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7.长安局中局（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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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王福畴在李泰书房内聊了一个通宵，与其说是聊，其实更多的是李泰在讲，王福畴在听，当然王福畴偶尔也会提些具体的问题，而且会就某个细节深入追问，但九成九的时间都是李泰在说。
    说了一夜的李泰虽很疲惫，却并不萎靡，相反，这次难得的一吐为快，让他一扫压抑已久的苦闷与烦躁，自然的笑容再次出现在他胖胖的脸上。
    王福畴却没有李泰的好兴致，他终于有机会一窥洪州之谋的全貌，但是却是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害怕，越听越发觉自己之前错的离谱，太子更错的不着边际，自己和太子之前的所有推论都错了。
    王福畴发现自己和所有人一样，都深深陷入一个渊深似海的迷局中而不自知，几乎所有人都被幕后通盘布局之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这是何等精妙的一盘棋，王福畴情不自禁的对布局之人心生仰慕，这个局不仅需要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高屋建瓴的通盘谋划，更需要每一个环节都坚定无误的按照预定设想执行落位，不能出现丝毫差错。
    王福畴纠结，自己该怎么做？这些情况要不要告诉太子？告诉太子后足以扭转眼前的局面吗？王福畴庆幸自己之前留了个心眼，看来多留一条后路是无比正确的。
    思考了良久，王福畴终于想清楚了，对，就这样办，只有这样才最有利，他笑着对李泰说：“既然天子已经发现了殿下的冤屈，那么殿下翻盘的机会就大多了，但咱们不能全然指望别人，还要细细谋划，现在有一点是我最担心的，作为父亲，陛下在洪州真相未明之前，因为顾念父子之情才从轻发落了您，但同样作为父亲，他也有可能因为顾念父子之情而姑息太子，所以……”
    “王先生的意思，要让父皇更加愤怒，只有愤怒超过了不舍，才能扳倒他？”李泰点头，王福畴说的，也恰恰是李泰所顾虑的。
    王福畴暗自一叹，李泰居然想的还是扳倒太子，王福畴此刻置身局外看的最是清楚，最后不管证明洪州的事查明是太子构陷，还是另有其人设局，你在整个事件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包括王府内私藏兵器甲胄，皇帝也绝不会视而不见，尤其是你跟四海盟勾搭的事，想瞒住皇帝几乎不可能，你恢复魏王的封爵可能还有机会，但想取太子而代之，除非皇帝昏聩到愚蠢。
    王福畴感慨，李泰就像一盆花圃里精心栽培的花朵，看似鲜艳，但没经过世事沧桑人情历练，还是太稚嫩了，经不起风雨洗礼，皇帝召见你时没跟你说过一句准成话，这点风色你难道没看出来？
    但既已打定主意，王福畴决定继续虚与委蛇，便说：“欲除外疽，先清内毒，在反击太子之前，太子需要先把身边的隐患排除。”
    “先生的意思是？”李泰不解。
    “刘洎。”王福畴轻轻说出两个字：“长安有洪州来的灾民，这从始至终都是刘洎的一面之词，殿下既未曾亲见，也没派亲信核实，而殿下被洪州诡计陷害的发端，正是由于刘洎劝殿下发奋振作，整顿吏治，所以刘洎的建议就很值得玩味，如果灾民是他亲眼所见，那就只能说明他也中计了，如果灾民之事子虚乌有，那刘洎很可能是太子派来的卧底，或者至少收了好处。”
    李泰点头，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刘洎，因为洪州一案的发端，正是刘洎跟他密报发现了洪州来的灾民，李泰还曾后悔，没有亲自去验证灾民真伪就决定对王君范出手了，现在看来是草率了。
    听了王福畴的建议，李泰决定，验证下刘洎，“先生可有妙计？”
    王福畴笑着说：“无须妙计，殿下可秘密邀请刘洎来府中一叙，刘洎若是敢来，说明心里没鬼，而且还继续站在殿下这边，如是不敢来……”王福畴没有往下说，他相信李泰能够理解剩下的意思，也知道该怎么办了。
    东方云走进自己的书房，庾华正坐在自己惯常看书的座位上。
    “办好了吗？”庾华放下书问道。
    东方云点头：“凌云台的人已经拿到了麻衣令，现在应该呈给李世民了，侯君集府上起火都不敢报官，小妾暴死草草埋了，这么多反常之处，办案的人会自行把侯君集的动机和案件背后的真相补齐的。”
    庾华笑着点头：“很好，那现在我们只需要等了，人的想法，只需要一点点引导，就会根据自己的思路往下想，我们给李世民创造了足够多的理由往下想了，剩下的证据和动机，让李世民自己去找吧。”
    东方云正要说话，却听庾华又说：“其实李承乾不是笨人，从他所作所为来看，他还是有些心机的，只不过他用力用错了方向，可惜呀，他若有一个能洞悉李世民心事的幕僚，李泰未必是他的对手。”
    “用错了方向？”东方云有些不解。
    庾华淡淡一笑说道：“你以为李承乾是真心喜好胡风？喜欢做草原蛮子的可汗？大唐天子，天可汗，号令四方的万王之王，不比萎缩于草原一隅的可汗威风？李承乾好胡风多半是装的，他有腿疾，自知不能跃马疆场，而李世民是在马上打江山的皇帝，荡平天下扫平乱世，李承乾担心李世民认为他懦弱不堪大用，担不起大唐江山，所以故意向人显示好胡风，以展示其勇武英豪的一面，当然了，这一切都是为了增加李世民对他的好感。”
    东方云听的目瞪口呆，他从没想过这一层，不禁佩服先生洞悉世事人心，聊聊数语便将李承乾分析的透骨入髓。
    庾华继续说：“其实李承乾彻底想错了，若是遇到寻常中平庸碌之主，他这个办法或许是好办法，但李世民何等英睿神武，何等的雄才大略，这样继往开来的一代雄主，遴选接班人怎会只看重勇武？李世民要的不是武夫，而是驾驭天下并继承他开创基业的英主贤君，更何况李承乾表现出的勇武更多的是匹夫之勇，而不是大智大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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