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天子亮剑

小说:风起长安 作者:九月丰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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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听了太子的话,也不表态,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对内侍下令:“来人,将这幅字装裱起来,命殿中省将其悬挂在甘露殿配殿。”李世民说话时仍在低头看东方云的字,像是不经意的问道:“对了,近来你七叔忙什么呢?”
    “七叔?”李承乾一愣,他不明白怎么突然就提到李元昌了,但李承乾知道,如果立刻回复李元昌的近况,岂不是告诉父皇自己最近跟七叔走的近吗,所以李承乾笑着说:“儿臣有一阵没见七叔了,儿臣回去派人问一下再来回奏。”
    “不必了。”李世民淡淡的说了三个字,但语调中竟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感叹。
    东方云一直在偷偷观察所有人的表情,他注意到,在李世民说出不必了三个字的时候,岑文本的脸色不易察觉的微微一变,他知道,岑文本一定听出了李世民的弦外之音。
    确实,在李承乾回答的时候,岑文本心里由衷叹息了一声,他不仅听出了李世民的言辞中的冰冷,而且已经联系前因后果想明白了今日之事,皇帝今日所有的对话,都是为了向太子提问做的铺垫,换句话说,皇帝不停的夸奖益州麻纸和东方云的字,其实都是在有意麻痹李承乾,为的是让李承乾在不经意间放松警惕,而李承乾也确实中了皇帝的计,毫不犹豫的撒了谎,岑文本想起了考试那天李世民亲临考场时,曾当面指出岑文本的考题改过多次,皇帝深居宫中却知道如此多的细节,怎么可能被李承乾的小聪明小谎言所蒙蔽,太子在皇帝面前撒谎,看似聪明,实则愚蠢至极。
    岑文本正思量着,只见一名内饰小步上前。
    “禀大家,高士廉在殿外候见。”一个内侍虾着腰小心的禀告。
    “宣进来。”李世民说道。
    很快,一名身穿紫色官袍的老者捧着一大摞书卷走了进来,老者六十多岁,精神矍铄,气度雍容,东方云知道,这位就是长孙皇后舅舅高士廉,当朝宰相高士廉。
    高士廉双手捧着书卷恭敬送至李世民近前:“启禀陛下,臣尚书右仆射高士廉、臣御使大夫韦挺、臣礼部尚书令狐德棻、臣中书侍郎岑文本,奉旨主持修撰的氏族志,责天下谱牒,参考史传,检证真伪。进忠贤,退悖恶,先宗室,后外戚,退新门,进旧望,右膏粱,左寒畯。新修氏族志将原稿中三百九十八姓减为二百九十三姓,一千六百五十一家,门第排序以皇族为首,外戚功勋次之,崔卢郑王王谢庾萧诸姓列为第三等。”
    李世民嗯了声:“是按照朕的意思修的?”
    高士廉笑着解说着:“臣还记得陛下当日的口诏,陛下与崔、卢、李、郑,旧既无嫌,为其世代衰微,全无官宦,犹自云士大夫。婚姻之际,则多索财物。或才识庸下,而偃仰自高,贩鬻松槚,依托富贵,我不解人间为何重之。臣和韦挺、岑文本、令狐德棻奉旨后,领会圣训精意,严加筛替,终成此稿。”高士廉虽然年纪大了,但记性并不差,竟将李世民当日旨意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
    (畯jun读郡,鬻yu读玉,槚jia读假。)
    李世民接过《氏族志》,随手翻看了几页后,满意的笑了:“这还差不多,我李姓皇族乃圣人后裔,又创立了大唐基业,自然该当在诸姓之首,外戚勋臣平定天下多有劳绩,也当的起第二等,王谢那些江左侨姓和崔王卢郑所谓山东大族,开国定鼎时无功劳于朝廷社稷,天下承平时又无治世之重臣,列到第三等也不能算委屈了他们。”
    众人虽然心里未必认同,但皇帝这么说了,自然没人敢跳出来公然反对。但李世民也知道有人不服气,就以眼前的说吧,岑文本出身江左世家,高士廉出身渤海大族,都是当地名门望族,他们心里就未必服气,所以李世民笑着说:“以本朝官爵功勋来划定门第高低,是要激励世家和庶族子弟报效朝廷为国出力,只要有才干,为国建功,朕就不吝惜高官厚禄给他,家门光耀也由他,门第显贵也由他。像那些只会清谈、不重实务、没甚才学又眼高于顶的山东旧族,既无功劳于朝廷社稷,又无恩惠于百姓小民,却可以凭婚姻维持高门阀阅,每有子女婚姻又索取巨额聘礼,败坏乡俗风气,实在可恶至极。传旨,这个新氏族志这就刊印,用益州的麻纸刊印,颁行天下各道州县。”
    高士廉似乎还想说什么,可还没开口,就见李世民对自己说:“先给你看看吧,这是朕让中书省拟的诏书,岑文本亲自修润过的,自贞观十六年起禁卖婚。”
    高士廉接过一看,只见诏书上写着:“氏族之盛,实系于冠冕,婚姻之道,莫先于仁义。自有魏失御,齐氏云亡,市朝既迁,风俗陵替,燕赵古姓,多失衣冠之绪;齐韩旧族,或乖礼义之风。名虽著于州闾,身未免于贫贱。自号高门之胄,不敦匹敌之仪。问名惟在于窃赀,结缡必归于富室,乃有新宦之辈,丰财之家,慕其祖宗,竞结婚媾,多纳货贿,有如贩鬻。或自贬家门,受屈于姻娅;或矜其旧望,行无礼于舅姑。积习成俗,迄今未已。既紊人伦,实亏名教。朕夙夜兢惕,忧勤政道,往代蠹害,咸已惩革;惟此弊风,未能尽变。自今以后,明加告示,使识嫁娶之序,各合礼典,知朕意焉。”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严厉限制当朝勋贵高官与山东望族通婚。既然“氏族之盛”要“系于冠冕”,而用人权又柄操之于君王之手,所以李世民想让山东旧高门、老望族再也出不了高官显贵,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假如朝中的达官显贵依然都争相与山东望族通婚,那么山东高门的郡望就会一直不减。如此一来,李世民压制山东旧族的手段政策,包括修订氏族志之类的手段,也就失去效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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