文筱雨怎么问，都是她说的事实。
   文筱雨没回应对方，转身走开。
   她反复问了几人，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但也确定了贺三江有老婆孩子的事实。
   文筱雨本打算不回家，但文小雪拉着她。
   “都到家门口了，还是回家看看吧？你都离家十二年了小雨。爸妈一直惦记着你。”
   “你们一家有把我当一家人过？”
   “小雨，你就别再怨天尤人，咱们这个铜官村里，有哪家丫头放了人家后，有你这样好的境遇？”
   文小雪叹着气，“你说我们一家没把你当家人，你就是记恨当年把你早早放了人家，没有让你继续上学。但爸妈好歹给你找了个能让你继续念书的人家，你自己说说，你去贺家，你受了什么委屈？可你想想我？你十四岁放了人家，我十二岁就被放去了别人家，十七岁生了文文。”
   “呵，我们是一家出的姊妹，同样的命运，可你比我幸运多了，我有不认爸妈不认那个家？咱们这穷山沟就这生活水平，谁家也没比谁家日子好过。爸妈要是有能力，能把我们放出去换钱？”
   文小雪摇头，说到怨恨，谁没有？
   她的怨恨，难道会比文小雨的怨恨少？
   “怨只能怨我们命不好，生在了这大山里。但是你走出去了，你出息了，所以你看不上我们所有人，对你好的对你差得你通通一杆子打死。我能劝你啥？我们当年但凡有今天一半的生活条件，能用我们去换钱活下去？”
   “行了，说再多也没用。”
   文筱雨决定要走，不想多留。
   “小雨，你从小个性就要强，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但你能不能自己去看一看？爸妈生养你一场，不指望你养老，你最起码让担心了你十二年的父母放心，让他们看看你好好活着吧。”
   “你们当真关心我的死活？”
   “你不要再说这些怨气的话，你现在没孩子，你要是有孩子，你就知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我十二岁就离家了，前男人走了，我又回家，嫁了现在这个。当年爸妈把我嫁出去，还不是为了让你们一家活着？”
   文小雪笑着，“我觉得更不公平，可再不公平，那也是我爸妈，我能连爸妈都不认了？”
   文小雪拖着要走的文筱雨，低声说：
   “回去看看吧，爸妈不会跟你要钱的，现在家里有一口吃的，不想那些年那么穷了。”
   文筱雨犹豫着，最终半推半拉中，跟着文小雪回了家里。
   文小雪在村口的小卖部买了两包旺旺雪饼，还有一大瓶橙汁。
   她说：“你这么多年回家，空手回去总是不好，拎点东西总不至于让爸妈心里落空。”
   文小雪大步走在前面，文筱雨后面跟着。
   从头到尾，文筱雨一直没把自己当文家人，把自己摘择开。
   她从十四岁开始，她和文家，就已经彻底没了关系。
   文小雪一路跟文筱雨介绍，老远看到自己家房子。
   “那房子是村里资助贫困户修的，爸妈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家里收入低，评选上了贫困户。你看，砖房，还行吧？至少下雨不在没地方躲了，那房子不漏雨。”
   文筱雨一路很沉默，到家门前时，她开始后悔了，她就不该来。
   应该在问清楚事情后，转身就走。
   文小雪走在前面，挺激动的，说着话。
   文筱雨心里一膈应，立马转身走了。
   两人距离都拉开好长，文小雪才发现。
   她转身一看，立马又追过去。
   “小雨，小雨，你都到家门口了，你怎么不进去？你就进去看看呀！”
   文小雪一边喊文筱雨，一边转身喊爸妈。
   “爸妈，小雨回来了，小雨回来了，你们快出来迎接！”
   文家父母从屋里出来，站在屋前张望，也没吱声，就那么看着。
   文小雪在文筱雨身后追，文家母亲拄着拐棍走了出来。
   “妈，那是小雨给你们买的，一路太忙，村口买的，我去追她。”
   “小雨啊，小雨，回家吧，回来吧。”
   文家人的动静不小，引出了不少邻居出来张望。
   文筱雨觉得很丢脸，走了一段，转身，怒红了脸。
   她当即以贺三江家诈骗为由报了警，这才往家的方向走。
   她不想给文家留多少好感，她早已经不是这个家的人。
   文小雪跑近她身边，拉着她的手，紧紧拉着，怎么都甩不开。
   “小妹，家门口了，你怎么还要走？怎么也要进门看一眼。家里是比不上村里别人家，但现在也吃得起饭了。你放心，不会找你拿钱的。”
   文小雪拉着文筱雨，走近腿脚不方便的母亲。
   母亲老泪纵横，颤抖着手拉文筱雨，佝偻瘦小的身形站在文筱雨面前，高度几乎只到她胸下。
   母亲仰望着文筱雨，面上千沟万壑，面黄肌瘦。
   “小雨啊，是你吗？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啊，当年你离家的时候，还是不大的个子呢。”
   “我当年什么样子，你还记得？你记得的，难道不只是那两万块钱？”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气，可你看看山里这些丫头们，哪个不是那个年纪就放出去了？你大姐十二就出去了。家里要是有粮，就养着你们了，可家里就那么点口粮，总不能一家人都活不下去啊，啊？”
   母亲扔了拐棍，双手拖着文筱雨的手。
   “你走了这么多年，现在回来了，都不说了，你人好好的就好。”
   “先进去吧，先进屋里坐，从乡上下来的这条路我们是走回来的。”
   文小雪一边捡起拐棍，一边拉开母亲，她看母亲把文小雪的衣服都扯皱摸脏了。
   文母也立马反应过来，点头说：
   “好好，好，快进屋里坐，今天日头毒，进屋凉快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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