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菩提本无果

黎天轻笑一声，默默走到了清渺儿的身后，伸手推动着轮椅朝外走去。
“小天，你恨我吗？”
坐在轮椅上的清渺儿看着眼前的夜色，眼神中有些无神。
“不恨。”
“那，你恨卿白吗？”
听到这个问题，黎天很想撒谎说个也不恨，但话到嘴边却憋了回去，侯卿白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没有他，一切都不会发生，包括苟文才，包括赵胤鵟他们，都不会死，因此他没法说出不恨的话。
沉默，也是最好的回答。
“我知道了。”
清渺儿淡淡一笑，这个结果，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侯卿白骗我说他的咒物有防御能力，导致我和文才哥对调了咒物，实际有防御能力的咒物是你的，我们错信了，文才哥死了，我自然恨他。”
“那么，我恨他，你会杀我吗？”
黎天的这句话，却让清渺儿一愣。
“此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对，你恨他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我杀你干嘛？你是好孩子，没有人有权利夺走你的生命。”
她还以为，黎天来找她是为了给苟文才报仇，大总管侯卿白实力高深，他不敢去找，要杀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泄泄愤呢，事实证明，是她想太多了。
“我这两年生病了，很重的病，以前的修为都已经没有了，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清渺儿继续道，甚至直接将自己丧失修为的秘密告诉了黎天。
听到清渺儿的回答，黎天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不明白清渺儿说此话的目的。
同样，让他没想到的是，清渺儿居然说自己没有修为了！难道也是在骗他的？想要骗他动手？
“和我说这个干嘛？冤有头，债有主，就算你没有修为，我也不会对你动手的。”
清渺儿闻言点点头笑道。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给你压力，现在知道我是普通人了，和我说话是不是就轻松了很多？”
黎天没想到对方告诉他这个秘密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让他也不禁笑了出来。
“你是好人，我看得出来，也谢谢你曾经对文才哥的照顾。”
“唉~”
清渺儿轻叹一声。
“卿白也是好人，曾经也是心怀天下，整个凌云城都受了他的恩惠...”
她像是为侯卿白辩解，却说的也是事实。
“那是曾经，我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我也管不到，现在，他不是了。”
黎天不管什么天下苍生，他只知道对方杀了许多的人，许多无辜的人，这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就因为他骗了你吗？可是，杀了文才的是墨非，也就是大总管。”
清渺儿疑惑，她不解黎天为何对侯卿白有如此大的怨气，那不是一次欺骗就能有的。
“等等你就知道的，前面的是我结拜兄弟，我给你介绍一下。”
说着话，黎天便已经推着清渺儿来到了庄园的小河前，过了小桥，便是前院。
小桥的另一边是来回踱步焦急等待着黎天的云志。
“我靠，小志你快看，狗天叛变了！”
二狗先一步注意到了黎天，它看着对方推着清渺儿正要过桥。
于是它一个猛子直接扎到了土里，仅露出了一个脑袋，做好了随时开溜的准备。
云志闻声也看到了黎天，他白了二狗一眼。
“别瞎说，大哥不是那种人。”
二狗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我可是提醒你了的，等等你被削了可别说我没义气！”
云志不再搭理它，朝着黎天挥了挥手。
“大哥。”
这时，黎天和清渺儿也来到了他的身前。
“这就是我刚刚和你说的朋友，他叫凌云志，是我的结义兄弟，云志，这位是侯卿白的妻子，你知道的。”
黎天介绍着。
云志礼貌的对清渺儿点头示意。
倒是清渺儿却惊讶了一下。
“你是婉儿的孩子吧？你和你母亲长得真像，多年未见，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
她和侯卿白一样，一下子就认出了云志的身份，同时她也惊讶，黎天不仅认识云志，居然还是他的大哥。
“你认识我母亲？”
云志顿时惊讶，认识归认识，能直接叫婉儿的，那就不简单了，他的母亲正是王侯家家主，王侯婉儿。
“自然认得，照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伯母呢。”
“小天啊，没想到你们居然认识，我也算是难得见到熟人了。”
看到云志，清渺儿也由衷的开心了起来，当她回忆着过去，也不禁感叹时光的飞逝，她第一次见到云志，对方还尚在襁褓，这一晃已是十六年。
“我们是在学院认识的，是室友。”
黎天解释道。
“也难怪，我也是昨夜才知道你是凌天学院的学生，本来还以为你真是和文才一样出来讨生活的呢。”
“那你们没有修行吗？为什么会来平安镇？”
清渺儿这才回忆起昨夜的种种谜团，她想起了侯卿白对凌天学院的警惕，以及如今黎天他们不寻常的出现，这一环环相扣，好像就不简单了。
学生同时外出，不会平白无故，而且看起来一个比一个藏得深，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那便是做任务。
“你们是来平安镇做任务的？”
她顿时有了不好的联想，对于侯卿白这两天的异样，她早就有所怀疑，这下她更能确定了，凌天学院是奔着侯卿白来的！
黎天和云志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惊讶，她们没想到清渺儿能够这么快就猜出他们的目的。
“你说的没错。”
黎天没有隐瞒，直接便承认了，现在不承认，等等侯卿白来了也是会暴露的，干脆直接说。
“我们是来调查一些东西的，等等你就知道了，我们继续走吧。”
他冲云志使了个眼色，推着清渺儿继续朝前走去，目标，便是远处的菩提树。
但是他这时才发现藏在地洞里的二狗，正探个头畏畏缩缩的看着他们。
“你干嘛？”
他不禁疑惑道。
二狗见没有危险，也爬回了地面。
“咳咳，没事，地里凉快，你们不用管我，忙你们的吧。”
它冲着黎天等人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搭理它。
黎天白了它一眼继续往前走，他一眼便看穿了二狗打洞的目的，不过也懒得搭理它。
“这修兽真是奇特...”
清渺儿也不禁向二狗投去了好奇的目光，仔细回忆着记忆中所见过修兽的模样，却发现没有一样的。
“不必理会它，就是条傻狗！”
见清渺儿好奇，黎天也毫不犹豫夸奖着二狗。
不多时，众人也终于来到了菩提树下，黎天推着清渺儿也终于停下了脚步，一股阴冷之意也随之袭来，在这盛夏的夜里显得格外的不同寻常。
“你们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清渺儿不解的回头看向黎天，她知道菩提树的不寻常，因此更奇怪黎天的行为。
黎天没有回答，而是缓缓的走向前，直至来到树前。
月光映照着粗壮的树干，露出了苍老的皮壳。
此时的树干，就像是历经了无数的岁月，已经将行朽木。
谁又能想到，就在几天前，这颗菩提树还是生机无限，遮阴蔽日，落花漫天。
“我想知道这颗树的来历，你可以告诉我吗？”
黎天伸出手轻轻放到了树干上，老旧皮壳带来的感觉格外的碍手。
同时，他又忍不住目光，看向了脚下的土地。
一股悲哀感油然而生。
就在脚下，是那些无辜亡魂，找不到回家的路。
清渺儿看着黎天的背影愣神片刻，虽然她现在已无修为，但还是能清晰的感受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之意，只是她不明白黎天为何忽然这样。
“我和你们讲一个故事吧？”
这一刻，清渺儿仿佛正在回想。
“相传，在一千多年前，帽儿山有位统治者，被世人称为龙帝，在那时，帽儿大陆上就已经没有了纯正的龙族，龙帝，便是龙族的后裔，尽管它们亚龙族龙丁稀少，却各个都是天赋实力强悍无匹，统治着整片大陆，龙帝，也是它们的一族之长。”
“龙族寿命悠长，每一只成年的亚龙，都有超凡境的实力，以及近千年的寿命，龙帝，在当时也已经一千五百岁了，远远超过了普通的亚龙，兴许，是它修为高的原因。”
“但是一千五百岁的它，已经老了，不管曾经它实力如何强横，终是得直面大限，岁月，也终将带走它的生命。”
“它不甘心，它不甘心千年修为付之一炬，也不甘心就这样老死在山中。”
“于是它做了一件事，一件，改变了整个种族的事。”
“它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强行打开了仙界的大门，向仙人，寻求了长生之术！”
黎天此时也已经转过头静静的听着清渺儿的故事，只是越听越离谱，这下都扯到仙界了，还有什么仙人，这和菩提树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打断清渺儿的话，而是选择继续听下去。
“仙人真的来了，通过龙帝打开的通道，他来到了我们的世界，并且听到龙帝的请求，带来了一样东西。”
“就是，你身后的那颗菩提树，在仙人降临之后，仙界的通道也关闭了。”
“仙人将菩提树赠与了龙帝之后说了这样一段话，菩提本无果，果在轮回间，待到结果日，是你长生时！留下这二十个字后，仙人便消失了，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最后，龙帝在菩提树的帮助下，果真又活了三百年，直到它一千八百岁，才寿寝正终。”
“只是，伴随它长生的代价，是整个族群的没落，整个亚龙族，都在这三百年内绝尽，龙帝，也成了帽儿大陆上的最后一条龙。”
“有人说，龙帝长生的代价，是向菩提树献祭了整个族群的气运，气运便没了，族群便没了。”
“也有人痛斥龙帝的行为，说它为了一己之私，才导致了整个族群的消亡。”
说到这，清渺儿看着听的入神的黎天不禁一笑，继续道。
“这就是菩提树的故事，传说里，它是仙界之物，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
“但传说毕竟是传说，也没人真的会去相信，一颗树，如何让人长生呢？”
“不过有一点确实和传说里的差不多，这是一颗不详的树，是靠吸收生机才能成长的树，你们不要看它现在老朽不堪，给它足够的生机，它会再次复苏过来。”
清渺儿并没有对黎天隐瞒，而是直接告诉了他菩提树的危害。
黎天听完故事后，久久出神，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下了刻，他抬头看向清渺儿。
“那你，见过菩提树开花结果吗？”
他说的自然不是几天前，而是更早以前，毕竟几天前清渺儿还是活死人的状态。
清渺儿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在我年轻的时候，见到过，那时菩提树还在帽儿山的深处，我躲避仇家意外的去到了那里，也是在那里遇到了卿白。”
“那一天，漫天的血莲花飘散，好似一场血色的花雨降临在帽儿山中，尽管菩提树是不详，但不得不说，那是我今生见过最美丽的景色。”
“不过，菩提树只开花，不结果，花雨飘散后，菩提树就又变回了你们现在看到的样子了。”
清渺儿眼中此刻充满了柔情的回忆，好像那一天，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其实还有一句话清渺儿没说。
菩提树的沉寂，仿佛是在等待下一次的新生！
“只开花...不结果...”
黎天没有怀疑清渺儿的话，因为他知道清渺儿没必要骗他。
这时，他又忽然想起了故事里的那句，菩提本无果。
“菩提本无果...”
黎天眼睛无神，嘴中喃喃。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所有事情的真相，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气力，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心情也低沉了下来。
“是啊，菩提本无果啊...为何，要让它结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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