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蚯蚓杂烩汤

第二天清晨，方三多揉了揉眼睛，从树上轻轻挺起身子，靠在树上一晚上，他感觉自己的腰都已经没有知觉了。
而且肩膀一直被黄梅压着，整个右肩也失去了知觉，一坐起来，右肩的血液开始流动，酥麻感让他感觉整个右臂似乎都肿胀了起来一样。
肚子里的树皮经过一个晚上，似乎已经排到了大肠里。
当然，方三多自然不知道。
他只感觉肚子又饿了，但小腹的位置又涨的生疼。
假如他没有在这段时间内获得正常的食物，并且服用一些可以软化纤维的药物帮助排便的话，大肠内的树皮纤维会不断的被大肠吸取水分，最后干瘪硬化，直至无法排出，最后大肠内壁坏死，引起整体身体机能的崩溃。
这就是之前现代为什么传言，饥荒年代只要吃上树皮就离死不远的原因了。
在古代，没有多少医生知道什么东西可以软化纤维，哪怕是有知道的医生，也没有那个运气能碰到，所以，一旦吃了大量的树皮，就相当于已经进入了生命倒计时。
方瑜虽然不知道这具体的原理。
但他知道，这树皮纤维是无法消化的，吃下去，一旦堵死在大肠，后果必定不会有多乐观。
他昨天本来是不会吃的，也是在尝试这吃了一小块后，发现自己的铁胃居然能消化，这才最后加入了啃树皮的行列。
而除了他以外，吃了树皮的人......
已经都没救了。
方三多才挺了一下身子，虚弱的身体让他立刻就躺了下来。
不过，他隐约的感觉到自己旁边似乎有人正在走动，疑惑的他扭头一看，映入眼帘的画面却让他张大了嘴巴。
“狗...狗蛋？！你怎么又回来了？！！”
方三多发现，昨晚以为已经离开的方瑜，此刻正在自己树旁，用他们的瓦罐，煮着些什么，瓦罐里，一股腥臭的土腥味正从里面冒出，闻着就像是在煮泥一般。
“叔，你们醒了？”
方瑜回头，看到方三多那震惊的眼神，微微一笑。
这一声叔，他喊得真情实意。
“狗蛋...你怎么会？你不是...”
方三多有点迷糊了。
他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方瑜真的回来了。
还是说，昨晚他只是出去出恭了，并没有离开。
他张了张嘴，本来想要让狗蛋现在离开的，但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放的开。
当面的时候，劝说狗蛋离开的话语，却是那么难开口。
“狗蛋...你”
方三多正定下心来，要说出让方瑜离开自己独活的时候，方瑜打断了他的思路。
“叔，把婶婶叫起来吧，来，吃点东西”
说着，方瑜从地上端起一个木碗，用木勺从瓦罐中挖出了一勺黑色的长条像是面条一样的东西倒在了碗中，里面夹杂着一些绿色的野草，然后是一勺带着浓郁土腥味的汤水。
方瑜发誓，这是他做过的最黑暗的料理了。
但是，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能有一口吃的就已经不错了。
再说，味道恶心又如何，这至少也是食物。
要不是方瑜开着坚毅抵御着铁胃的反抗，一旦放开铁胃，别说土腥味了，哪怕是屎味方瑜都有勇气尝尝。
饥饿足以让人突破一切可能的底线。
方三多看着递过来的木碗。
里面的水有点浑浊，带着些沙土，一些野草煮熟了混在其中。
有沙土这十分正常，因为现在河道里的水都是这样的，根本过滤不了，最多最后一口汤不喝就是。
汤水中，还有一些漂浮起来的白色块状物。
方三多很熟悉。
这不就是他昨天啃的树皮吗？
不过，这个树皮看起来，好像比较肥美一点，白色的像是玉片一般。
而刚刚方瑜捞起来的黑色长条，方三多看了一眼，才发现...
这不是地龙吗？！！
地龙，又名蚯蚓。
是的，这锅瓦罐汤炖的，就是蚯蚓杂烩汤。
蚯蚓、树皮、野草，一锅乱炖，没有任何调味料，全天然，无公害。
在昨晚听到了方三多两人的对话后，方瑜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这种情况下，他走了，那他就不是方瑜了。
于是，在方三多他们睡着的时候，方瑜便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先是安静的看了看方三多两人。
方三多他们那一身乞丐一样的打扮在黑暗中如同恶鬼一般，但方瑜看过去，却觉得这两个人是那么的可爱。
静静的看了会儿两人后，方瑜这才转过头开始思考策略了。
既然不能走，而且还要带上叔叔婶婶，自己选择了地狱难度，那接下来，就要认真做好每一步了。
而当务之急，自然是先找到维生的食物，否则，方三多他们就连这个树林都不一定出的去。
树皮绝对不能再吃了。
或者说，不能这么吃。
必须搭配其他的食物，而且，树皮还要筛选一下。
方瑜摸了摸自己的铁胃。
既然自己的胃可以消化树皮，那方瑜打算把这树林的所有树木全部吃一边，筛选出消化速度快的树皮。
自己铁胃消化的越快，表示这树皮越容易被消化吸收，他们吃起来风险就越小。
然后，就是发挥自己铁胃的特性。
来一次方瑜尝百草。
和吃树皮一样，方瑜要将这些叶野草全部吃一遍，挑出无毒的，可以消化的野草，这样，这些草也可以煮着吃。
方瑜想了一会儿，这才伸手在地上一撑就要站起来开始尝百草了。
但起身的时候，他的手在地上摩挲了一下，泥土的触感忽然让他想起了什么。
泥土...泥鳅...不！...蚯蚓！！地龙！
方瑜的脑海里像是闪电一般闪过一个画面，那个画面里的图像，就是流浪时代世界中，地下城培育的如同蟒蛇一般的地龙
我怎么把这忘了？！
方瑜拍了下脑子。
但这也不怪他。
除了树林外，其他地方的土地都已干裂，这种地质，基本不会有蚯蚓在里面存活。
因此，方瑜这才一直没想起来在上个世界拯救了粮食危机的一大功臣——蚯蚓！
是在摸到湿润的泥土后，方瑜这才联想到这地下应该还会有蚯蚓存活。
这个年代，蚯蚓在某些地方是可以吃的，甚至可以入药。
但大部分地区是不知道地龙可以吃。
再加上它都是生活在土里的，看不见的情况下，极少有人会想起来。
而就算想起来，他们也没那体力去翻土挖蚯蚓。
没有一定技巧和知识的情况下，盲目的挖蚯蚓，等蚯蚓挖出来后，那点肉和消耗的时间以及体力相比，完全不成正比。
而方瑜在有了铁胃后，依靠这片树林，他反倒可以通过方三多他们吃不了的树皮来补充能量，然后将这些能量转化成体力，去挖蚯蚓。
心动不如行动。
定好计划后，方瑜立刻就站起身，提起方三多的锄头和自己的柴刀，就开始在树林里晃悠了起来。
方瑜一棵树一棵草的这样品尝过去。
依靠铁胃的反应，将可食用的树皮标记出来，而可食用的野草则直接拔了丢进竹篓里。
一个小树林，天蒙蒙亮的时候，方瑜便全部尝了个遍。
代价就是，他现在看到树木就想吐。
好在，方瑜的精神和本能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哪怕心里再恶心反胃，坚毅技能一开，方瑜就能压下这个恶心，脸色如常的将树皮撕如口中，然后通过铁胃分析树皮的属性。
一晚上过去，方瑜这才发现，并不是所有的树皮都是可食用的！
方瑜品尝后才发现，这树林里有一种树木的树皮吃了之后，自己的身体会有一种无力感，并且肚子会有点反胃不太舒服。
好在铁胃技能强大，加上他吃的不多，所以，这点效果并没让他倒下。
但方瑜可以扛过，不代表其他人可以。
看着这些树上那撕咬和挥砍的痕迹，方瑜知道，这次离开，树林里估计又要多出几具尸体了。
野草也是，有些野草也会有晕眩和肚子绞痛的效果。
方瑜吃的少，都扛过去了。
而且方瑜还认真的将这些野草记下来。
看上去，还真有几分神农尝百草的意思...
在做好树皮和野草的采摘准备后。
方瑜先自己补充能量。
将一些消化缓慢的树皮剥下，方瑜将树皮芯撕出来，然后便自己啃起了树皮。
树皮生吃的味道十分反人类。
方瑜是开着坚毅将这些食物都咽了下去。
等到肚子有货之后，方瑜这才拎起锄头，开始在某些土地明显比较湿润松软的土层挖了起来。
而这一挖，方瑜才发现，原来，这些蚯蚓为了活命，也都躲在了还些土层下面。
方瑜这一锄头下去，翻上来之后，就有两三条蚯蚓在土块中往外探头。
将这土块一掰，里面又出来一两条。
几个锄头下去，就挖出了十几条蚯蚓。
方瑜将这蚯蚓用手指将头掐住，然后另一只手用手指捏住头的下方，顺势往下一捏一撸。
一些黏糊糊的泥土还有脏器就像是蜘蛛吐丝一样从尾端挤出。
还有点拉丝呢。
挤完后，将这蚯蚓条往瓦罐中一扔就是。
方瑜就这样一块地一块地的找蚯蚓。
基本上土地湿润松软的地方都会有蚯蚓，而一锄头下去，干瘪的土质就基本没有。
而树林里，湿润松软的地形并不多，那些土地下面的蚯蚓数量也不一。
有的地方甚至就才一两只。
方瑜在树林里挖的热火朝天。
其中又啃了一次树皮后，这才在天正式亮前收集了有三分之一瓦罐的蚯蚓条。
而此时树林里的土地就像是被狗刨了一般，东一个坑，西一个洞。
方瑜将瓦罐带到河边，用河水冲洗了下蚯蚓条，又洗了洗可食用的不知名野草。
其实也说不准这水脏还是蚯蚓条和野草脏。
但这是唯一的水源，方瑜没有资格挑。
等到洗好了后，方瑜接了一瓦罐的水，就往回走。
回到树林，将可食用的树皮取出，用柴刀将其切成一片片才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的皮块。
然后方瑜开始生火，煮蚯蚓杂烩汤。
等到方三多醒了之后，他的汤也差不多了。
“狗蛋...这...能吃吗？”
方三多咽了咽口水，虽然知道是地龙，但此刻他的眼里，这蚯蚓条就是这么诱人。
“可以的，叔，你先吃，我叫下婶婶”
看到方三多那咽口水的模样，方瑜直接将木碗塞进了他的手里，然后转身看向黄梅。
她睡的有点沉，方三多这样动作，都没醒。
只是，方瑜在靠近了之后，就发现，好像...事情有点不对！
“婶婶？婶婶？”
方瑜看到黄梅靠在树干上，嘴唇发白，显然有点不太对劲。
他快步上前，伸手在黄梅的额头上一摸。
冰冷...
方瑜吓得立刻将手伸到黄梅的鼻下，直到感应到那微弱的鼻息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心情却依然沉重。
方三多看到黄梅这幅模样，连忙放下碗，直接上前，慌张的用手拍了拍黄梅的脸。
“阿梅？阿妹！你别吓我！你别吓我啊！！”
方三多不断的轻拍黄梅的脸颊。
拍了好几下后，黄梅这才有点虚落的睁开眼，她先看到的是方三多。
“当...家...的，我...我估计是...不行了...我好累...好困...我...我想再...睡会儿...”
黄梅昏昏沉沉的，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一般。
她的身体本来就在生孩子的时候留下了病根，这次逃荒也是强撑着到了这里。
本来估计还能撑一段时间，但昨晚方瑜的离开，两人的哭闹之下，她强撑的信念不由的松了松。
这一松，就出大问题了。
情绪放松，原本强撑的一股气这么一泄，身体立刻就垮了下去。
“婶婶！婶婶！快醒醒！你不能睡！千万别睡！快！快起来吃点东西，吃点东西就好了！”
方瑜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慌张。
他刚刚才接受了方三多他们，假如黄梅在这个时候出问题，他真的有可能会选择直接自杀来结束这个世界。
“狗蛋...狗蛋？...我的娃哎...是你吗？狗蛋？！”
黄梅听到了方瑜的声音，身体一震，本来萎靡的精神忽然恢复了许多，艰难的抬起头，想要睁开眼看看方瑜。
方瑜将黄梅那颤颤巍巍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脸上，任由她粗糙的手指头摩挲着他的脸颊。
黄梅的手摸着方瑜的脸，情绪变得有点激动，她使劲的睁开眼后，看到了方瑜，眼睛立刻便有了湿意。
“娃！狗蛋...我的娃嘞...你回来了？你别走...婶婶想你...你可别走啊...”
此时的黄梅正是昏沉状态，有点像是弥留之际，这个时候，她最想的，自然还是方瑜，这个被她当亲骨肉看待的狗蛋。
“婶婶！你不许睡！我回来了！但是你要是睡了，我就走了！你可不能睡！”
为了让黄梅能坚持住精气神，方瑜不得不这样说话。
不过，好在这个话对黄梅的作用的确很大。
“我...我不睡！我一定不睡！我醒着...我就醒着...狗蛋！你别走...婶婶不睡...婶婶一定不睡...”
听到方瑜说她一睡，他就要走，黄梅立刻挣扎着就坐了起来，原本还上下打眼皮子的眼睛也被她强行撑开，手掌紧紧的抓住方瑜的手，努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
通过这样刺激了黄梅后，看到黄梅总算恢复了求生欲后，方瑜连忙先拿来一碗蚯蚓汤，就开始给黄梅喂食起来。
这个时候，她的身体更需要能量来撑过这次危机。
所以，哪怕黄梅在吃的时候，不断的干呕，但在方瑜的劝说下，她却死死的克制住自己，不让她咽下去的东西又吐出来。
方瑜的话此时成了她唯一的信念。
迷迷糊糊的她，现在就对方瑜的话有反应，看的方三多一脸复杂。
而在发现自己话对黄梅有这么大的力量后，方瑜看向黄梅的眼神也愈发柔和，心中已经彻底将这位婶婶，放在了心里的某个深处。
黄梅撑着将一碗蚯蚓汤喝下后，精神明显好了不少，但她依然无法起身，浑身虚弱。
但方瑜早已做好了准备。
现在黄梅显然需要紧急问诊。
这个时候，方瑜绝对不会再畏畏缩缩的了。
他决定，等方三多吃完，就背着黄梅去找管道或者小路，直到找到村庄或者县城。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
但他的武力在这时候就是最大的保障了。
不论是偷，还是抢，甚至是杀人。
他早已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
为了救活黄梅。
他决定将自己的底线临时调低。
哪怕会有无辜之人受牵连。
但方瑜也只会说声对不起，其他的他还是会做。
假如黄梅后面恢复之后，该怎么补偿，他会给予补偿。
当然，赔命是不可能的。
但他会尽自己的全力去补偿。
至于其他的，他就无能为力了。
打定好主意后，方瑜让方三多赶紧吃下自己的那份。
为了让两人都能补偿营养。
这罐蚯蚓杂烩汤，在方瑜的强硬安排下，方三多喝了快三碗。
黄梅又多吃了一碗。
然后，方瑜假意去收拾东西，但实际上是就这剩下的一点汤底，取出提前备好的树皮，像啃饼一样，将树皮全部吃掉后，这才收拾好东西，再将黄梅往背上一背，和方三多一起，走出了这片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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