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长安局中局(二)

小说:风起长安 作者:九月丰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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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庆殿此时已经点燃了灯烛,殿内没有一个内侍,魏征所料不差,李世民是有事单独要谈。
    他知道皇帝心情不好,便小心迈着步子,脚步尽量放轻,不过殿内此时异常安静,轻微的脚步声仍然在殿内清晰可闻。
    李世民原本背对殿门口,听到脚步声,回过身来,看向魏征,恰好此时魏征也正看向李世民,君臣二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久违的关切和一丝晶莹,君臣二人相知多年心有灵犀,且又都是极深沉的人,虽然心中有千言万语,都默契的将关切收敛,一切尽在不言中。
    片刻后,李世民拿起一封奏本和一封信,轻轻说道:“这些奏本,是你亲手所写吗?”
    魏征抬头看了看,点头,“是。”
    “事件经过写的语焉不详,既无结论也没谏言,不是你魏征你的行事风格呀。”李世民缓缓的说。
    魏征一听,眉头一挑,看向李世民手中的密信和奏本:“陛下可否将奏本和密信给臣一观。”说着竟不等李世民点头同意,径直走到李世民面前,拿起密信看了起来。
    片刻功夫,魏征猛的抬头,表情惊诧:“这不是臣的字,是有人模仿臣的笔迹,临摹的人是个高手,就算臣自己,若不细看也是不好分辨真伪的,实在是太像了,但这几个字,臣近两年手臂有疾,有时候收笔较轻,这人收笔如常,却忽略了这个关键细节。”
    李世民表情凝重,盯着魏征的脸,很多谜团此刻似乎就要接近真相了,之前很多想不清楚的问题,答案俨然已呼之欲出了。
    “此贼用心险恶,信中后面的话全部被此贼去掉了。”魏征指着信的末尾:“凌云台派人秘密到了洪州与臣会面,臣怕重蹈陈有方的覆辙,所以一面公开写奏本迷惑外人,另一面偷偷写了密信让凌云台的人带回。臣的密信中在最后特意说明,洪州的事尚有很多疑点未查明,包括宜都王在江州遇刺等事,还有他在江州鄂州等地发现的灾民被灭口等事,都需要细细查证,臣本人对刑名办案并非擅长,臣建议陛下再派得力的查案钦差赴洪州,重新查访,慢慢推敲,只有彻底查清了这些谜团,洪州的真相才有定论。”
    魏征又翻开那份明折,看完说道:“这份明折是真的,是臣的字迹,这份明折本就是要迷惑那幕后之人的,所以并未写出相应的疑点。”
    “这么说信在半路上被掉包了。”李世民盯着那封密信,刚想喊人传房遗直,突然想到了什么,改口道:“信是在哪里掉的包呢?凌云台的人是断断不敢欺瞒朕的。”
    “不管是谁掉的包,但此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掩盖洪州的真相,从事情的结果看,陛下确实根据这份假密信做出了判断,而陛下的处置,最失意的莫过于宜都王了。臣仔细想过,整个事件中,最关键的一环是宜都王到达江州后遇刺,那次遇刺直接导致宜都王一时冲动,到王运生处借兵突袭洪州刺史府,这才有了后面洪州百姓围困刺史府,天下震动,所以要想解开所有的谜团,就必须弄明白刺客的身份来历。臣曾经做过假设,如果那些刺客是宜都王的人,那整件事就是宜都王演的一出苦肉计,通过一场假遇刺,借以对王君范出手,但臣在遇刺现场走访时了解到,宜都王遇刺时十分惊险,若没有一伙神秘的江湖高手突然出现保护,宜都王很可能命丧当场,如果为了作假,臣认为不必搞的那么险象环生。但如果刺客的主使另有其人,那整件事就是幕后之人设的陷阱,制造王君范贪墨不法的假象,等宜都王来跳。不过臣基本排除了刺客是王君范派出的可能,因为根据臣在洪州的调查,王君范是受百姓爱戴的好官,更没有私征田赋贪墨赈粮的事,所以王君范没有刺杀宜都王的动机,从逻辑上看,如果刺客的主人另有其人,那么他们就是在故意给宜都王制造紧张和危在旦夕的意识,或者说,他们在有意逼宜都王做出破釜沉舟的选择。”
    “这么说青雀是被人陷害?”李世民凝目攒眉,一想到李泰可能是无辜的,他不禁有一丝解脱和庆幸,但转念一想如果李泰确是无辜,那么陷害李泰的又是谁呢?其他儿子恐怕难逃干系了,一想到这里,李世民的心里不免又是一紧,李祐谋反在他心里的压的那块大石还没清除,又一块大石头又压了上来,李世民感觉无比的压抑,沉声说道:“这是针对青雀的大阴谋?”
    “针对宜都王的可能是很大,”魏征顿了顿:“至于说他是完全被人陷害,那倒也未必,臣曾不止一次跟宜都王谈过,宜都王只说他来洪州是为整顿吏治,振作颓风,但一些关键问题他含糊其辞,不肯实话实说,尤其是有关遇刺的一些细节,而且臣了解到宜都王从长安到洪州,身边始终有个叫段平的五十多岁的随从,从各种迹象看,此人像是个核心幕僚,宜都王的很多决策,很可能与此人有关,此人在江州遇刺时受伤,宜都王的冲动决策,很可能与此人受伤有关,但奇怪的是,在宜都王被洪州百姓围困在刺史府自顾不暇之时,受了重伤的段平竟凭空消失了,联想到宜都王遇刺时有神秘江湖高手出手营救,所以臣怀疑这个段平很可能跟某个江湖帮派有关。此人很可能在路上跟宜都王谋划各种情况,宜都王在情急之下选择了最为激进的一种。”
    李世民怒不可遏,猛的一拍御案,“要彻查,查清楚。”可是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彻查,彻查谁?是彻查陷害李泰的人?还是彻查李泰身边来路不明的段平?李世民发现其实自己也说不清。老四当初力主到洪州查案,居心确实很值得商榷,未必有他说的光明正大。而且自己另外秘密派人赴洪州查证真相,就是怕李泰暗中捣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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