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长安局中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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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了王君范的感恩兼践行宴，本打算第二天一早便走，但没料想第二日天还没亮，数千的洪州百姓就已聚在魏征的驿馆前，洪州百姓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自发的摆了数桌酒宴为魏征践行，数十名耆老、族长出面，轮番的慷慨陈词，夸奖魏征言出必践，真的还了王使君公道，保住了洪州百姓的父母官，如约给了洪州百姓交代，洪州百姓当场拿出一把万民伞送给了魏征，饶是魏征位极人臣宰相城府，见了万民伞也是老泪纵横，加之乡民不住的劝酒，激动的魏征不免又喝多了，北行的计划不得不又推迟了一天。
    第三天一早，魏征和传旨钦差许德明等人正要出发，忽然听闻洪州百姓要给魏征立生祠，魏征听了匆忙赶到建生祠的地址，结果那里已经聚集了上前的百姓，已经在商量各县各族如何分摊工程钱款和民夫用工了，魏征是好说歹说，劝了这个又劝那个，又说建生祠会折损自己阳寿之类的话，才勉强让洪州百姓停止了为他建生祠的计划，不过这么一来，又足足耽搁了一整天。
    不过洪州的百姓对魏征实在太爱戴，第四天，第五天，接连出现状况，魏征在感慨江南民风淳朴教化普及之余，不得不往来奔波于各县各族间安抚族长耆老和百姓，所以一直到第六天魏征才勉强上路，结果路上又遇到百姓在官道两旁沿途设宴，魏征不忍扶了百姓的好意，每遇一处宴席，必下车亲自与百姓把酒话别，洪州百姓依依惜别之情实在难却，搞的魏征的队伍一天只能走三十里，结果就是，魏征一行用了足足九天时间才出了洪州境内。
    不过百姓的爱戴全被宣旨钦差许德明看在眼中，许德明一路上不住的啧啧称赞，也只有魏太师这样的青天大老爷，才会得到百姓如此爱戴，才有这样的官声民望，魏征听了虽然心里受用，但这样实在太影响行进速度，也唯有苦笑以对。
    本以为出了洪州便能加快赶路，可是到了江州，刺史王运生又设宴践行，魏征跟王运生没什么交情，本打算随便应酬一顿饭便上路，没想到席间王运生提及江州有一桩旧案，案件牵扯到武德四年大将军李孝恭和李靖率军攻略江南时，李孝恭帐下一支偏师迂回江州，经过当地陈各庄时，将当地据村自守的一支乡民武装误当做萧梁的守军，结果唐军偏师不仅将那支乡民武装全部杀死，而且还屠村，阖村百姓几无幸免。
    听了王运生的讲述，魏征初步认定攻打乡民武装还可勉强解释为误判敌军，但屠村却是典型的杀良冒功，不免有些义愤，原本战乱年代这种事难免，可是王运生说如今有个叫陈二的乡民，自称当年陈各庄幸存的孤儿，每天都到刺史府鸣冤告状，无巧不巧，那顿饭还没吃完，那告状的陈二又来了，而且不知从何处听说魏太师就在江州，点名要当面向魏太师鸣冤诉苦，魏征当时也喝了几杯酒，借着酒意，见了陈二，魏征听完陈二的哭诉后，当即觉得自己接这个案子有些草率了，但既已有言在前，魏征只得勉强答应第二天前往陈各庄当场查看当年的现场。
    第二天到了陈各庄的魏征更加后悔，虽然能依稀辨别这村子当年确实毁于战火，但所有的房屋和院落都早已荒废，荒草丛生，根本无处搜集证据，白骨倒是有一些，有些也确实能看出确实是被人杀害的，但年代太久，魏征又不善刑名断案，所以根本找不出任何对案件有帮助的线索。
    既然从现场找不到物证线索，那就从人入手吧，但找人证的难度一点不比找物证小，此时距离武德四年的平定江南的大战已过去了二十年，到底是哪一只偏师途径了江州，已没人记得，就连当年名义上的主帅时任荆湘道行军总管的李孝恭也已离世，实际上的主帅卫国公李靖已年过七旬，近年来身体多病，一直在家养老，深居简出，连朝都不上了。
    更难办的是没文字档案可查，因为当年平定江南的大战，兵部根本没有提前制定用兵方略，战后也不会对这种偏师做记录，就算要记的也只能记主帅攻略哪里。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前敌临战，敌情我情瞬息即变，用兵遣将全凭主帅运筹。
    魏征意识到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但没办法，既然接了案子，魏征只能硬着头皮给京城的卫国公李靖写信，询问当年偏师之事，结果不出所料，十几天后收到回信，李靖说年代久远，不记得有此事，想想那李靖年老体弱，昏聩糊涂，记不得当年的事再正常不过了，既然主帅都不记得当年的事，此事查起来便难如登天了。
    无奈，魏征只得对陈二承诺，回京后会继续查访，但其实魏征心里清楚，这件事恐怕永远也不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了。
    魏征饱含愧疚与无奈上了路，但从江州出发时，已经距离魏征接到回京诏旨足足过了一个月。
    齐州之事发端后，魏征常想，若是自己不在洪州和江州耽搁时日，便能提前一个月返回长安，洪州的事也早早的跟皇帝说清，后续的调查恐怕此时也已经启动了。
    皇帝虽没召见，但魏征不是苟且之人，每天都还正常入值办公，而且每天都将那万言奏本随身携带，万一有机会见到皇帝，立即上奏。
    这一天晚上，魏征正要下值，许德明一溜小碎步来到面前：“太师，大家有请。”
    魏征一听，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期盼多日的谈话机会来了，赶紧摸了摸袖中的奏本。
    跟着许德明一路来到承庆殿门口，许德明微微一笑，虚抬手请魏征入内：“大家有话，太师径直入内，无须通禀，还有，咱家就不给太师引路了，大家有话，请太师一人入内。”
    魏征点头，皇帝必是有话单独对自己说，随即独自跨入承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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