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让我们红尘作伴（五十二）

    权伊泽低头看着自己心脏的位置。
    他内心是什么样？
    不就是权家的人希望看到的样子？
    “我问的是真实的你，不要去想别人眼中的你，应该是什么样的。”
    阮镜的话让权伊泽有一瞬怔愣，眼底翻腾迷蒙雾气。
    他很小的时候想过，但是后来，慢慢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再也不想了。
    “我十岁的时候，很羡慕可以自己放学走回家的同学，因为哪怕家里距离学校再近，也会有司机接送，风雨无阻。甚至车上还会有干净的衣服鞋子。下雨下雪，别的同学可以在校门口打雪仗，或者踩水玩，我必须要马上回家，有时候在车上就要换上定制礼服，要赶去参加晚宴。
    父母会在车上告诉我，一会吃饭的时候应该跟谁聊天，应该怎么表现自己，我听到了，也都一一记下了。但当我抬起头看向窗外时，同学们一张张青春洋溢的笑脸，是我从未有过的。我是按照世家公子的标准培养的，不能大笑，不能举止浮夸，不能蹦蹦跳跳，举手投足都要优雅贵气。
    渐渐地，我习惯了。因为我出生就注定要过这种生活。”
    权伊泽停顿一下，正要自己倒酒，阮镜却帮他倒了满满一杯。
    “继续。”阮镜鼓励的眼神让权伊泽放下戒备，彻底敞开了心扉。
    “十几岁的时候，有的同学都在讨论班上的女生，而我就是学习学习。因为父亲眼中，我是权家唯一继承人，所以我承载着权家的希望。不像有些同学，虽然也是豪门世家，但是家中兄弟姐妹众多，他们不是肩负唯一的那个人。
    我看着他们放学之后，可以一起约着出去骑车爬山吃东西，而我就要回去，学各种英文算术金融物理。我不敢告诉权家的人，我喜欢的是什么，因为一定会遭到他们的强烈反对。”
    说到这里，权伊泽托腮，歪头看着阮镜。
    “你能想象到，我最喜欢的是什么吗？”
    阮镜被他此时这铁憨憨的模样逗笑了，悠悠道，“，你现在这样子，跟小狗似的，难道还是当男宠不成？”
    咳咳。
    权伊泽咳嗽两声，下一刻却是放声大笑。
    他从来没有这么开怀大笑的时候。
    以前都是微笑点头示意，或者附和的微笑，现在喝醉了，就想不顾一切开怀大笑。
    “不对，你猜错了。”
    被说成想当男宠，权伊泽也不生气。
    “其实我喜欢……唱戏。”
    阮镜一口热茶喷了出来，全都吐在了权伊泽脸上。
    “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你这个答案太……”
    阮镜说不下去了，抬手帮权伊泽擦脸上的茶水。
    权伊泽看着她，眸光澄净认真。
    轻轻握住她的手，“我真的很喜欢唱戏，也想学。我喜欢站在舞台上画着浓妆，别人都看不到我什么模样，只凭声音倾听我。但权家怎么可能让我那么做呢？所以，我也只是想想。”
    权伊泽笑着摇摇头，他真够傻的，生在权家，怎么会想着去唱戏。
    平时唱戏倒是听了不少……
    “你这个答案真是雷的我里焦外嫩啊。”
    阮镜拍着胸口，万万没想到，这就是权伊泽最想做的事。
    好吧，这归属感，她服了。
    “你呢？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权伊泽好奇的问着阮镜。
    阮镜想说，我最想做的，自然是找回失去的记忆。
    “做一个永远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人，不过现实中，永远没有这样的人。”
    阮镜笑笑，举杯示意权伊泽干杯。
    他们生在这尘世中，没有人可以无忧无虑的过日子，都要经历一番风风雨雨，高低起伏。
    有些人，年纪轻轻历经沧桑，有些人，老了老了一身负担，更多是身不由己的中年人，睁开眼睛，身边都是需要你，依赖你的人。
    比起他们，阮镜和权伊泽都是幸福的。
    “那就希望我们都能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人。”权伊泽干了杯中酒，低下头时，眼泪浸润眼底，在阮镜面前，不知为何，忍不住想要落泪。
    “没事，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在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我也不会出卖你。”
    阮镜的话逗笑了权伊泽。
    “我连自己想当戏子的心愿都告诉你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可你知道吗？有时候，最让我难以启齿的，恰恰是我身边的人……我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们？我父亲，我母亲，还有奶奶……我知道父亲曾对不起权九的母亲，我也一直以为权九母亲的死，只是父亲一个人造成的，可我不小心听到父亲和奶奶的对话，我才知道，当年那件事，他们三个都有份。阮镜，他们是我最亲近的人啊……”
    权伊泽起身，来到阮镜身边，突然抱住了她，低声哭泣。
    “怎么会这样？你祖母……她对权九很好的。”
    说完这话，阮镜就反应过来了。
    那种好，跟对权伊泽的不一样，更多是愧疚吧。
    “所以你想离开，去队伍上，锻炼自己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你想逃避。你不知道怎么面对权家的每一个人，所以就想离开他们远远地。”
    阮镜说到关键的点上，权伊泽抱着他，被她的温暖馨香包围着。
    阮镜是懂他的……
    “谢谢你懂我。”
    权伊泽声音沙哑，这一刻，阮镜能感觉到他的归属使命感即将到来，却还是差了最后的一点。
    “我懂你是一方面，但最终还是要你自己迈出这一步，要你自己给自己救赎的机会，我只可以懂你，但我救不了你。”
    阮镜站定，轻轻握着权伊泽的手，四目交织，她眼神澄净明媚，是鼓励，也是支持。
    “你要给自己救赎，还是逃避，看你自己决定。”
    “九爷……您来了……”
    就在这时，外面院子里突然响起店老板有些惊慌的声音。
    阮镜松开权伊泽，两个人才将看向门口，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敢踹门的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权九一脸寒霜之色站在门口，看着眼前泛红的权伊泽，再看看表情复杂的阮镜，权九心下某处，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那么痛。
    阮镜说她出门随便走走，走着走着就跟权伊泽走到了一起？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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