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南海论剑

    “是凌霄剑叟！”
    “凌霄剑叟据说出身自西州九真观，为道门嫡传，入南海三十年，素来独来独往。
    “为人中正谦和，一直都是咱们正道表率。
    “高天奇曾经三请凌霄剑叟入南海盟，都被他拒绝。
    “据闻，一身武功早就已经登峰造极，不在高天奇章荃等人之下……”
    场中听了一盏茶，仍旧能够维持不倒的人中，顿时有人认出了开口说话的这位。
    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这苏少盟主果然手段非凡，凌霄剑叟这等人物，都甘心拜服。”
    “不过，这一盏茶的功夫，我们不也撑过来了吗？
    “想来凌霄剑叟要比咱们还要轻松许多才对……他怎么会如此轻易拜服？”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
    “这苏少盟主倘若当真起了杀心，只要笛声不停，你我谁人能动？
    “他能吹一盏茶，难道便不能吹一炷香？一个时辰？
    “到时候你也能坚持住？
    “论武功修为……咱们是这早就已经败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之间，都有颓然之色。
    却听得一声怒喝：
    “少说两句废话，苏少盟主武功盖世咱们早就知道。
    “不过这一盏茶的功夫，老雷已经撑住了。
    “现在无论苏少盟主有何等能为，都得让我老雷见识见识……哪怕被打的满地找牙，我也认了。
    “总归不能听了一阵小曲，便纳头就拜！”
    话音至此，便见到雷震鸣狂奔而出，单刀拖拽，真气运转之下，好似一道亮电划过夜空。
    紧跟着刀锋一扬，骤然甩出，刀芒虚影腾空而起，化为一把擎天之刃狠狠噼落！
    “虚空一道痕！”
    明月道长眸光一变，认出了这一招的来路。
    江湖上形容雷震鸣，除了覆海刀之外，还有一句话：
    “虚空一道痕，眨眼分天人！”
    这是雷震鸣的拿手好戏。
    前者说的是这一招的名字。
    招式是雷震鸣自创的，名字也是他自己起的。
    他自承自己是个粗人，起不出什么了不起的名字，更不会附庸风雅，用一些诗词一类的给招式命名。
    只是感觉这一刀出手，就好像是在虚空之中划出了一道裂痕一般。
    索性就叫【虚空一道痕】。
    后面的眨眼分天人，却是江湖中人对此的形容。
    雷震鸣施展这一招，一眨眼的功夫，便要跟他的对手天人永隔。
    由此形容这一刀的快与狠！
    方才他硬是听了苏陌一盏茶功夫的碧海潮生曲。
    此时此刻，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一出手便是绝招！
    只看得在场众人心惊肉跳。
    结果下一刻，就听到叮的一声，尚未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便只觉得两人周围卷起了一层旋风，顷刻之间蔓延四面八方。
    这海岸边上多是沙子，为二人内力所激荡。
    沙子横扫，宛如暗器一般，威力非凡。
    不过现如今场中能够站立的，却又无一不是好手。
    或者拂袖，或者出掌，或者飞身而起……各展其能，对他们却是没有什么影响的。
    甚至尤有余力，帮着那些动弹不得江湖同道抵御一下。
    只是待等这风沙消停，再看场中，却是不免人人色变。
    这虚空一道痕凌厉万分，雷震鸣手中宝刀，也非凡品。
    然而此时此刻，那刀锋落下，却被苏陌一根手指抵住。
    就见苏陌负手而立，单指点出，面色轻松自如，好似面对的不是什么强敌，而是三岁顽童一般，不值一提。
    反观雷震鸣，一张脸已经是赤红颜色。
    头顶上热气蒸腾，可见内力早就已经运转到了极致巅峰。
    掌中宝刀嗡鸣不断，刀芒吞吐不定，想要渴饮人血，可偏生无法越雷池一步。
    任凭他如何催动内力，都毫无意义。
    雷震鸣只觉得不敢相信。
    这种事情若非是发生在眼前，谁能相信？
    而明月道长等人对视一眼，也全都骇然无语。
    他低声开口询问章荃：
    “南海三大护体神功之一，便有贵门的六甲六相诀。
    “却不知道，可有此等能为？”
    章荃哼了一声：
    “你小看谁呢？”
    明月道长顿时大吃一惊：“章宫主也能这般挡住老雷的刀？”
    “哼。”
    章荃冷笑一声：“本宫若是如这苏少盟主一般，那本宫就死了。”
    “……”
    明月道长险些吐血三升，那贫道问你，你哼什么哼啊！？
    有什么好了不起的啊？
    玉坤宫弟子纵然是不服输，也不能像你这样吧？
    还你小看谁呢？
    说的就好像你比这苏陌还要厉害一样。
    饶是以明月道长的心性，一时之间都忍不住在心中一个劲的吐槽。
    而就在此时，忽然听到苏陌开口：
    “好刀法。
    “不过雷前辈，便到此为止吧。
    “你尽力了。”
    话说至此，他指尖内力一收。
    雷震鸣的刀锋顿时错身而过，嗡的一声，一缕刀芒霎时间再也控制不住，横冲直撞而去。
    斩破是林间树木无数。
    然而雷震鸣却并不觉得意，抬眼之间，苏陌的手掌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掌心内力含而不吐，距离三寸而停。
    雷震鸣长出口气：
    “苏少盟主武功盖世，老雷不是对手，甘拜下风！”
    “承让。”
    苏陌收势抱拳，后退一步。
    雷震鸣收刀而立，回了一礼，这才蔫头巴脑的走到了岸边坐下，调整内息。
    他这边刚刚坐下，便见到又有一道人影飞身而起。
    来到苏陌跟前，双手抱拳一礼：
    “白虹掌江少阳，请赐教！”
    “请。”
    苏陌微微点头，单掌一引，做了一个‘请’势。
    江少阳也不犹豫，单掌一翻，掌风呼啸之间已经到了苏陌的门面。
    苏陌探手一搭，江少阳却是掌势连环。
    接连不断的掌风，层层叠叠而至。
    初时他手掌颜色与寻常无异。
    然而随着掌风越发凌厉，两掌便开始通体漆黑。
    至此，招式也有不同变化。
    更加凌厉狠辣。
    以掌运刀，横噼竖砍，自那层层连环的招式，变成了大开大合。
    两掌运作，前后呼应，很是了得。
    然而几招之后，他手掌颜色又是一变。
    随着内功催运之下，两掌通体如玉，隐隐之间仿佛附着吸力，偶尔跟苏陌掌势一触，都有一股古怪的内力，直袭经脉而来。
    苏陌脚下变化，与他分斗三十多个回合。
    待等对方一身武功尽出之后，苏陌这才轻轻点头：
    “这掌法好生玄妙，却不知道是个什么名头？”
    “！
    ！
    ”
    江少阳闻听此言，只觉得如遭雷噬。
    跟苏陌缠斗三十多个回合，一身所学全都是施展了一遍，至此为止，内力催发已经到了极致，施展出了浑身解数。
    本以为是跟苏陌斗了个旗鼓相当。
    却没想到，苏陌悄不吭声的忽然张嘴说话，姿态轻松，根本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已经用尽全力。
    一时之间大生颓然之感。
    索性脚下一点，身形飞退：
    “苏少盟主武功盖世，在下不是对手！”
    “承让承让。”
    苏陌笑着说道：“你掌法之中另有玄妙，依苏某看来，你这三变尚未达到巅峰。以内功催运掌力，配合不同武学，皆有精妙之处，很是不凡。”
    “这……”
    江少阳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自己是来比武的，不是来被人指点武功的啊！
    “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响起，便见到两个身影分光化影之间，就已经出现在了江少阳的身边两侧。
    一人对江少阳说道：
    “已经败下阵来，还不退下？”
    另外一人对苏陌说道：
    “咱们弟兄也来领教！”
    “好。”
    苏陌今日是来者不拒，一声好字落下，这两个人已经同时出手。
    一人专攻上三路，一人专打下三路。
    上三路以爪功为主，下三路则是施展了一门阴损到了极致的腿法。
    这两个人一经展开，攻势连绵不绝，好似滔滔江水，层出不穷。
    边上静观此战的明月道长还有那九臂金刚顾人争，都是不免对视一眼。
    “铁氏双雄什么时候学了这么一身凌厉的爪法和腿法？”
    “看两人联手配合默契，上打下攻，显然非一日可成此等联手合围之势。
    “只是铁氏双雄看家的手段，不是他们的【左右风云拳】吗？
    “怎么会……等等，我怎么觉得，他们的路数有些眼熟？”
    “不好！
    ”
    顾人争忽然惊呼一声：
    “苏少盟主当心，他们并非铁氏双雄。
    “而是阴氏双鬼！
    “【三十六路阴风爪】，【七十二式绝命腿】。
    “爪风藏毒，腿下绝命，不可不防！
    ”
    话说至此，便听到二人当中一人冷笑一声：
    “这话已经说晚了。
    “白日里这小子身边有用毒的高手，晚间单打独斗，终究不免中了暗算。”
    另外一人腿势接连抢攻，以至于苏陌也是连退三步。
    却见到对方嘿嘿一笑，满目狰狞，脚下势态一变，骤然一脚直奔苏陌要害而至。
    同时阴风爪一晃，也到了苏陌的双眼之前。
    在场众人只看得目眦欲裂。
    他们以为苏陌真的已经身中剧毒，想要救援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于胜男下意识的抓紧了杨小云的衣袖。
    杨小云却是冷笑一声。
    眸子里闪烁杀机，也是前所未有。
    只是要说担忧，却是没有。
    下一刻，便听到惨叫之声接连响起。
    当中不少人心软，都有些不忍心去看。
    然而耳边却传来了一声惊呼：
    “苏少盟主，好生厉害！
    ”
    “他没有中毒！”
    闻听此言再抬头看，便见到阴风爪两手尽数落入苏陌掌中，反手一拧，双腕尽断。
    随手揉捏，就听到骨骼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这一双千锤百炼的臂膀，在苏陌掌中好似纸湖面捏。
    再一抖手，就听到撕拉两声响，两条臂膀直接被苏陌给拽了下去。
    而那绝命腿，此时却是被苏陌踩在脚下。
    大口吐血。
    双手抓着苏陌的腿，想要将其挪走，却感觉压在自己胸前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腿。
    这是一座山！
    绝非人力能够扛起。
    想到此处，又想取袖子里的匕首。
    然而手臂刚刚抬起来，就听到卡察卡察两声响，两个肩膀各自被苏陌一脚踩碎。
    尚未来得及惨叫，又听到两声响，却是两条大腿也被苏陌纷纷踩碎。
    惨叫声这才响彻云天。
    苏陌懒得理他，一把抓住了那阴风爪的面门，微微一笑：
    “阴氏双鬼？
    “爪风藏毒？
    “腿下绝命？”
    “……苏……苏少盟主饶命！
    ”
    话说至此，就听到自己头骨发出了破裂之音，一时之间满眼都是惶恐之色。
    “铁氏双雄是死是活？”
    苏陌冷冷开口询问。
    “活着……活着！”
    那人连忙回答，然而在看苏陌目光，顿时心头一抽，不敢隐瞒：
    “死了……只有死人才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我们要借他们的皮，怎么会留他们活路？”
    明月道长等人一听这话，顿时长叹一声。
    苏陌不知道这铁氏双雄是什么人，听到掌中之人这般说法，当即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你们也就没用了。”
    掌中之人当即连连讨饶，痛哭流涕。
    倒还真的让场中有人于心不忍。
    一人张嘴欲言，想要求情。
    可不等说话，苏陌脚下发力，地上那人已然气绝。
    紧跟着苏陌随手一抛，掌中之人顿时飞出。
    本以为是逃出生天，却不想苏陌随手一掌飞出。
    下一刻，他惨嚎一声，忽的七窍生烟。
    这不是气的，这是被苏陌的纯阳内力灼烧五脏。
    所用的掌法正是三阳焚心掌！
    他杀人太快，全无犹豫，想要求情的人，此时嘴巴尚未张开，待等尘埃落定，这才‘哎呀’一声：
    “苏少盟主，未免杀心太重！
    “他已经苦苦哀求，你放他一马又能如何啊？
    “若是让他弃恶从善，改过自新，岂不是更好？”
    苏陌抬头看了这人一眼，却是一个年轻人，一脸的悲愤之色。
    在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文士。
    闻言忍不住眉头紧锁。
    苏陌微微摇头，懒得搭理此人，转而说道：
    “接下来还有哪位想要赐教？”
    “苏少盟主！”
    那年轻人看苏陌不理他，不免开口：
    “这两个人行差踏错，死有余辜不假。
    “然而佛家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你为何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
    “住口！
    ”
    那中年文士再也听不下去，忍不住怒喝一声。
    继而对苏陌双手抱拳，满脸无奈：
    “少年人不知江湖险恶，还请苏少盟主见谅。”
    “无妨。”
    苏陌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在场哪怕是明月道长等人，扫了那年轻人一眼，也是轻轻摇头。
    这中年文士他们自然不会陌生。
    此人江湖人称‘三卷书生’。
    有这样的名号，一个是因为这人书不离手，出门必然携带三卷书。
    走到哪里，看到哪里。
    另外一个则是因为，他自称自己一身武功，无师无门，只是从三卷圣贤书中看来。
    以至于自书中领悟一套行气妙诀，自成一派，很是了得。
    这年轻人如今能够站着，显然是得了三卷书生之助。
    只是他不看场合，于苏陌面前，胡言放肆，属实是有些可笑了。
    众人一时之间指指点点，闲言碎语之中，却也觉得，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样子。
    不像苏陌少年老成，让人不敢小觑。
    那年轻人见此，却是面色涨得通红，忍不住咬牙说道：
    “你们……你们视人命如草芥，简直……简直妄称江湖侠义！”
    “够了！”
    三卷书生脸色一黑，忍不住回头怒视那年轻人：
    “你简直放肆，这是什么场合，岂有你说话的余地？”
    “……尊叔？”
    年轻人不敢置信的看着三卷书生。
    三卷书生叹了口气：
    “住口吧，这江湖险恶，远非你想象那般简单。”
    “江湖险恶也不是肆意残杀的借口！”
    年轻人振振有词。
    苏陌听到这里，却是不免笑了起来：
    “这位小兄弟倒是有趣，怎么……你觉得苏某滥杀无辜，那又当如何？
    “难道，你想给他们报仇？”
    “我……”
    年轻人顿时语塞，更是怒道：
    “你便是仗着武功高强，欺辱旁人吗？岂不闻，莫欺少年穷？”
    “我倒是想要等你不再年少之时再出手欺你，只怕你活不到那个时候。”
    苏陌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我且问你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
    年轻人看向苏陌，满脸怒容，全然不服。
    “第一……你觉得这两个人，是否曾经滥杀无辜？”
    “这……铁氏双雄前辈，死于他们之手，他们自然算得上是滥杀无辜。”
    “好，那我再问你，铁氏双雄无辜惨死，是否该给他们报仇？”
    “这……”
    年轻人一愣，却是眉头紧锁：“这，报仇自然是应该。但是……但是他们诚心恳求，至少，至少也应该网开一面。若是他们，当真改过从善，岂不是更加善莫大焉？”
    “笑话。”
    苏陌轻轻摇头：“你怎么知道，铁氏双雄以及其他人临死之前，未曾跟他们求饶过？他们可曾放过？
    “良善祈求恶人，恶人不理乃是合理。
    “恶人祈求良善，良善不理便是恶人？
    “你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退一万步来说，今日苏某真就放他们一马，可如何能够验证他们是否改过从善？
    “无辜者的性命吗？
    “死的不是你而已，你在这里乱放什么狗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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