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一念之间

从大韩家村到卫生院，这是沈林溪走的最长的一次！肚子隐隐做痛，却是好久好久都走不到头！
        杨春花抱着沈林溪的头，固定着她的身体，不让凹凸不平的地面颠着她的肚子。
        “弟妹，疼就叫出来，别忍着。”
        林溪闭着眼睛摇头，这现在心慌的很，这个年代医疗条件落后，她为了生个孩子，会不会死啊？如果搭上一条命——
        林溪一下子握住了杨春花的手，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就像在交待遗言似的:“大嫂，如果这次我回不来，你告诉卫国，让他好好待孩子，就苦这两年，等二凤三凤懂事以后就好了。要是有人给孩子找后妈，大嫂你给把点关，不要光看漂亮不漂亮，要找个人品好的，别动不动就打孩子的。都说有后娘就有后爹，卫国又是个软性子，讲真，我真的担心几个孩子，还有小翠……回那个家，人就完了。”
        她好像还有很多很多的牵挂，林沫和林阳还在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她爸，那么儒雅温润的男子，刚刚回城女儿就没了，会不会一蹶不振啊？还有她那不争气的妈……要是没有人帮扶，就她那性子……
        原以为自己天生凉薄，临了临了，却有这么多的不甘心。
        说的杨春花特别紧张:“别胡说弟妹，你会没事的，孩子们在家里面等着你，为了孩子你也要好好的。”
        林溪苦笑:“我也想……”生死天注定，半点不由人！
        林溪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杨春花眼尖地看见铺在林溪身子下面的被褥，殷红的液体格外刺眼。
        “卫东，卫东，开快点，你三嫂她……”杨春花的声音都变了，慌乱而无助，她一个连村子都没出过几回的农村妇女，生了仨孩子比放屁都简单，哪见过这样的情况呀？真是要人命了。
        韩卫东已经尽量在快点了，路面不好车上还躺着一个状况不明的孕妇，他不敢撒欢开。从村子到公社，这条路他走过无数遍，加上一起都没有今天长！
        杨春花急的落泪，又不敢让林溪听见看见，只能无声地流。
        终于，拖拉机开进了卫生院。
        韩卫东把被褥一卷，将林溪连被带人抱起来。他虽然是个大小伙子，林溪怀孕后体重到了一百三十多斤，再加上一床被，他还是很吃力的。杨春花拎着包袱，双手在对面托着。
        ”大嫂，你先去喊医生。”
        杨春花是赶鸭子上架，只得收起所有的羞涩和惶恐不安，赶在前面喊:”医生，医生……”
        一个护士模样的人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嚷什么！医院内不许大声喧哗！”
        杨春花还是鼓足勇气说:”有人生孩子，都流血了……”
        护士模样的人这才重视起来，在前面指引着去了产房，随即，医生也穿戴整齐地过来了。
        房门一关，护士下了逐客令:”家属去缴纳住院费用，产房是要地，不能随便出入，也不能大声喧哗。”
        杨春花下意识点头，又想到了什么，焦急地对韩卫东说:”走的急，没听见你三嫂说钱啊？”
        韩卫东为难，他老娘管的可严啦，他一个大小伙子，兜里比脸都干净:”大嫂，我这也没有。”
        护士大概这样的事情见多了，嗤笑:”没钱生什么孩子？男人造的孽，让我们女人来承受。”
        韩卫东瞪了护士一眼，这个时候了顾不得和她计较。
        杨春花无意中发现了自己拎着的小包袱，赶紧打开来看，是弟妹给孩子准备的小衣裳和一床包被，从衣服的夹层里，掉下来一迭子钱。
        弟妹是个靠谱的，可能是疼痛把钱这事给忘啦。
        韩卫东这才着急忙慌地去交钱。
        产房内，呆板的女医生还在做着那一套例行检查，林溪眼皮越来越重，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林溪睁开迷蒙的双眼，眼前是午后刺目的阳光，空调开着，温度调在了她钟爱的26度。侧耳，还能听到蝉鸣和人们的谈笑声。
        经过确认，这是林溪的房间，她对这里并不陌生，因为作为购物的空间，她隔三岔五会进来。可是，此时还是不一样的，她能看见外面的阳光，能看见在小区凉亭里乘凉的人，能感受到生命的温度，能感受到生活的气息……
        林溪掀被下床，奇怪地很，她此时没有大肚子，没有那高矮不等的四个孩子，没有温柔以待差不多和她性格互换的男人，没有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作，没有沈默之林沫林阳她的亲人，甚至没有她发家的那群小猪崽……
        所有的一切都如梦幻一般，像是真实经历过，又找不到经历过的影子。
        如同一场梦！现在是梦醒来的懵懂无措！
        沈林溪换上一身乳白色的阔腿长衫，抄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准备到楼下走一走，这个房间太压抑了。
        手刚伸出去，房门是触手可及，林溪就听见有个孩子的声音在某个地方响起:”妈妈，你不要我们了吗？我想你，姐姐们也想你，呜呜……”
        这分明是三凤，林溪梦中的三女儿。
        ”林溪，你不能扔下我们不管，别忘了你还有四个孩子，孩子们不能没有妈，我韩卫国更不能没有你这个老婆。”
        从来就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的男人，终于在嘴里加了一点糖。
        可是孩子们在哪里呢？韩卫国在哪里呢？林溪着急着想出去，被困在这二十平的房间内，什么也干不了。
        在林溪即将拉开房门的时侯，有个声音说道:”你要想清楚了，打开这道房门，你就和过去告别了，再也看不到你的孩子和男人，你将回到现代，将享受到现代的繁华便捷优渥；如果你选择回到过去，你在现代的一切都将清除归零。”
        林溪明白，现代的自己就是繁华都市里的行尸走肉，过去虽苦，至少有温情有人性，有孩子有男人，还有血缘亲情。
        这些，是现代的她不曾拥有的。
        林溪喃喃地说道:”我想回去……我不想当行尸走肉，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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