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马屁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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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东方云天庭饱满，五官端正鼻直口方，双目放光，身材挺拔，儒雅雍容，气度内敛，让人一见忘俗，岑文本心中暗自感叹，好一个翩翩公子。
    尉迟宏见岑文本打量东方云良久却不看行卷，不知这宰相在想的什么，心里纳闷。又过了一阵，才见岑文本伸手拿起行卷，慢慢的在案上展开，尉迟宏惊讶的看到，岑文本的原本从容的神态陡然一变，双眼瞬间睁的老大。
    岑文本低头俯身，看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再次打量东方云，眼中已充满了惊喜和期待，语气却透着不敢置信：“这字是你写的？”借着灯光，尉迟宏分明看到岑文本嘴角高高扬起，表情兴奋中带着震惊，像是看到了稀世珍宝。
    东方云点头。
    岑文本还是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句：“你亲笔写的？”
    东方云又点了点头。
    岑文本大喜过望，又低头看字，这次他看的更仔细，口中还喃喃自语：“俊逸洒脱，如飞龙在天，大鹏展翅，遒美秀健，妙不可言。好字，好字，绝妙好字。”
    尉迟宏虽对书法没什么研究，但见此情景，已知岑文本对东方云的赏识超乎想象，想起当初虞世南见到东方云字的时候，也有类似评价“飘若游云，矫若惊龙，蛟龙跃天门，猛虎啸凤阙，潇洒俊逸，天人合一，颇有王羲之的神韵。”如此看来东方云的字果然功力不凡。
    尉迟宏还记得，他还问虞世南，这是不是朱雀的字，虞世南的回答是，有几分像，不过虞世南说朱雀以前的笔力没有这般厚重有力，而且虞世南已有三年没见过朱雀的字了，虞世南说东方云的字飘逸中透着霸气，潇洒中又刻意收敛锋芒，跟虞世南所熟悉的朱雀的字略有不同，朱雀的字是灵动有余厚重不足。不过虞世南也说朱雀的天分极高的，三年的功夫，笔力精进倒也正常。
    看着东方云竟能得到虞世南和岑文本两位当代大儒的赏识，尉迟宏心里不免泛起一丝酸意，自己没日没夜拼死拼活的办差，连个上司的夸赞都没有，东方云不过写几个字，就被当朝宰相另眼相看，这际遇殊荣，从哪说起呢。
    尉迟宏越想越不平衡，越想越觉得不公，他不愿看到东方云再出风头，有意提前结束这次会面，便笑着对岑文本说：“岑相公，我那边……”
    恰好此时岑文本抬头，听尉迟宏说话，以为尉迟宏还有公务，便笑着说：“你去忙吧，公务要紧，你先忙。”说着转头看向东方云，“你叫东方云？”
    东方云躬身笑着说：“是，学生久仰岑公大名，您是江南文人领袖，不仅才名冠绝江南，妙笔生花锦绣文章更名满天下，今日有幸得岑公指点，学生不胜荣幸。”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东方云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先给岑文本扣上大大的高帽子，这套见面说辞虽然俗套，但古往今来从没失效过，可以用来做陌生人初次见面的标准话术，攻无不克无往不利，是可以收入教科书的基本礼仪套路。
    岑文本原就有爱才惜才之心，又被东方云几句奉承马屁拍的浑身通泰，他虽是当世大儒，却也是肉身凡人，自然也愿意听奉承话，更何况是文人雅士间的奉承话。岑文本心中大喜，满面红光的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字如其人，轻灵飘逸，有大家风范。就凭你这笔字，今科有望。”
    这就是当面许诺了，当朝宰相、今科主考当面承诺，这是必定高中的。
    听两人相互吹捧，尉迟宏突然后悔带东方云来见岑文本了，岑文本一见东方云的字便欢喜不已，又当面承诺必能高中，让尉迟宏心里很不是滋味，酸溜溜苦巴巴的说不出来的嫉妒还是羡慕。
    他已经看出，此刻在岑文本眼中，自己是可有可无的人，所以心里很受打击，但他又不甘心被冷落，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扭转下尴尬的局面，可他还没等想出话头，就见岑文本僵住了，过了一会又抬头看着东方云：“你……你……”一连说了两个你字没有下文。
    尉迟宏情知有变，也不急着说话。
    只见岑文本指着行卷末尾处说：“你现在将这两字写来我看。”
    当场写字，尉迟宏可以理解，可以验证东方云的字是否为别人捉刀代笔，可只写两个字，而且指定了两个字写，尉迟宏不明白，探头想看岑文本让东方云写的是哪两字，东方云恰好从他跟前走过，挡住了尉迟宏的视线，等东方云走过去，岑文本的手已经放下。
    东方云一脸淡然的走到桌案前，岑文本向侧面跨了一步让出书案正中，并将笔递给东方云，东方云也不接笔，而是将自己的行卷小心的放到一旁，又郑重铺开一张纸，用镇纸镇住四个角，这才接过岑文本递过来的笔，接笔时看了看岑文本，两人四目相接，从岑文本目光中看出了关切，微微一笑，又不经意的扫了眼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尉迟宏，却是意味深长的一笑，然后在砚池中微微一点，挥笔一蹴而就，随即退后一步，让出地方。
    尉迟宏注意到，东方云还没收笔，岑文本已经是一脸惊愕。
    尉迟宏好奇，想跨前一步看看东方云写的什么字，正要迈步，不料岑文本却率先说话：“你先下去。”
    “这……”尉迟宏颇为意外，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既意外又好奇：“岑相公……”
    岑文本毫不客气且不容置疑的说：“你先回避，我有话单独跟他说。”
    尉迟宏在夜色下站在中书省的正堂外，足足站了一个时辰，他设想里面的场景，岑文本与东方云到底在谈什么？不可能只谈书法，只谈书法干嘛让自己回避？
    他又想到那两个字，到底是哪两个字？让岑文本单单挑出来，东方云写完后竟让一向沉稳的宰相那副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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