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醉酒的丑女

    离人春醉。
    名字别致，酿出来的美酒更是香飘十里，附近的村民，乃至镇上、县城的大户人家，都会到这里来买酒。
    这里位于终南山旁边的小池山下，环境清幽，但比之终南山多了几分烟火气，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风情。
    此时尚在早上，店内几乎没有客人，主人家也去忙碌了，只有一个脸色蜡黄，穿着男子粗布衣衫，头发却是胡乱挽成了一个垂髻的邋遢女人，正坐在店外的长椅上，一边喝酒，一边用手执筷打出来拍子，口中唱喝道：
    东无路，西无路，身世飘零如草木。秋风孤雁送寒天，明月归程知何处？
    见时误，别时误，赤心总被尘心负。衔杯莫问是和非，且醉花前朝与暮。
    那词萧疏自伤，从女子口中唱出来，声音更添了几分放荡不羁。她唱几句，喝几口酒，很快一壶酒已然见底。女子晃了晃酒壶，略有些踉跄起身准备去找酒，忽然听到有人询问道：
    “请问姑娘，店家在吗？我要买酒。”
    女子闻声转头，看到一个衣衫洁净的小厮模样人，正朝着她客气拱手。待看清楚她挡住了半边脸的那块暗褐色伤疤时，唬了一大跳，噔噔噔后退几步，好容易才站住了。
    “啊……你……我……请问……店家……我是来买酒的……”
    小厮语无伦次，实在是想不出，明明方才看这女子背影虽然有些邋遢，但是歌声清亮动听，想来就算不是个大美人，最少也该是清秀佳人。
    可谁知一回头，竟然是个无盐丑女。
    白瞎了一副好嗓子。
    女子对于自己的容貌吓到别人，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还朝着那小厮扮了个鬼脸，继而哈哈大笑着往屋子后头而去了。那里，能找到最醇厚的美酒。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不知道是不是小厮的错觉，总感觉女子的眼睛晶亮璀璨仿若星河，那一瞬间仿佛她就是九天上最尊贵的仙女，睥睨天下，俯视众生。
    小厮晃神的时间，那个丑女已经转到屋后不见了，小厮满头雾水，再次朝着酒肆内高声喊道：
    “有人吗？我是柏家的，来拿订好的酒。”
    “来啦，请稍等……”
    说话间，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从内轻盈走出，看到柏家的小厮，脸上微微一笑：
    “柏家的？进来搬酒吧，总共十坛离人春醉，已经准备好了。”
    说话的清秀女子，正是这离人春醉的主人琉璃。她于两年前才来到这小池山下，因为有着一手酿酒的好手艺，酿出来的酒和传闻中江南的离人醉有有几分相似，但却更多了几分甘甜醇厚，便起名为了离人春醉。
    这片树林后头连着山泉水，且温度正适宜酿酒，琉璃就将树林旁边的房子买下来，离人春醉的名号也打了出去。很快就在方圆百里内小有名气。
    柏家，便是指距离这里五六十里柏家镇上的乡绅柏家。他家也算是小有家资，家中子弟多是秀才之身，又喜好做善事，所以在当地颇有名望。
    他家一次订了十坛离人春醉，乃是因为家中老太爷过寿，他家二公子一个月前亲自来恳请琉璃酿酒，而且许诺一坛酒一百金，琉璃才答应了的。
    旁人不知道这酒的价格，这小厮是柏家二公子柏星辰的贴身小厮，再清楚不过。正是因为清楚离谱的价格，偏偏自己来取酒时，高价却没得到相应价格的服务，看到琉璃的刹那就有些不快。
    “琉璃姑娘，方才我遇到了一个相貌丑陋又邋遢的女子，我问她话，她也不搭理，还跑到你们的后院去了。琉璃姑娘，若那是你们酒馆雇佣的下人，也太过无礼骇人了吧？”
    言下之意，方才那女子可是大大损害了离人春醉的名声。
    琉璃闻言，目光忧心朝着小厮所指的后院看了一眼，转头淡笑道：
    “那是我表姐，非是下人。表姐她向来嗜酒如命，不喜人打扰，想是你方才打扰到她了。”
    表姐……
    小厮无语，表姐就可以如此无礼了吗？而且琉璃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没有替她那表姐道歉，反而责怪自己打扰到了那无盐酒鬼喝酒吗？
    仿佛知道小厮心中所想，琉璃面上原本带着的浅笑忽然落下，语气更为淡淡：
    “你们公子要的酒就在那里，快搬走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酒钱尽快结了吧。”
    莫名被怼了的小厮：“……”罢了，他不跟脾气古怪的女流之辈一般见识，这十坛酒太重要，可是公子高价才求来的，要是惹恼了面前的琉璃姑娘，不把卖给自家了，公子虽然脾气好，怕也是要生气的。
    “金子太多，二公子说了，现在抽不开身，今日晚些时候，亲自将酒钱送过来。姑娘尽管放心，不会赖掉酒钱的，毕竟公子压在这里的那枚玉佩，便价值千金了。”
    琉璃闻言，淡淡点头，不欲和小厮多言。很快小厮唤了自家的家丁过来，将十坛酒离人春醉小心翼翼搬上马车，离开了。
    琉璃来到后院酒窖，果然看到小厮口中的那邋遢女子，正捧着一坛刚开封的美酒，懒洋洋靠在给酒窖保暖的草垛上眯着眼睛晒太阳。感觉到有人来，她眼皮里微掀，朝着琉璃嘿嘿一笑，拍了拍手中的酒坛道：
    “琉璃，你这酿酒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来，咱们喝一杯。”
    琉璃上前，从邋遢女子的手中强行拿过酒坛，重新封好放回了酒窖中，又拿了帕子悉心给女子擦去唇角残留的酒渍。而后才轻叹一声。
    “郡主，一大早您已经喝了一壶了，不能再喝了。”
    “谁是郡主？我是十一娘，琉璃你的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你要是再叫错人，可别怪我就此离家出走，让你哪里都找不到哦？”
    自称为十一娘的女子伸手捏了把琉璃软软粉糯又光滑的脸，朝着她嘿嘿笑道：
    “我家琉璃长得真好看，又会赚钱。这柏家的二公子柏星辰，三番两次的来找我家琉璃，我竟然都完美错过，没看到他长什么样子。今儿个他来送金子，我可得好好看一眼，要是长得还不错，表姐我就作主，把你嫁给他算了……哈哈哈哈……”
    被调，戏又被开玩笑的琉璃，眼中神情复杂，却没有任何的恼怒。看劝不动十一娘，只得随她仍旧靠在草垛子上放浪形骸。
    十一娘看琉璃又去忙自己的，她那原本慵懒散漫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认真的兴味。
    柏家，可不是简单的人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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