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天字号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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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后，道士从签押房走出来，将东方云的“梦”话整理复述了一遍。
    东方云在鸿宾楼偶遇徐珍儿，开始只是觉得那女子长相漂亮，而且是徐珍儿主动上前跟他搭话，两人谈的投机，交谈间他看到徐珍儿拿着一本六朝诗集，他也喜欢诗文，便和徐珍儿探讨六朝诗。
    两人正谈笑风生，有两个男人上了楼，徐珍儿看见后立刻露出惊恐的眼神，随即惊慌失措的从另一侧的楼梯逃走，东方云以为是哪个登徒子要对徐珍儿不利，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但到了楼梯转角处不知被谁打晕了过去。
    他醒了后发现身处一间黑屋子里，黑漆漆的有点像牢房，一名身穿青袍的八品官刚开口问了一句，就有人冲了进来，对那官员耳语了几句，两人随即惊慌失措的带着东方云逃跑，从那间屋子出来，东方云发现，逃出来的地方根本不是什么衙门公廨，分明只是一个普通的三进民居，那“牢房”是民居第三进院子的东厢房，他当时便意识到，审讯他的官员应该也是假的。
    两名假官吏带着东方云匆忙逃跑，在遭遇冷箭埋伏后，两名假官员受伤，正要拔刀对东方云动手，就被射死了。他就被人带到了这里。
    “这就是经过。”复述完东方云的话，刘先生问：“还要再来一遍吗？”
    “不用了，叫醒他吧。”房遗直沉吟半晌才皱眉摆手：“和他之前说的对得上。”
    东方云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东方云缓缓站起身，下意识的摸了摸脑袋，这似乎是公廨胥吏们临时休息屋子，除了几个老旧得满是油污的桌椅，西北角落里摞着一大堆散发着酸臭味的衣服，房间里最显眼的就是一个足够六七个人睡觉的大炕，东方云环视一周，无奈的坐在炕上，长长叹了口气。
    此刻，在刚刚审讯的签押房内，房遗直等人正坐在一处，道士一脸肃容，用极其确定口吻道：“我觉得这小子说的是实话。”
    房遗直沉默片刻，转过头用目光询问主审的官员：“吴旅帅，你觉得呢？”
    姓吴的旅帅叫吴冬生，见长官问话，站起来一躬身，然后又郑重的一拱手，表情严肃的说道：“属下也认为他没有说谎。那本书已经检看过了，里面没发现有价值的东西。我推断，徐珍儿在利用东方云，这是提前预谋好的，用一本没价值的书给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借此吸引咱们的视线，其他几方追兵也把焦点放在了书上，她这招嫁祸于人确实厉害，东方云这小子稀里糊涂就成了替死鬼。咱们之前小看姓徐的小娘子了，她竟然当着咱们的面来了次金蝉脱壳。”
    尉迟宏在一旁点头，他的结论跟吴冬生基本一致。
    房遗直拿出案卷，里面是有关东方云的资料，东方云是来长安来应举进士科的，案卷里还有东方云准备投寄给座师的行卷，行卷里是多篇诗文，显然准备托人送给本届主考虞世南的，诗虽然一般，但一笔字却堪称惊艳，房遗直对书法不算精通，但也看得出来，东方云这笔字很有大家风范。唐朝考生为了增加考试被选中的概率，毛遂自荐请托座师是寻常事，而给考官过目诗文，则称为行卷。房遗直只大致浏览一遍，便又放在一边。
    尉迟宏、刘先生和吴冬生都已表达了看法，三人都注视着房遗直，等着房遗直拿主意，房遗直并不急于表达观点，他仰头朝天，用双手拇指来回反复按压太阳穴，连续两天不眠不休，让他的精神承受力几乎到了极限，他的脑袋就快乱成一团浆糊了，缺少睡眠不仅影响了他的情绪，更让他的思维变得迟缓了，过了很久，房遗直才失落的说：“这个人就没用了，差不多就放了吧。”说着看向尉迟宏，象征性的征询尉迟宏的意见。
    “没用？”吴冬生嘴角一扬，狡黠的笑了笑，故作神秘的说道：“未必！”
    房遗直知道这小子一定想到了什么，扭头看了看他，心领神会的一笑，停止了揉太阳穴的动作：“你小子又有什么主意，赶紧说。”
    吴冬生虽然恭敬的躬身说是，但脸上却掩不住得意的笑：“将军您一定还记得，去抓他的可不止咱们，而且有一伙先于咱们得手了，这说明什么？”他故意卖了关子，扫视一圈众人才慢慢说出结论：“说明其他几方也不知道这小子的真实底细，他们也认定这小子是接头人，而且另外两方一定都认为这小子此刻已经拿到了书里的东西……”
    刘先生反应敏捷，已经想通了吴冬生的意图，欣赏的看着吴冬生：“你的意思是说，将计就计，就用他做饵引蛇出洞？然后顺藤摸瓜？”
    房遗直犹豫了，他承认这是个出奇制胜的法子，但随即想到此计风险也是极大的，他环视了一圈，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作为决策人，此刻房遗直不能出错。突然，他看到尉迟宏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尉迟将军。”房遗直说“有什么想法就说吧。”
    尉迟宏面无表情，开口便否定了吴冬生想法：“我觉得这个办法不行，让他去肯定坏事。一来他只是个文弱书生，突发状况应付不来怎么办？二来，你怎么就确信他是可靠的？”
    吴冬生二十六岁，四年前经过层层筛选才得以加入凌云台，他精明强干，武艺高强，几年来跟着房遗直办了不少案子，一路被保举官至旅帅，是房遗直最赏识的手下，在凌云台除了房遗直，谁敢驳他！此刻听尉迟宏当面驳自己，心中大为光火，但他知道尉迟宏代表了千牛卫，更知道此刻尉迟宏的态度就是张公瑾的态度，所以只得强压怒火，没有争辩。
    刘先生见房遗直看向自己，知道这是在征询意见，沉思了片刻后，坚定的说：“我看可行，出奇制胜。”
    尉迟宏的语气突然犀利起来：“万一他不可靠呢？出了差错，谁来承担责任？”
    所有人都沉默了，事关重大，要是出了纰漏，朝廷的损失是一方面，在座的众人都担不起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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