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长安局中局(十一)

小说:风起长安 作者:九月丰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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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将死之人在沙漠中见到了绿洲,李世民突然觉得眼前一片光明,他万万没想到李恪居然是来给李祐求情的,不禁喜出望外,刚想拍手称快,却强行收住了,故作深沉的问:“你有没有想过,他犯下的是十恶不赦的重罪,朝廷法度俱在,朕以什么理由饶他?”
    “五弟是有错,但他身边的人就没错吗,齐州的官员,何时规劝过他,被罢免的长史薛大鼎,人称直臣,何曾……”李恪越说越激动,说话声音越来越高,到最后也不知是为权万纪惋惜,还是在感慨自己当年的,竟哽咽起来,“这一点儿子深有体会,当初若不是权长史,儿臣如今恐怕跟五弟一样……”
    李世民感动之余,不免为权万纪惋惜,这权万纪还真是个称职的长史,如若能早些派往齐州管教李祐,或许现在就不是这个结果了,想想这样的臣子竟然被李祐残忍杀害,李世民对李祐的疼惜怜爱便被厌恶代替,老五啊,真是作孽啊。
    “老五虽然有罪,但周礼有八辟之法,我大唐律也有八议之制,一议亲,二议故,三议贤,四议能,五议功,六议贵,七议勤,八议宾。老五可循例议亲议贵,儿臣愿上疏保奏,与朝臣共议议亲议贵之法。”李恪引经据典,他准备充分,一番陈词说的慷慨激昂,毫无阻滞。
    李世民暗自叹息,国家虽有八议的制度,但李祐犯的是谋反大罪,八议就算再议,恐怕也议不出免死的结果,但李世民看着李恪,突然觉得这个儿子虽是庶出,但友爱兄弟,难道不比那两个为了上位勾心斗角陷害兄弟的嫡子强吗?哎,造化弄人啊,可叹这么优秀的儿子,竟偏偏是庶出。可惜杨妃已故,若是杨妃尚在,立为皇后,便没这么多烦恼了。
    李恪刚刚离开,李世民犹在怅惘之中,突然听到殿外隐隐有哭声。
    李世民不悦,皱眉问许德明:“什么人在外面哭?”
    许德明暗中叫苦,今晚怎么这么多事,从洪州宣旨回来后,许德明谨小慎微,丁点小事也不敢怠慢,唯恐惹恼了皇帝又被发配到掖庭宫去了,所以皇帝一问,许德明赶紧说:“陛下息怒,奴才这就去看。”
    李世民一摆手:“不用了,朕出去看看,也疏散疏散筋骨。”
    李世民刚迈了几步,就见一个人擦着眼泪往里走,哭声正是此人发出,李世民刚要呵斥内侍和千牛备身为什么不拦,却定住了,看身形这不是李治吗?难怪没人拦阻。
    “智奴,你哭什么?”李世民走到近前,怜爱的拍了拍李治的肩膀。
    李治顺势扑进李世民怀中,哭的极是伤心,“父……皇,饶……了五……哥吧。”
    李世民一听,竟然也是为李祐求情的,一股暖流直奔心头,也不知是为李祐惋惜,还是被李治的伤心所感动,李世民竟也落下泪来,自己处心积虑让臣子们站出来保李祐,没想到最先站出来保李祐的还是李恪和李治,关键时刻,还得是亲兄弟,谁说无情最是帝王家,谁说天家无骨肉,自己这两个儿子不就是把骨肉亲情放在首位吗?
    “老五犯的谋逆大罪,朕也不忍心杀他,但国家有国法,朕虽是天子,也不能一句话就免了他的罪,不好办啊!”李世民感慨道。
    李治哭声稍敛,但依旧哽咽:“儿子……愿意替五哥担些责任,父皇不妨将儿子贬为郡王,甚至削去王爵也可,只要能保住五哥一命,儿子愿做国公、郡公,普通百姓也行。”
    李世民一听,更加感动,这个儿子从小厚道仁孝,若是太子和老四有他一半的宽厚,如今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自己也不用这么为难了,哎。
    李世民刚要说这个法子不成,就听李治说道:“儿子想见见五哥。”
    李世民身子一僵,也好,让智奴去探望,正好试探试探朝臣的反应。
    “李祐,晋王殿下来看你了。”典狱边喊边打开牢房的锁,随即转身,虾着腰虚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脸谄媚的对晋王笑道:“殿下注意脚下,小心绊着。”
    李治也不答话,捂着鼻子走进牢房,这味道实在难闻,腥臭中夹杂着酸嗷,就像是哪个醉汉的呕吐物在夏日的高温下发酵了一样。
    李祐原本对着墙,听到脚步声,早就转过身,一听是李治来看自己,疯了一样冲向李治,手上脚上的镣铐发出当啷的声音。
    李祐的声音虽然沙哑,但语气中透着希望:“智奴,你来看哥哥了,好弟弟,救救我,救救五哥,我是冤枉的。”李祐一把抱住李治,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李祐身上又脏又臭,除了尿骚屎臭的味道,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令人作呕的味道,李治下意识的向后躲了躲,但他毕竟是来看李祐的,被人知道自己嫌弃李祐便会露出破绽,所以他强自屏气凝神,算是勉强站住了,勉强挤出一丝笑:“五哥,你变了。”这是句废话,都这副模样了,能不变吗。说完这句话,李治几乎吐出来,因为换气,周围空气中的味道更加浓烈,让他受不了。
    李祐痛哭流涕,一路上坐着囚车,一进京就被关进大牢,吃的是嗖饭,喝的是脏水,他生平哪受过这样的苦,看见了亲人,恨不能把一肚子的苦水都倒出来:“你不知道他们都怎么对我的,他们根本不把我当人啊,给我吃的饭,狗都不吃,你看看,还给我带这么重的镣铐,他们真把哥哥当成狗了。”
    李治来之前没料到大牢里竟如此污秽难闻,他想快点结束这场对话,但转念一想,在这停留的时间短了,父皇恐会以为自己是在装模作样,想让父皇相信自己真心关心李祐,至少要多待一会,但他跟李祐相处时间不长,也说不上有什么感情,这时候实在无话可说,思来想去,也只有聊些案件的事拖延时间了,便皱着眉说:“五哥,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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