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 昭陵疑云（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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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闻皇后贤德，堪为女子楷模，不料竟也有寻常女儿情愫。”山田光子感慨。
    片刻后，山田光子双手拨动琴弦，开始吟唱，这次她唱的不似刚才那般百转千折，而是从开始便低沉轻柔，深情款款，反复唱了三遍，最后一遍唱至尾声，声音突然转为高亢，如同的在平原上陡然出现一座高峰，但到了最高处戛然而收，恰到好处，令人无限回味。
    “好……”一声喝彩将所有人从凄楚中拉回了现实，但这次叫好的却不是薛礼，而是从门外传来，众人扭头一看，只见门口站着一位身穿青色官袍的官员，姜十七一见此人，连忙起身快步迎了上前，“可不巧了，正要去请您呢，薛主事里面请。”
    薛主事也不理睬他，径直迈步走向山田光子，却半侧着脸看向窦怀悊：“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有好事都先可着大官来，不过这里有如此绝代佳人，你竟然不去请我，老窦，我可挑理了。”
    窦怀悊哈哈一笑：“薛兄你误会了，我也是客人，客随主便。”
    听两人对话，显然并不见外，与其说是怪罪，更像是老朋友见面互相打趣，姜十七见缝插针，笑呵呵的插话：“薛主事莫怪窦将军，本来想让山田小姐在这院唱几曲后，再上您那院去唱的，既然您来了，赏个脸一同赏曲可好？”
    姜十七官小职卑，多年来养成了察言观色见人下话的本事，说话圆滑谦卑，让人挑不出毛病，薛主事一听，心里十分受用，也不便再说什么，四下打量寻座位。
    一眼看到还有个生人，薛主事看向窦怀悊：“这位是？”
    窦怀悊呵呵一笑：“这位仁兄名叫薛礼，也是河东薛氏子弟，与你还是同宗呢。”
    东方云怕薛主事攀家世谱牒，那样必然露馅，赶紧笑着拱手：“薛礼，一介白身布衣，游学路过此地，献丑了。山田姑娘惊才绝艳，刚刚小试牛刀便技惊四座，兄长可有好诗好词？姑娘必不负兄长的词作。”
    薛主事确实原想问问薛礼这一支的传承谍谱，但听见问可有好词好诗，来了兴致，口中滔滔不绝的点评起来：“山鬼乃是楚辞中九歌之一，辞赋华美，天马行空，但失之哀婉，不合今日的情景。后面那一首却很好，以景寓情，情景交融，文风清雅又不失欢愉，与今日宴饮十分贴合。”
    说着眼睛扫到薛礼案上的笔墨卷轴，眼前一亮，踱步上前夸赞道：“看来兄台也是读书人，可否将纸笔借在下一用？”
    东方云笑着请薛主事落座，并亲自将笔送到其手中。
    薛主事也不客气，道了声谢，便提笔挥毫，他运笔如飞，顷刻间一蹴而就，东方云在旁一看，只见卷轴上的诗文是：
    宜春苑中春已归，披香殿里作春衣。新年鸟声千种啭，二月杨花满路飞。河阳一县并是花，金谷从来满园树。一丛香草足碍人，数尺游丝即横路。开上林而竞入，拥河桥而争渡。
    出丽华之金屋，下飞燕之兰宫。钗朵多而讶重，髻鬟高而畏风。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影来池里，花落衫中。
    苔始绿而藏鱼，麦才青而覆雉。chui箫弄玉之台，鸣佩凌波之水。移戚里而家富，入新丰而酒美。石榴聊泛，蒲桃酦醅。芙蓉玉碗，莲子金杯。新芽竹笋，细核杨梅。绿珠捧琴至，文君送酒来。
    玉管初调，鸣弦暂抚。《阳春》《渌水》之曲，对凤回鸾之舞。更炙笙簧，还移筝柱。月入歌扇，花承节鼓。协律都尉，射雉中郎。停车小苑，连骑长杨。金鞍始被，柘弓新张。拂尘看马埒，分朋入射堂。马是天池之龙种，带乃荆山之玉梁。艳锦安天鹿，新绫织凤凰。
    三日曲水向河津，日晚河边多解神。树下流杯客，沙头渡水人。镂薄窄衫袖，穿珠帖领巾。百丈山头日欲斜，三晡未醉莫还家。池中水影悬胜镜，屋里衣香不如花。
    薛礼拍手称赞：“这是庾信的《春赋》，好，春游曲后颂春赋，应情应景，果然妙不可言。”
    “难道我的字不好吗？”薛主事半开玩笑似的瞄了眼薛礼，他对自己的字一向很自信，此刻薛礼竟只夸他选的诗词应景，却不夸他的字。
    薛主事捧着卷轴，来到山田光子面前，恭敬的将卷轴递上，笑着说道：“在下薛承，现任工部主事，请姑娘先看看这首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他的手莫名碰到了山田光子的手背上，那滑腻的手感让他怦然心动，再看山田光子的绝世容颜，不觉有些心猿意马。
    但山田光子却恍然未觉，只专注看卷轴上的诗句。
    薛承不免有些讪讪的，便要回身，但余光无意间看到山田光子旁边放着的卷轴，只一眼便心中一动，薛承赶紧低头去看，看了片刻，赶紧抬头：“这是谁的字？”
    薛礼笑着说：“是在下写的，刚才唱的正是这一首。”
    薛承再次打量起薛礼，良久叹道：“听闻今年考试，有位名叫东方云的士子，书法出神入化，有小右军之称，就连天子都极其赏识，并将其字悬挂于宫中，与王羲之的字并列而挂，如今此事已经传遍长安坊间，长安的高官显要都以收藏一卷东方云的字为荣。那东方云的字在下虽没见过，但兄台这字如此潇洒俊逸，却在今科中籍籍无名，可见那东方云的字是何等的不凡。”
    薛承感慨间已然到了薛礼面前，恭敬的说道：“恕在下眼拙，怠慢了兄台，这里赔罪了。”
    薛礼赶紧回礼，笑着说：“薛主事太客气了。”
    薛承又是一礼：“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将这幅字送给在下？”
    东方云突然后悔了，自己一时兴起，竟在此留下了笔迹，虽然暂时无虞，但若有认得自己笔迹的人看到了这卷轴，自己的身份立时就会暴漏。
    东方云正琢磨着该怎么收场，忽听姜十七说道：“窦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窦怀悊的心思原本都在山田光子身上，姜十七的话根本没听清，姜十七只得又说了一遍：“窦将军，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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