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黑夜收藏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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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眼都是鲜血和残肢，地上泼满了肉块和脏器。
    杀戮之后的舞池终于陷入了寂静，只有屋顶的灯光还在不知疲倦地闪烁着，让李凉不得不继续忍受这让人绝望的地狱场景。
    他抖了抖衬衫，甩掉黏在上面的粘着的碎肉后将怀里的酸橙小心地包裹了起来。
    屋内的血雾凝重而持久，每当李凉挪动步子都会产生一种自己血海之中穿行的错觉。
    这些景象对李凉来说是完全无所谓的，因为他只是这个剧本的一个过客，离开游戏后他就会将一切都忘个干净。
    但对于酸橙就不同了，她就生活在这里，永远都逃不掉眼前的苦难，所以他下意识地将女孩保护了起来。
    哗啦
    脚下溅起细微的液体声，李凉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又踏入了一小片血池，再抬脚时也不知血水里混入了什么居然还带起了几条拉丝的粘液。
    即便心里素质再强，李凉也对眼前的景象感到作呕。
    拔出双腿，赶紧移开，可又不知道是哪里冒出的残肢让他脚下一滑跌倒在了地上。
    入手的湿凉滑腻让李凉感到一阵反胃，可他没来得及恶心，忽然就感觉到了一声尖锐的嗡鸣滑过耳朵。
    叮
    一片不知从何处飞出的圆形锯齿没入了李凉身后的墙壁。
    即便如此，那薄薄的锯片还是在不住地颤抖，金属的鸣响声犹如死神在耳边的低语。
    随即耳垂便传来了一阵刺痛，李凉伸手一摸这才发现上面流淌着温热血液的伤口。
    他赶忙闪身躲避，可那两只滚筒已经把大厅搅得一片狼藉，此时此地根本无处可躲。
    接着又是一枚锯片飞过，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李凉的肩膀处也再度增添了一道伤口。
    操控室内，收藏家微笑着欣赏着舞池中的一幕，右手不受控制地又抚上了下一个开关。
    总开关就在旁边，他完全可以、让几十枚锯片同时射出，把李凉变成一滩肉泥。
    但他却完全没有痛下杀手的意思。
    收藏家有意地拨动着一枚枚锯片，耐心地感受着李凉生命的流失。
    懵懂的人类最能感知恐惧，将近的死期才能体现生命的彷徨。
    收藏家热爱这感觉，他酷爱这一切，每当有生命丧于他手他都能感觉到自己距离真神更近了一步。
    下一刻，又是接连的几枚锯片。
    李凉迫不得已又重新钻回了滚筒后的那道他刚刚推出的缝隙。
    随着他的移动，锯片也即刻变更了方向，接连不断地射向了滚筒。
    刹时间，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昏暗中，成片的火花随着灯光一同闪耀着血光。
    李凉缩着脑袋，蜷着身子半蹲在滚筒和墙壁隔开的缝隙之间。
    曾经要人性命的滚筒此时却变成了一把保护伞，这让他想想都觉得讽刺。
    困境总是能让李凉更加兴奋，他的脑子开始不受控制地运转，心中一刻不停地思考着逃生的可能。
    接连的几次机关已经让李凉看透了收藏家的为人。
    他喜欢杀人，却又不是完全钟情于此。
    这所有的机关的设计都遵循一个规则，那就是在杀人前一定要给受害者带去足够的折磨。
    如果有可能的话，还要给人一点希望，让受害者误以为自己能存活下去，而后再将其全部摧毁。
    收藏家应该是享受这种杀人的过程，这种虐杀的特性几乎贯穿了他行动的始终。
    李凉回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的见面。
    那时他卡在一个方形的通道之内，可收藏家却没有立刻将他射杀，而只是用弩箭射穿了他的肩膀。
    如果收藏家的目的是杀人，那他的举动就是个完全不合常理的做法。
    因为当时的通道狭窄闭塞，自己又被困其中动弹不得。
    而作为常年摆弄机关，研究杀器的收藏家，他完全没理由失掉弓弩的准头。
    同理，厕所内的那个液压铁网也是如此。
    李凉自己就研究过类似的液压机关，根据正常管道的出水速度和压力计算那铁网从下降到将人粉碎按理当不超过一分钟。
    可实际情况如何呢？
    那铁网从移动到将厕所中的男人杀死用了至少五分钟的时间。
    自己甚至还利用这段时间在门上破开了一个小洞让受困勉强钻出了半个脑袋。
    情况危机，当时李凉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如果自己的长刀再锋利一些或是机关启动的时间稍稍延后一些男人或许就能逃脱性命。
    可现在想来这些情况应该都是在收藏家的预料之中的。
    这个端坐幕后之人从来就没想过让任何人从机关下逃脱。
    他有意地操控着眼前的一切，欣赏着受害者在希望和绝望之间的挣扎，他完全把自己当成了生命的主宰。
    还有舞池中的滚筒，以及刚才的飞刀也无不在认证着李凉的猜测。
    滚筒本来可以在放出之始就保持一个较低的位置，可收藏家却偏偏选择了将其高高吊起，而后再一点点下放。
    射出的锯片也是，他本可以选择将其一次放出，趁着李凉没能找到掩体前对他实行无差别的覆盖，可收藏家却也偏偏没有这么做。
    他的这些诡异的操作无疑想先引起受害者的注意，接着再让其陷入绝望。
    总结收藏家的以上的种种操作，李凉大体找到了他行为的弱点。
    他的弱点就是过分的自信。
    这个变态在杀人之前不会立刻动手，而是会先行消磨受害者的意志，等到受害者濒临崩溃再将人杀死。
    虽然李凉还是不太明白收藏家这种做法的根本目的。
    可能是单纯的心理变态，可能是某种仪式需要，当然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不过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他只要知道这是对自己有利的条件即可。
    因为收藏家设计的机关往往令人出其不意，且多种多样，而他的小癖好却能保证李凉提前察觉陷阱并增加其逃生的希望。
    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可眼下呢，眼下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现在他必须面对的是那些飞驰的锯片，还有周遭无处可躲的事实。
    当然，李凉也可以就这么躲着，直到机关里的锯片消耗一空。
    可再之后呢？
    收藏家锁死了这里全部都出口，鬼知道在锯片之后他还会在这里玩出这么新的花样，可能释放赌气，也可能当头泼下几顿的硫酸。
    机关是什么并不重要，反正是绝不会给李凉一丁点活路。
    所以短暂的躲避不是李凉该考虑的，他真正应该思考的就是如何从这里逃走。
    就在此时
    一枚锯片在撞上了插满滚筒的钢刀后高高跃起，弹飞到了李凉的头顶上方。
    恰巧此时光线闪过，明晃晃的刀光立刻让他预感不妙，下意识地向着左侧一偏。
    随后锯片直立而下，位置刚好插在李凉右手和右腿的缝隙之间。
    这忽然的意外让李凉当即冒出了冷汗，于此同时他也更加坚定了逃跑的决心。
    而就在此时，一直藏在李凉怀里的酸橙竟然忽地钻了出来。
    她露出小脑袋左右看了一圈，在发现周围到处都是死人后又害怕得缩了缩脖子，然后抬起头望向了李凉的下巴。
    “回去！”
    李凉强行把那颗小脑袋压回了衣服中间，可酸橙却又倔犟地钻了出来。
    她拨开李凉的手掌，小声地问道：“我们不跑吗？”
    李凉也看出酸橙的胆子比一般小孩要大得多于是也没再强迫她，只是指了指不远处的大门说：
    “我也想啊，可哪哪都上了锁，我也实在没有办法。”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酸橙立刻用手向侧面一指说：“那里不会上锁。”
    李凉赶忙扭头看去，却发现那里只是一处平平无常的墙面，根本没有什么通道。
    不过转瞬一想，他又有所明悟，那里该是藏了一扇暗门，就像之前自己被困的那间密室一样，可酸橙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谁告诉你的，你妈妈吗？”李凉忍不住问道。
    “你可真聪明。”酸橙惊讶地说道，“我妈妈总来这里，她跟这家店的老板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才知道那条密道的。”
    接着，酸橙的表情故作神秘，而后攀附上李凉的耳朵小声说：“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不过此举却没能打动李凉，他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于是他眼神微眯，继续询问。
    “你妈妈为什么总来这里。”
    “离家近，不用打车，妈妈说去远的地方要花钱。”酸橙理所当然地说。
    “那这里的老板呢，你对他是不是很熟悉，还有他是不是经常跟你妈妈一起回家。”
    酸橙听完却随即摇头：“不是的，那个胖胖的叔叔从来都不跟妈妈回家。
    他从来都是等着这里没人之后带着妈妈钻进墙边的密道，然后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李凉心中的猜测又加重了几分，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个迪厅老板就是藏在幕后的变态凶手。
    迪厅里的重重机关绝对不会是外人设计的，而有能力对迪厅加以改造又不引起别人怀疑的也就唯有这里的老板。
    李凉还想继续询问下去，可一片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断刀却打断了他的思路。
    外面的锯片的弹射声正在变得更加密集，照这种法子再射一会他还真不敢确定在锯片耗光之前自己会不会先一步被这些飞来的暗器给砍死。
    于是他索性心一横决定冒险试试。
    “把那个密道的具体位置指给我？”李凉对酸橙说。
    刚才射来的刀尖又吓到了这个小姑娘，她嘴唇哆嗦不敢说话，只是伸着小手指向了距离墙角不远的一处墙壁。
    “暗门怎么打开？”李凉又问。
    酸橙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在李凉怀里做了一个蹬腿的动作，然后就把脑袋缩回了衣服。
    “像密室里那样踢一脚就好吗？”李凉确认道。
    怀里的酸橙点了点脑袋，却还是不肯钻出来，看样子是真的害怕了。
    而就在他询问酸橙的这一空档，居然又有一枚锯片弹起斜插入了他身后的墙壁。
    李凉明白不能再等下去了，眼前的处境实在是过于危险，他的幸运值可没法担保他能活到最后。
    他四下扫了两眼，从身旁拖过了一具无头残尸扒下他的夹克，然后又用夹克从不远处拖回来大半颗脑袋。
    手中的脑袋已经没了下颚，可李凉也顾不得许多了。
    他从滚筒上撬下一把钢刀插入了那颗残破的脑袋，继而将钢刀的另一端塞入了那具没有头颅尸体的脖颈。
    稍作固定后，他又撕开了死尸的衬衣当作绳子将断开的头颅捆绑到了一起。
    可完成拼接后，李凉第一时间没有将尸体推出而是择了件衣服扔了出去。
    舞池中的灯光忽明忽暗，收藏家并没能看清李凉私底下的动作。
    但忽然飞出的衣服却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赶忙调整锯片的方向不过紧接着发现那不是李凉于是又将发射的锯片调整了回去。
    空荡荡的衣服跟活人之间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收藏家又不是瞎子他当然分辨得出来。
    可紧接着又是一件衣服飞出，收藏家这次没有再度上当，而是看着监视器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容。
    接着，滚筒后又飞出一件裤子。
    收藏家脸上的笑容更甚，他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出李凉光着屁股的样子。
    可马上他就笑不出来了，一个人形身影从监控下一闪而过，随后竟不顾一切地扑向了不远处的大门。
    收藏家确定这次出现的不再是衣服而是人影后，立刻转变锯片的朝向，让成群的锯片一股脑地全都射了过去。
    而李凉早已料到了这点，他跟收藏家赌的就是一场心里博弈。
    前几次的扔出的衣服就是要让收藏家觉得他已经无路可走只能想出转移视线的下策，而最后那具拼接的尸体才是真正吸引收藏家注意掩护自己逃跑的道具。
    趁着机关移开，李凉赶紧跑向了暗门对着墙壁狠狠就是一脚。
    为了避免意外，他这一下可以说是毫无保留，用尽了全力。
    而此时收藏家看着再度出现的人影也缓过了神来，急忙摆正机关的位置。
    可他已经来不及了，随着墙体的轻微凹陷，脚下的石板忽然抽走让毫无准备的李凉直接跌落了下去。
    “这死孩子怎么不早说。”掉落进密道的李凉仍止不住地想。
    他本以为暗门会出现在墙上，谁能想到这玩意居然换到了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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