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谁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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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月真人的琴，是一把非常普通的杉木落霞琴，看色泽与包浆，也是一把百年古琴。
    单轮材质来看，自然是“皎月”的桐木更好一些。
    但君子琴，在人不在琴。
    况且历经风雨数百年的好木材，已然没有那么大的区别了，作为琴的底材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当水月真人缓缓盘坐而下，园中瞬间安静下来。
    她的指腹轻轻抚摸过琴弦，轻柔似水，一声叮咛。
    忽地，园中挂起一阵微风。
    沈柔看向水月的琴面，眼神微眯。
    她竟然已经能够运内力于琴面，以指尖投出的气来震动琴弦，使得弦丝充分活跃，令音色更饱满圆润，入耳绵柔。
    水月真人既已经将控弦之术发挥到这般地步，已然达到了空弹的地步，想来境界上也不是寻常人能比拟。
    这一局，燕林输了。
    即便不听燕林弹奏，沈柔心中也已经有了定论。
    随后，水月的琴声柔和绵软，似一股温泉，涤荡人心。
    曲子没有固定的谱，好似随心所欲的风，将园中众人轻柔地拖着，缓缓上升，触到了天边的云。
    又如羽毛翩跹，渐渐落在潺潺的溪水上，顺着水流在山林石缝中穿梭。
    他们好似与林中的鱼儿戏水，与花叶交谈，与虫鸟为伴。
    身心都全然放松下来，与这大千世界融为一体，体会着从未有过的宁静与安详。
    远离红尘的喧嚣，灵魂得到了真正的安宁。
    一曲终，水月真人已然起身离开，园中众人却还没有回过神来。
    所有人都闭着双目，面容安详，眉宇慈和。
    直到小道姑们将琴搬动时，碰出来声响，才惊醒众人。
    双眼睁开，茫然四顾，恍然一梦。
    就连沈柔也在心中轻叹，只觉心灵都被洗涤了一番，消去诸多莫名的烦恼。
    她扭头看向已经回到台下坐好的水月真人，又将视线落在燕林身上。
    见燕林抿着唇眼中带着一丝挫败与茫然，心中了然。
    “不知这燕林会不会直接认输？”
    沈柔心中生出了一丝疑惑。
    很快，燕林给出来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上了台。
    “皎月”琴一直都放在戏台之上。
    她亲自将琴从琴盒中抱了出来，又小心翼翼地放到案几上。
    她温柔抚摸着琴身，指尖划过十三个琴徽，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好一会儿，她才将视线收回，看了一眼台下的水月真人。
    随即，她闭目，手腕悬空，中指按了下去。
    同样是叮咚之声，比之水月真人的，少了绵柔多了清脆与灵动。
    片刻，沈柔耳边响起了一阵潺潺流水声。
    紧接着，虫鸣鸟叫接连响起，好似清晨的密林，阳光唤醒了林中的生灵。
    树叶遮映间，刚破壳没多久的小鸟喳喳呼唤着雌鸟。
    在林中觅食的鸟儿们，或着急地回应，或忙于寻找，群鸟清脆的声音，化作大自然的奇妙音律。
    正在这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园中不知何时，响起来真正的鸟鸣。
    一开始只是一两声，慢慢地越来越多。
    琴声与鸟叫声，竟然融合在了一起，演奏出来令人雀跃不已的音乐。
    好似此刻，她们都置身深林，呼吸着泥土与木叶散发出的芬芳。
    感受着空气中潮湿的水汽，脚下是勤劳的蚂蚁排着长长的队伍匆匆而过。
    沈柔扫向四周的树木，发现已经不知不觉，来了许多鸟雀盘旋。
    它们好似收到了某种召唤一般，一个个叽叽喳喳，在树叶中穿行，不肯离去。
    这一幕，将两个园子里的所有人都震住了。
    大家纷纷惊呼连连。
    之后，随着琴声急促，鸟儿们的鸣叫也更为清脆高亢。
    当最后一声琴音落下，群鸟齐飞，冲上天空，鸣叫不断。
    “天哪，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燕林的琴声竟然引动百鸟争鸣，果然不同凡响。”
    “真不愧是琴痴的弟子，这样的琴艺，简直叹为观止！”
    ......
    许府中响起来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这样的奇异景象，以前从未有人见过。
    许多人更少忍不住好奇，琴痴的弟子已然如此了得，那琴痴本人的琴艺，又达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呢？
    不过，在沈柔看来，燕林的琴声虽然动静很大，景观也奇特，但若单论琴艺，是无法与水月真人相比的。
    虽然水月真人的曲子平平静静，没有什么波澜一般。
    但入耳如诗如画，洗涤心灵，这已经是入道了。
    琴音化境，引动人心入道观想。
    若是有悟性绝伦的人，单靠着琴音便能化禅入定，感悟天道，沟通天地万物。
    而燕林的琴，还困在技里，如口技一般，是一种控制的手段。
    只是，世人多愚昧，以为热热闹闹便是好。
    于是，园中已然有不少人，唤起了燕林的名字，觉得这场斗琴，是她赢了。
    水月真人听到周身的嘈杂之音，脸上的慈和笑容并无任何变化。
    倒是沈柔在她眼底，瞧出了些许怜悯。
    相较于园中之人的喧嚣，沈柔更在意的，却是台上燕林的态度。
    她若肯放下输赢之心，放下眼前的名与利，承认自己输了，说不得将来某一日，便也能入道。
    心思通透之人，自然也能得天道眷顾。
    而沈柔与之相处，察觉她的心性并不坏。
    然而，让她错愕的却是，燕林并未认输。
    她只是安静地低着头站在戏台之上，迎接着园中众人的恭维之声。
    难道，她竟然要众人默认，她的琴艺在水月真人之上？
    一瞬间，沈柔心中轻叹。
    叹这世间名利动人，叹这人心太难琢磨。
    她扭头看向水月真人。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水月真人侧头看她，二人四目相对。
    沈柔看到了水月真人眼中的平和，没有一丝怨怼。
    好似这样的结果，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
    可越是如此，沈柔却越有些不忿起来。
    而恰在此时，周遭对水月真人的议论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原来真人的琴艺也不过如此。”
    “是啊，想来当年能赢过琴痴，也只是偶然罢了！”
    “这也不好说，毕竟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说不定是水月真人的琴艺没有进步呢?”
    “不过，这燕林大师赢下水月真人，倒也是一段可以流传千古的佳话了。”
    “是啊～弟子青出于蓝胜于蓝，还赢了师父当年的对手，的确是美谈。”
    “想来这文人雅士中，定然有了燕大师的一席之地。”
    “听闻大师自幼失聪，却有如此惊才绝艳的琴艺，实在奇人也~~”
    ......
    “我还道水月真人的琴艺这么多年过去了，定然了不得呢！”
    “哎，毕竟修行之人，心思怕是不在这琴上了。”
    “可惜了当年还曾想要拜入观中，得她指点一二呢，如今瞧来，倒不如请燕大师到家中做客。”
    “这往后只怕世人知燕而不知月了。”
    “水月观的香火只怕都要少不少......”
    ......
    顾宇极躲在人群之中，蹙眉听着耳边的喧嚣，有些不满地抿紧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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