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春日的阳光倾斜的从窗户落进室内，两方面对面的沙发上一边坐着一个身姿笔挺的女人。
    相比于沈卿姿的柔白，左兰则是摸不透的灰。
    左音偏头朝沈卿姿那里看去。
    却见沈卿姿对着自己轻点了一下头，仿佛在说：你妈妈知道了。
    左兰看着愣站在门口的左音，率先打破了这片平静，“怎么站那里不进来啊？”
    左音没有回答她，反而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还不能来你画室看看了？”左兰说的理直气壮，还是她素日里那副蛮横的样子。
    “行。”左音点点头，又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左兰看了眼表，“十分钟前。”
    听到这个并不算漫长的时间，左音松了口气。
    正当她要坐到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左兰就指着她对面沈卿姿坐着的那个沙发，道：“坐小姿那边去。”
    左音的动作僵了一下。
    “小姿”？
    这是什么亲昵的称呼？
    左音的心猛地突突跳动起来。
    她摸不清楚左兰是怎么知道的，也不知道她今天收拾的如此得体的目的是什么。
    “听你老师说你的画获奖了。”左兰看到左音坐到了沈卿姿身边，开口问道。
    左音点点头，“嗯。”
    左兰：“挺好，那我就放心了。”
    左音听到左兰这么说，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不明缘由的抬头看着左兰，这个疯女人收拾收拾还是有那么几分风韵，曾经作为大家小姐的样子仿佛也回来了。
    左兰看着左音朝自己投来的视线，还以为她是在质疑自己刚才说的话，反问道：“看我干什么？跟你老娘一样，跟自己的老师搞在一起了。难道我不能担心吗？”
    左音皱了皱眉，反驳道：“妈，什么叫搞？！”
    左兰带着几分痞气靠在了沙发上，强词夺理道：“我说话难听是一天两天了吗？有了媳妇就忘了娘，是不是？”
    左音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跟左兰杠，主动败下阵来，否定道：“当然不是。”
    左兰看着对面这个对自己还有些不服气的少女，道：“你以为你寒假那段时间去画室晚上也不回家我没察觉到不对吗？”
    左兰说着还有几分得意，翘起了二郎腿，继续道，“没想到吧？你妈我还有侦探的技能。”
    “你早就知道了？”左音脸上闪过几分愕然。
    这几个月里她与左兰依旧如常的相处，对话，一点她知道自己找了一个同性恋人的征兆都没有。
    “妈……”左音看着面前这个亲切的不像左兰的人，张开的嘴巴几乎发不出声音，“我是女孩儿。”
    “我知道啊。”左兰点点头。
    “老师她，也是……”左音又提示道。
    “哪有怎么了？”左兰皱了下眉头，反问道，“你觉得你妈我思想觉悟就这么低吗？与其按着头让你找一个抛妻弃子的狗男人，还不如让你选你喜欢的那个。这道理你觉得你妈我不懂？”
    紧接着，那如春风般的絮语飘然传入左音的耳中，温暖的包裹住了她那曾被左兰痛伤过的二十年人生。
    “喜欢一个人，又没有错。”
    “妈，谢谢你。”左音觉得自己的鼻尖酸酸的，眼睛频繁眨着，想要把自己的泪推回眼眶。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母亲会有一天能这样理解自己。
    但是又想想，其实这二十年里，所有的人生的所有重大决定左兰都从来没有干预过。
    她疯归疯，却也有真的尊重着自己。
    “哎，怎还跟我说上谢谢了呢？”左兰这个看到电视上任何煽情环节就跳的人最受不了这样的泪珠了，忙摆手，转移道，“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是很放心，今天来本来也没打算跟你摊牌，就是想来看看你在这里实在乱搞，还是真的在画画。”
    “然后我就遇到小姿了。”
    左兰坦白着，看向了对面的沈卿姿。
    她还记得她，半年多前来家里打听左音的画的那个女人。
    只不过当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个人竟然就是沈卿姿，那个她女儿喜欢了很久的画师。
    “小姿带我看了你画的画，告诉我今天下午就要公布画展的获奖名单，我知道小姿跟你那个没良心的爹不一样，你们在一块没有乱来，我就放心了。”左兰说着，便笑着摊了下手，“就跟小姿摊牌了，聊了还没几句你就回来了。”
    左音压下了眼珠，像平常那样反驳道：“说得好像我回来的不是时候似的。”
    “对啊，本来我还可以跟小姿要两幅画回去卖呢，那可是大价钱的画。”左兰三分钟正经不过，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左音听到左兰这么说，脸黑了几分，“妈。”
    左兰瘪了一下嘴，起身道：“好了，我想我在这里也是很碍眼，话也说完了，我就先走了。”
    左音跟着也站了起来：“我送你吧。”
    左兰摆摆手，“不用了，我知道你得了奖高兴，跟小姿多呆一会吧。今天晚上会回家，陪我喝两杯就行。”
    左音并不是不知道左兰这是馋酒了，但是今天这样难得的双喜实在是不好扫人兴，便一口答应道：“好。但是你得去买点好酒。”
    左兰指着左音，对沈卿姿告状道：“你看看你媳妇，讹我钱。”
    沈卿姿微微一笑，“我这里有一瓶很好的就，晚上让小音拿回去好了。”
    左音知道沈卿姿的酒绝对不止一个“好”字，扯了扯她的手，道：“不用了。”
    沈卿姿：“我也不经常喝酒，放在家里也是放着，不如就今天让阿姨高兴一下，也是它的价值了。”
    左兰忙点头，“就是，谢了小姿。”
    说着左兰就朝门口走去。
    沈卿姿微微颔首，送别道：“阿姨再见。”
    春日里天渐渐变长了，偏斜的阳光落在鹅卵石路上，铺一地的和煦。
    左兰走出沈卿姿的画室，穿过已经攀满了花藤的蔷薇回看着那幢小洋楼。
    明亮的落地玻璃映着她女儿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的画面。
    那寡淡的小脸上是她从未有过的烂漫。
    左兰看着，也不觉一笑。
    她的女儿的世界也变得鲜活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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