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须臾之间

第二天，上午九点。
湘南经视电视台。
又是新的一天，打卡上班的打工人们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
统计数据，录制节目，纂写新闻稿，化舞台妆，接电话，打电话，调试机器。
电视台里，每个人都像是上了发条，到处是穿梭的身影，皱起的眉头。
陈炳河面容严肃，他在等，等昨天的收视率出来。
尽管，他预料到了最坏的局面，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抱有幻想。
因为，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在台里蹉跎若干年，从青年熬成了中年。
他不甘心！
刘乐和小平头也在等，他们两个跟陈炳河不一样，他们两个年轻，要博出位。
这时，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让大家先停下手上的工作。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就是湘南经视的台长，王慈德。
每天早上，王慈德都会开个早会，公布昨天所有节目的收视率。
收视率就是衡量节目的硬指标，一个节目行不行，全靠收视率说话。
并且，收视率也决定着一个节目的命运。
《湘省时尚》之所以风传被砍，就是因为它自开播以来，收视率一直垫底，雷打不动。
不但浪费着台里的经费，还经常被观众打电话投诉节目低俗。
看到台长手里的收视率表，陈炳河既期待又忐忑。
这时，他感受到一道冰冷的目光，陈炳河看过去，发现赵潇威正冷笑地看着他。
赵潇威只有三十多岁，几年前他在台里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一线记者。
在一次台里举办的活动中，他的发言被台长王慈德听到，王慈德对他大加赞赏，并将他任命为助理。
在成为助理的这几年，他拉帮结派，排除异己，将台里搞得乌烟瘴气。
因为在他做记者时，与陈炳河有过旧怨，所以，赵潇威一直在打压陈炳河。
这次，把《同一个少年》放在《湘省时尚》节目里，就是他的主意。
得不到，就要毁掉！
王慈德清了清喉咙，说道：“我念一下昨天收视率的排名。”
“第一名，《经视新闻》。”
《经视新闻》之于经视电视台，犹如《新闻联播》之于央视一套，属于立身之本，排名第一不是稀罕事，啥时候排名不是第一，才是稀罕事。
“第二名，《逗吧逗把街》。”
用百度的话说：《逗吧逗把街》是国内首档大型日播情景喜剧。
它只在经视电视台播出。
从2014年开播至今，已经播出两年了，积累了一大批忠实观众。
特别是家里有老人的，就爱看这节目，看别的咳嗽。
哪怕是忙着呢，也得把电视开着，当背景音，听着电视机那几个熟面孔嬉笑怒骂，心里听着高兴，亲切。
它已经成为了一种生活习惯。
“第三名，《湘省时尚》。”
他话音一落，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就连《湘省时尚》节目的负责人，还有编辑团队都蒙了。
都别看我啊，我不道啊！
爷们都彻底摆烂等着被砍了，咋还突然第三了？
难道爷们是天命之子。
“台长，你是不是看错了？”
王慈德怒道：“看什么错？看错什么？我发现有些人就是看不得别人的节目变好。”
王慈德抬起头来，问道：“你是哪个节目的？”
“呃。”，那人尴尬道，“我就是《湘省时尚》节目的。”
好嘛，自己节目组的人都觉得数据是假的。
王慈德也无语了，这话特么让我怎么接？
“噗呲——”
有的小姑娘忍不住，突然笑了出来。
经此一遭，更是所有人都怀疑这个第三名的真实性的。
先不说你《湘省时尚》节目多牛逼，就说《湘省爆点》，作为经视电视台的王牌自制节目，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
而且播放时段还在每晚六点半的黄金时段。
你一个播放时间在下午三点的，如何去跟人家比？
关键是，你还真把人家比下去了，你说离不离谱吧？
也没看你《湘省时尚》整什么大动作啊！怎么突然就从软趴趴的，一柱擎天了呢？
假的，绝对是假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只有了解内幕的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一颗心沉到谷底。
其中，就有赵潇威。
他看过《同一个少年》，初看就惊为天人，立意高，三观正，并且具有大爆的潜质。
可以说非常适合作为宣传的标杆，如果运作的好，甚至可以在全网范围内引发一定的讨论。
可是，这个《同一个少年》偏偏在陈炳河手里！
他宁愿去让它沉水，也绝不会让陈炳河有起复的机会。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在前期无任何宣传的情况下，并且放在《湘省时尚》这个吊车尾的节目里，它也能冒头，并且凭借着一己之力将《湘省时尚》的收视率拉到第三。
到底是怎么做的？
简直不可思议！
《同一个少年》真的就好到了这种程度？！
可是就算再出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陈炳河突然问道：“台长，收视曲线是怎么样的？”
收视率曲线可以看到在每个时间节点收视率的数值高低。
王慈德道：“收视率在三点二十一到三点二十六，四分钟内异峰突起，几乎比其他时间段高出了两倍，从三点二十六开始滑落，到节目结束时，收视率只比平常高出百分之三十。”
陈炳河心里顿时了然！
《同一个少年》的播放时间，就是三点二十一到三点二十四，完美符合收视率曲线的变化。
可以确定，就是《同一个少年》的功劳！
刘乐和小平头也兴奋异常！恨不得当场欢呼出来。
陈炳河又道：“台长，我可以解释一下吗？”
王慈德像是知道了什么一般，笑着说道：“你解释一下吧。”
陈炳河说道：“同事们，我可以保证这个收视率的真实性。除了《湘省时尚》本身编辑组的努力外，另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其中一个的外采素材。这个外采素材，是我和我的两个徒弟，一起去湘南科技大学拍来的。等会后，有兴趣的同事可以找我，相信大家看过这个素材之后，会相信我说的话。”
他说完了之后，王慈德又公布了后面几个节目的收视率。
但是出了《湘省时尚》这个大炸弹后，后面都无人在意了。
赵潇威看着陈炳河得意的脸，心里是不甘和愤怒。
他心里仍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因为这太违背常理了。
不过，他心里转而又想到，这个素材只是昙花一现，陈炳河终究是无根之萍，现在让这个幸运儿得意一时又如何，早晚会原形败露的，到时候，怕是更狼狈。
他心里在恶毒地盘算着。
突然，他听到了台长的声音。
王慈德对陈炳河说道：“昨天湘省时报的主编给我打电话，想去采访一下湘南科技大学。你去过一趟了，情况你都熟悉，你带着湘省时报的记者再去一趟，另外，你跟《经视爆点》栏目组沟通下，做一期专访。”
陈炳河道：“好的，台长！”
交代完事情之后，王慈德就离开了。
陈炳河也去跟《经视爆点》栏目组沟通专访的事情。
路过赵潇威的时候，陈炳河突然想打击一下他，他凑到赵潇威的耳边：
“你知道为什么在毫无宣传的情况下，《湘省时尚》的收视率能到第三吗？”
“为什么？”
“因为在那个素材里，最后出现的那个大学生，是全网三百万粉丝的大网红，你可以搜一下他的名字，他叫——成轶。”
赵潇威张大了嘴巴，愣在了原地。
全网三百万？
2016年潭州市人口一千多万，莲城人口还不到三百万。
这相当于一个地级市的人口。
如果他的粉丝都响应他的号召，别说区区收视率第三了，第一是随随便便就能刷到的！
陈炳河施施然离开。
实际上，他多说了一百万，但是，谁有在意呢？
说不定，一百万粉丝，对成轶来说只是须臾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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