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宰相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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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跟着许德明一路走的太快，还是殿内太热，房遗直清楚的感觉到一串汗珠从额头流下。
    李世民似乎无限感慨，背着手在丹犀下来回踱着步，步伐虽缓慢，但背后交叠的双手拇指快速的来回上下翻转，显示他的内心极不平静。
    “玄龄，你说说吧。”李世民的嗓音略沙哑，语调沧桑而疲累。
    房玄龄用余光扫了眼旁边的王硅，见王硅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波澜，无法揣度其真实态度，“魏王弹劾…”，房玄龄意识到自己措辞不够严谨，赶紧咳嗽一声掩饰过去，字斟句酌的改口说道：“臣看了两遍，有两处觉得值得商榷，其一是魏王虽列举了王君范枉法的多处证据，但却没一个是在洪州密访取得的实证，所有的证据都是采访民间所得线索，而且还是在鄂州和江州私访找到的，但臣以为在鄂州和江州拿到的都只能算旁证，没有一个是实打实的证据就下结论，是难以服众的。其二是疑问，魏王既然已在鄂州江州徘徊了十数日，也取得了一些进展，为什么不到洪州实地取证验证呢，从常理来说，亲赴洪州查访后，拿到实打实的证据再再俱本陈奏不是更有说服力？这样就，臣…”说到这里，房玄龄打住了。
    李世民听的很认真，他知道后面的话恐怕是逆耳之言：“说下去，不要有顾虑！这里只有咱们几人，你的话不会传出去的 。”说到传不出去时，李世民的眼睛有意无意扫了王硅一眼。
    房玄龄看了看李世民的脸色说道：“臣枉自揣测，魏王所虑的是王君范在洪州经营日久盘根错节，魏王恐王君范布下圈套，所以先在洪州外围查访，这样既避免了被人算计，又可从容的进退。”
    说到这里，房玄龄又顿了一下：“臣冒昧度之，魏王接下来恐怕是打算用雷霆手段控制住王君范及其党羽，清除在洪州查访最大的阻力，然后或张贴安民榜文，令洪州百姓群起而揭发王君范不法的证据，要么侦骑四出，公开采集王君范的罪证。”
    李世民听了也不表态，若有所思的站定了，两根拇指倒的更快了，片刻后，转向王硅：“你觉得呢？”
    王硅似乎早料到李世民会有此一问，毫无迟疑的说：“凭心而论，如果洪州案是铁案，这样办案是万无一失的，但洪州案疑点颇多，那些进京的灾民是否真的有，就很值得商榷的，臣曾派人秘密查访过，附近几个坊的百姓那几天没见过有江南口音的灾民。再说王君范做如此大案子，不仅要把洪州全州的官员全卷进去，而且还得保证临近江州岳州的官员全都要替他遮掩，臣不信他王君范有这样的本事。”
    王硅虽未明说，但李世民听懂了，王硅的意思是王君范一案是有人捏造的，所谓灾民请命也是精心炮制的，王硅没说出口的言外之意也很明白，魏王率先捅出洪州案，又极力请命亲赴洪州查案，这一切都是要坐实王君范的罪名。
    “听说王君范跟汉王走的很近是吗？”李世民看了看房玄龄，又看了看王硅。
    见两位宰相都不答话，李世民心里已有了答案，他突然感觉一阵心寒，如果真如房玄龄所说，李泰上完这个奏表后就要用雷霆手段，缉拿王君范并坐实罪名，那王君范的倒台恐怕只是个开始，李泰真正的目标是王君范背后的李元昌，李元昌与太子李承乾走的近，那李泰的此举不就是要削弱太子吗？
    由洪州案又想到用兵方略，李世民之前就怀疑用兵方略一案与李泰有关，现在看来，幕后主使是李泰的可能性大增。一想到儿子间的争斗已经如此不择手段了，李世民突然一阵晕眩，扶着额头闭眼微微摇晃了两下才勉强站稳。
    睁开眼睛，恰好看到站在远处的房遗直，李世民定了定神问：“你的人有消息吗？”
    听皇帝如此问，房遗直立刻想到，魏王出京前，皇帝召见自己的情形，当时房遗直便隐隐想到，皇帝不仅会另行派人暗中查访，而且会命人暗中盯着魏王，看魏王在洪州是否秉公办理，房遗直躬身上前一步答道：“回陛下，还没有。臣这就再派人前往江州，尽快将那边的消息送回来。”
    李世民一摆手止住了：“不用了。过几天自然就有消息了。”
    房玄龄此刻所想却与李世民不同，他在想魏王为什么要上这么个奏本，李泰后续会控制住王君范再采取行动只不过是房玄龄的猜测。他最大的疑问是，这么一个既没实证，又没把办案举措阐述明白的半吊子奏本，贸然奏上来分明是一招昏招，因为单纯从奏本看，只能说明李泰查访的不细不实，列举的王君范的罪状也有欲加之罪的嫌疑，李泰的真实想法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正思量着，听皇帝说道：“传命崔敦礼立刻进宫，中书省拟诏，崔敦礼接任兵部尚书。”
    房玄龄这才意识到这是对中书令王硅说的。
    王硅心里咯噔一下，怎么突然让崔敦礼接任兵部尚书？但君无戏言，皇帝已经说了，就是圣旨，正要应承，却听李世民又说：“玄龄啊，你最近看起来很累呀。”
    房玄龄正在琢磨这项人事任命的深意，怎么突然从李泰奏本的事转到兵部尚书上，没想到李世民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一时间没想通李世民的意思，只得斟酌着字句回道：“尚书省最近公务烦剧，臣……”
    “身为宰相，再多的公务也是你分内之事，你多年为相，竟然还抱怨起公务烦剧了。既然你觉得累，朕也不强人所难，你回家歇着吧，朝廷的公务就不烦劳你了。”李世民的声音不大，但语气不容置疑，平淡中透着天下至尊的威严，君无戏言。
    此言一出，房玄龄愣了，房遗直傻了，王硅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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