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第163章 十几分钟

“光绪九年，是你纽扣在苏洲府，偷了砗磲及白色涅玻璃  八蟒五爪  鹭鸶七品朝服，害得苏洲知府被摘掉了顶戴。光绪14年，又是你这个纽扣，在上海县盗得……  ”
        纽扣，
        是纽队副大名。
        和顶头上司黄捕头一样，过去的“光辉业绩”就不必说了，一切向前看么！谁知道他命苦，今天不但遇到了诡计多端的黄捕头，而且还遇到了昏庸记仇的上海道台。
        因为，
        道台大人此时唠唠叨叨的几件事儿，强盗就是他纽扣，苦主就是如今的上海道台大人。
        要说，纽队副今天采取的应对办法是正确的。静观其事，暗想对策，瞅准破绽，绝地反击。面对顶头上司恶狠狠的步步进逼，先是心存侥幸的纽队副彻底明白了，黄捕头这是要对自己算总帐，置自己于死地。
        纽队副心里很明白，
        自己和顶头上司一样，一旦不再干这差事儿，也就彻底完蛋了。
        对于一个在江湖上纵横多年的老贼，除了洋大人的“废物利用”和“以毒攻毒”，基本上就没有了别的生路。届时，官府的捕快，枷锁黑牢，仇人和死对头等，将会一涌而上，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
        此时只能沉默，做出沉冤莫辩，束手无策可怜状。
        果然，纽队副的战术起了作用。查理爵士的怀疑和思忖，他早看在眼里。眼看着查理一提异，事态就可能反转之际，不想一直没说话的上海道台大人，挺枪跃马，横杀了过来。
        “……现在这二桩大案，又是你纽扣所做，真是我大清不孝子，是我朝圣上，”抱起双手，朝着北方拱拱：“老佛爷的忤逆，真是可恶之极。因此，”
        道台大人看看三洋大人，
        再转向黄捕头。
        “我同意总领事先生和总董先生的意见，这事儿到底是不是纽扣所为，一搜，不就清楚哉？”这么一来，基本上等于是决定了。黄捕头瞟瞟两白，恭恭敬敬的看着查理爵士。
        查理也不禁皱皱眉，
        感到此情此景，再不便于提出自己的怀疑和异议了。
        说实在的，他对纽扣的这些前“辉煌业绩”，也深恶痛绝。一个劣迹斑斑的江湖老贼，是无论如何也让人没有好感的。
        旧事重提，
        震耳发馈。
        这让查理爵士对纽队副，仅有一点怜悯感和正义感，瞬时荡然无存。这也正是民俗之语，三个说客，不及一个夺客的奥妙所在。
        于是，
        他也对黄捕头点点头。
        要知道，当场搜查一个队副，可不是件小事儿，这意味着队副完蛋了。见顶头上司终于点头，黄捕头对一直站在纽队副背后的红头阿三一使眼色，二个牛高马大的阿三，就一左一右地抓住了纽队副的胳膊，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命令着，站起来，不准动！
        纽队副处便不惊，
        乖乖儿站起，任由二阿三揪着，一动不动。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阿三们先下了队副的皮带和佩枪，然后，将他拉到屋中间站好，让其高举着双手，二阿三从头到脚的开始搜寻。
        确切的说，
        这种当众搜寻，原本就带着有意侮蔑的性质。
        加上二阿三虽不太懂中国话，可看得懂中国人的表情。为着讨好黄捕头，也出于对中国人轻蔑，有意把这种当众搜寻，发挥到了极致。
        与其说是喝令，
        不如说是强行脱掉了纽队副的衣裤。
        接着，一一剥光了他的内衣，脱掉了皮鞋，只给其留下了一条灰白色的裤衩。可这也都是属于“搜寻”命令范筹内的措施，查理爵士也无话可说。
        想想，
        几分钟前。
        还是披挂整齐，神气活现的佩枪队副，几分钟后却成了给脱得精光的嫌犯，给当着各位大人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连头发间，耳朵里，腑下和胯裆也不放过，任其四只长满红毛的大手，揉揉捏捏插插抖抖的，这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忍受？
        当然，
        许多人是忍受不了。
        当场奋力反抗，可除了被当场拳打脚踢，肆意蔑骂和颜面丧尽外，毫无作用。然而，纽队副却忍受住了。因为，他坚信这是诽谤，陷害甚至误会。自己与小贼毫无关连，也根本就没有用100两银子，从小贼手里购买什么赃物，自己是清白的。
        甚至还幻想着，
        事后黄捕头和查理爵士，对自己的赔礼道歉和损失补偿云云。
        可是，不由得他不怒。众目睽睽之下，二红头阿三的仔仔细细搜寻，毫无结果。这本是大家的意料之中，哪有把赃物藏带在自己身上的？
        更何况，
        家传宝剑和小木棒槌，都不能藏在强盗身上的。
        如果连这点基本常识也不懂，那不是人，而是牲畜了。对于二阿三的搜寻无果，各位大人都视若无睹，这让二阿三很是不爽。
        其中一个阿三一咕嘟，
        居然示意纽队副脱掉裤衩。
        队副一时没明白未理。阿三就自己动手，双手用力向下一撸，没注意的纽队副一楞，那话儿和大半个白屁股，就全都露了出来。
        说时迟，
        那时快。
        江湖老贼一声怒吼，双手分别击出，二红头阿三跌跌撞撞，一个从窗口飞了出去，一个一头撞在缩头缩脑坐在后面的小贼身上，砰砰！两声沉闷的肉身互撞响声，二人都昏了过去。
        刹那间，
        纽队副左手一拉。
        拉上了自己的裤衩，右手右脚朝着黄捕头，就猛力击去踢去。黄捕头虽然不会武功，可身为督察长却也不得不带队随队出操，长此以往，倒也锻炼得身手敏捷，迅速地左右蹦跳躲闪着……
        办公室乱成一团。
        三个洋大人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那上海道台大人更绝，竟然嘎的一声，歪倒在椅上昏花过去。吓得他身后的二个戈什哈（卫兵）上前叫唤着：“大人大人，大人啊！”
        门外的红头阿三，
        也就是查理爵士公派给督察长的八个红头阿三保镖，奋勇扑了进来。
        个个手执佩枪，人人怒目圆瞪，一涌而上，围住了正在跳神般的一正一副。这时，如果黄捕头吼一嗓子，在其保镖的重殴下甚至枪击下，纽队副顿作鬼魂，一命鸣呼不提。
        可如果这样做，
        黄捕头就不是黄捕头了。
        只听得正在蹦跳躲避的督察长，大声命令道：“都给我退下！”八个阿三保镖只得眼睁睁的站住，然后退后几步，虎视眈眈的盯住前队副。
        尽管极度气愤中，
        纽队副豁出去了。
        不顾一切的追打着前顶头上司，可毕竟是江湖老贼，稍倾也冷静下来，正思忖着如何结束时，猛听到黄捕头的命令，迅速一变脸，分秒间佯装楞楞，停了下来。
        不用说，
        三位洋大人也回过了气儿，对这一正一副的“理智”，都明显表现出赞赏。
        上海道台大人呢，也在戈什哈的声声叫唤中，醒了过来，扭着颈脖子问：“谁，谁打赢啦？”查理爵士上前，捡起队副的衣裤递给去示意穿上。
        队副接过一面穿，
        一面感激地对查理点头，还发出了“屈辱”的哭声。
        “好了好了，纽队副，”这时的黄捕头表现出众，居然上前一面帮对手穿衣束带，一面劝道：“对不起，这是工作需要，为了破案，对任何人都一样。”
        自然又赢得了，
        各位大人暗自好感。
        纽队副穿好，黄捕头又帮他佩戴好皮带和佩枪，然后，对各位大人正色道：“为了破案，也为了表示我的诚意，请先从我的办公室搜起。”
        这令众人一惊，
        尤其是两白。
        两白相互看看，不知道这个鬼，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说着，黄捕头从自己腰间解下了钥匙，扔给一个红头阿三。命令道：“搜寻！”保镖哪敢？
        扭头看着查理爵士，
        查理一点头，这才真的拉开顶头上司的所有抽屉。
        他仔仔细细的搜寻好大一会儿，才起身摊开双手：“没有。”查理点点头，朝外扬扬头，众人一涌而出。纽队副办公室在督察长办公楼的隔壁，但不是他一人，而是和队医，帐务三人合用。
        众目睽睽之下，
        阿三又是一番细细搜寻，最后仍摊开双手。
        “没有！”查理正想说什么，白早脱总领事开口了：“哪（那）个小锤（贼），不是说放在纽的家里？上啥（他）家搜寻。”
        查理想想，
        “如果这样，是不是，”
        “我家一样搜寻系！”黄捕头打断顶头上司的话，直截了当的说：“裤裆里卡鸟——天公地道，一碗水端平。”众人点头，白尔总董提议：“那，我们先到纽队副家。”大家同意。
        纽队副家，
        在法租界外的小巷，从巡捕房出发，大约10分钟就能到。
        而从巡捕房出发，到十六铺小东门督察长家，则要半小时左右。众人都有事儿，谁也不愿意舍近求远。于是，一干人浩浩荡荡步行而去。
        唯有正四品的上海道台大人，
        乘坐六抬绿呢大轿前往，远远的吊在后面。
        不管怎样，十几分钟后，众人齐聚纽队副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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