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

    林湛既然都开启自行打脸模式了,阮乔当然还是要考虑一下正牌男友的感受。
    她早就和放假回家的苏禾打好商量，初五那天苏禾会一大早打电话过来，说自己不舒服，让阮乔陪她去医院。
    计划原本是可行的,但她们忽略了这世上还有一句至理名言，那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
    正月初四，林湛早上发来信息，说下午的航班回南城。
    阮乔起床洗漱，在房间里收拾了一小会儿胶带架。
    不到中午时分,姑妈竟然带着“相亲对象”登门了！
    阮乔一脸懵。
    宋明昭倒是不慌不乱，催着她进房间换衣服。
    阮乔问：“妈妈,你知道姑妈要来吗？”
    宋明昭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不然我为什么一大早开始做菜？”
    ……
    阮乔想死的心都有了。
    似乎中年妇女的共同爱好都是牵红线，阮乔觉得她们如果很闲的话,其实可以自己办一个婚姻介绍所，这样就不用有事没事荼毒身边的未婚小青年了。
    和姑妈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年轻男生,那男生显然就是所谓的“男朋友”人选了。
    看人家也很拘谨的样子,显然并不怎么愿意出门“相亲”。
    姑妈见她出来,连忙招呼：“乔乔,过来坐过来坐。”
    阮乔依言坐了过去，姑妈又给她介绍,“这是曾阿姨,这是她儿子,余…余晓光,在南理工呢。”
    阮乔很有礼貌的跟曾阿姨打了招呼，跟余晓光就是互相点点头。
    曾阿姨也是挺自来熟，开口便问：“乔乔是吧？听说你在南城大学读书啊，你在南大念的是什么呀？”
    阮乔老老实实回答：“我念的汉语言文学，就是中文专业。”
    曾阿姨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中文好呀，那出来是可以当老师的噢。”
    嗯……这么说也没错。
    不过理论上来说，只要考到教师资格证，什么专业都是可以当老师的。
    曾阿姨望向一旁的男生，又对阮乔说：“我们家晓光啊学土木工程的，土木工程专业现在很好的，他们南城理工的土木专业在全国都很有名呢。”
    阮乔迟疑了一秒，附和着轻轻点头。
    这位曾阿姨对有名的定义是全国前一百这种水平吗？
    南城理工也在大学城，就在南大附近，是非985、211的普通一本，没听说过有什么特别优秀的专业。
    南大的土木工程还算不错，也不过全国排名第八，杨子越就是这个专业的。她还记得杨子越说过，南城理工还要向南大外聘他们专业的老师呢。
    许是得知阮乔是南大的，听他妈这么吹，余晓光脸上有点挂不住，便咳了一声。
    阮乔为了避免尴尬，不着痕迹的开始转移话题：“南城理工很不错的，校园环境特别好，我们有时候周末也会骑自行车从南城理工穿过。”
    曾阿姨连忙点头：“对啊，校园环境还是很重要的，学习环境也很重要，我们晓光啊就是特别爱学习，我怕他被打扰嘛，还给他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呢。”
    阮乔只笑着点头，倒没多想。
    余晓光很厌烦他妈这么早就老给他介绍亲戚朋友家的女生，虽然南城理工女生很少，但并不代表他没办法靠自己找到女朋友啊。
    一进这家的门，他就没怎么仔细看过那女生长什么样，只望着电视。
    直到吃饭的时候，余晓光坐到阮乔正对面，才正眼看阮乔，这一看，他觉得莫名眼熟。
    ***
    阮乔很明显的感觉到，姑妈带来的余晓光也对介绍男女朋友这种事很反感，人家都没怎么拿正眼瞧过自己，她心下放心大半。
    只不过吃完饭，她又总觉得有道奇怪的视线时不时落到自己身上，是从余晓光那传来的，她一抬头，人就缩了回去。
    很奇怪。
    不过阮乔也没有怎么多想，毕竟人家一顿饭的功夫，就从自己的视线范围消失了。
    人送走后，阮乔帮宋明昭洗碗，宋明昭只随口问了她一句：“你觉得小余怎么样？”
    阮乔摇摇头，“不怎么样……”
    宋明昭轻笑，倒没反驳。
    男孩子就应该大大方方一点，对长辈的安排不满意可以不来，来了又摆脸色，不拿正眼瞧人，没礼貌，任谁看了都觉得家教不好。
    阮乔只觉得这件事是个很小的插曲，没太在意。
    “相亲”对象的提前造访并没有让阮乔和苏禾的计划落空，阮乔还是打算让苏禾装病打电话过来，然后她可以出去跟林湛见面。
    计划很美好，可次日一醒来，阮乔洗漱完准备去跟宋明昭阮振铭报备，就见两人都坐在沙发上，双手环抱在胸前，神色并不轻松，似是在等什么。
    阮乔看了眼电视，没开。
    心里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试探性的开口问：“爸爸，妈妈，你们吃早饭了吗？”
    阮振铭看她，眸光严厉，声音也似是蕴着怒气。
    “阮乔，过来。”
    阮乔心里的不安愈盛，却也只能故作镇定的挪步到沙发。
    宋明昭的神色也并不分明，但声音相较于阮振铭而言较为温和：“乔乔，你是不是和男生在同居？”
    这句话问出来，阮乔顿时脸色惨白。
    宋明昭又说：“昨天来的余晓光，回去后跟他妈妈说，让他妈妈以后不要再给他介绍女生了，说他在租住的小区里见过你好几次，每次都是和一个男生一起进进出出，搂搂抱抱，说你和别人在同居！”
    饶是宋明昭竭力保持镇静，说到后面，声音也能听出来有隐忍不发的怒意。
    阮振铭见阮乔这一言不发面色惨白的样子，心下已经有了判断，气得坐不住，站起来背着手走到阳台，开始抽烟。
    宋明昭说完，沉默了好一会儿，只望着阮乔：“妈妈要听你自己说。”
    早在跟林湛同居最初，阮乔就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她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手捏成了拳，还没来得及修剪的指甲似乎是深深地掐进了肉里，可她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只觉得心慌意乱，脑袋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阮乔才艰难开口，她的目光还不敢跟宋明昭对上，声音很轻，“我……妈妈，我的确交了男朋友。”
    宋明昭不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阮乔只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声很困难，一字一句蹦出来，有点颤抖，有点支离破碎。
    “我和他……有住在一起。妈妈你见过的，就是，就是去年…去年你来寝室接我，帮我搬行李的……”
    说到最后，阮乔的声音越来越小。
    宋明昭对她口中去年帮忙搬行李的男生还有一点印象，记得那男生外形条件很不错，看上去家境很好，人也礼貌热情，具体的倒是记不清楚了。
    宋明昭垂了会儿头，似乎在做心理建设，她抬头看向阮乔时，声音已经尽量平和：“阮乔，妈妈是不是跟你说过，不干涉你谈恋爱？”
    阮乔抿唇不语。
    宋明昭又开口：“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谈恋爱和同居……这不是一个意义上的事情，你应该分得清楚的。”
    “那个男生是怎么说的？是说要跟你结婚吗？要跟你一样去帝都大学念研究生吗？他家里又是什么状况？这些你都清不清楚？”
    “谈恋爱可以好聚好散，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分开，别人要怎么说你，今天是余晓光和他家里人看不起你，明天这件事又会传到哪里？你有没有想过你未来的另一半能不能接受你大二就跟男生同居这件事？”
    宋明昭的问题一剑剑直戳阮乔的心脏，她没有办法回答宋明昭那些无法预料的未知。
    酒店那一晚她没有推开林湛，就是她在这段感情里做出的选择。
    她决定感性压过理性，不去考虑和林湛在一起之外的任何可能。
    口袋里手机在响起微信的提示音。
    阮乔掏出来看了一眼。
    全是林湛发来的消息。
    “中午想吃什么，带你去吃火锅行不行？”
    “下午带你去看电影。”
    “我从帝都还给你带礼物回来了，猜猜是什么？”
    她握着手机，久久安静。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哑到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却又异常的坚定。
    “妈妈，就像你说的，我成年了，所以……我做的事情，我自己会负责任。没有提前告诉你们，对不起。”
    阮振铭一支烟抽完，一直谨记着宋明昭的话，不要发火不要发火，可听阮乔这么说，他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回身走回客厅，抄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就往地上砸——
    “砰”地一声巨响！
    阮乔被吓得脸色又白了一层，紧抿的唇也是惨白。
    阮振铭眼睛充血，声音嘶哑：“阮乔！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那个男的是谁，现在就给我打电话叫他到我们家来！叫他父母一起来！”
    阮乔倔强着不讲话。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叛逆期，她的叛逆期可能来的有点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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