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9. 昭陵疑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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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田光子款款行了一礼，不疾不徐不卑不亢的说道：“见过将军，小女子有礼了。”
    她一口地道的长安雅言，完全听不出是异域人士，而且说话时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一双明眸如同秋水般动人心魄，看的窦怀悊心驰神遥，血脉翻涌。
    见窦怀悊盯着自己不说话，山田光子淡淡一笑，半转身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两名侍女，两侍女会意，开始准备，两名侍女将琴小心的放在提前准备好的案上，又将琵琶、筚篥等乐器放在一旁，随即站在琴案两旁，一言不发。
    山田光子款款坐到琴前，窦怀悊分明看到，在她坐下的一瞬间，两团雪白在低敞的短襦中跳动了几下，窦怀悊不免又是心中一摇。
    山田光子淡淡一笑，轻轻问道：“将军可有想听的曲？”
    “姑娘请随意……”窦怀悊光顾着看美人了，哪里还有心思想着听什么曲。
    “姜大人可有想听的？”山田光子又问姜十七。
    姜十七斜眼瞄了下窦怀悊，故意说道：“姑娘可会放鹰歌？”
    “会倒是会……”山田光子眉头一皱，欲言又止。
    姜十七刚要开口，窦怀悊却抢先插话：“姑娘不必为难，想唱什么就唱，拿手的曲子，尽可唱来。”
    “将军既这么说，奴家新排一曲，就请二位大人赏听了。”说着她按住琴弦，稍清了清嗓子，随即边弹边唱：“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山田光子的歌声一起，不仅是窦怀悊的屋内，整个院子全都静了下来，她声音婉转，饱含深情，时而高亢，时而悠长，时而迅若天马，时而缓似游龟，一韵一顿，字字铿锵。配合她娴熟的琴音，听的窦怀悊如痴如醉，如神游太虚，又如深潜大海，沉浸不能自拔。
    一曲唱罢，双手收势，山田光子含笑看着窦怀悊，眼含秋水，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窦怀悊下意识的擦了擦嘴角，为了遮掩尴尬，端起杯，刚要起身给山田光子敬酒，却听隔壁房间传来一声赞叹：“好，霓曲天籁佐美酒，飞声尽消万古愁。”
    窦怀悊一愣，自己的手下都是什么货色他是知道的，一群当兵的大老粗，肚子里墨水加一起没二两重，断断说不出这么文雅的词句，想着窦怀悊不免看向姜十七。
    姜十七也正看向窦怀悊，两人四目相对，姜十七立即明白了，这不是窦怀悊带来的人。
    可驿卒们都是些什么料姜十七自然也心里有数，认的字加到一起装不满一箩筐，而且这声音也很陌生，所以说话的人自然也不是自己的人，想到这，姜十七一声断喝：“大胆，什么人在此聒噪，吴三，去看看隔壁是什么人。”
    吴三一脸不情愿的答应一声，暗道晦气，你听就听嘛，不言声偷摸听就好了，念的什么歪诗呀，这下可好了，驿丞肯定要撵你走了，你拍拍屁股走了，连累了老子，这点破钱挣的提心吊胆，真他娘的倒霉。
    姜十七话音刚落，窦怀悊却说：“慢着，此人言语不凡，不妨请来共饮。”说着高声喊道：“同是曲中人，何不来相见？”
    吴三一听有门，便止住了脚步，只是隔壁却没动静，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这就让吴三骑虎难下，来不来你倒给个话呀，来便来，不来可就得赶你走了。
    正为难，见二人出现在门口，正是自己偷偷引到正院厢房住的公子和仆人。
    窦怀悊打量前面的人，此人身穿白色襕衫，头发简单的盘起，既无幞头也没抹额，相貌也甚是寻常，尤其是脚下的靴子上一层厚厚的灰尘，想来是经历了长途跋涉。
    但此人身后那位仆人却引起了窦怀悊的兴趣，倒也不是仆人相貌出奇，而是那人捧着的宝剑。一般的宝剑吞口多为睚眦或虎豹等猛兽，但此剑吞口却是一条似龙非龙似蟒非蟒似鸟又非鸟的图案，不过此兽虽叫不上名字，但造型古拙，线条流畅，形制优美，绝非寻常匠人所能勾画打磨。再看那剑首，虽然看不太清，但隐隐似有文字，剑首铸字，或为铸剑名家留名，或为铭记剑主人尊贵身份以显示此剑不凡。再看剑匣，做工也同样精美，虽然没有镶嵌宝石珠玉，但素雅的剑匣上隐隐有龟甲纹理，剑匣顶端纹理变为白虹，其中似乎隐隐还有七星文，素雅中透着高贵端庄和宝剑的不凡出身。
    窦怀悊出身名门，见多识广，只一眼便知此剑绝非凡品，而且捧剑之人十分珍视的将剑捧在怀中，那么此人定是“捧剑仆”了。
    东方云什么都没说，什么也都不用说，这口宝剑加捧剑仆，已让窦怀悊察觉来人绝非寻常身份，再加上此人昂头挺胸器宇不凡，联系刚才那句文雅豪迈的感叹，窦怀悊认定这恐怕是哪个高门子弟出门游学，便不敢怠慢，刻意起身行了叉手礼：“敢问阁下贵姓？”
    东方云也回了个叉手礼：“在下薛礼，河东人士。”
    这是早就想好的对答，东方云知道，高门子弟都喜欢在报名后报出自己的籍贯，以彰显自己出身望族，河东薛氏那是关中一等一的高门望族，就算你窦怀悊是当朝驸马，也要刮目相看。
    果然不出东方云所料，窦怀悊一听是来人是河东薛氏的子弟，不觉微微欠了欠身子，关切的问：“阁下跟当朝右卫大将军薛万彻，可是同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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