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血债

这院子是耿六叔落脚的地方。
        离谢府不算太远,地方又僻静隐蔽,虽窄仄了些,专门腾出个屋子给她换装却是足够的,还能省些银钱。
        ——虽说谢府豪贵阔绰,谢长离又出手大方,但蓁蓁既打定了主意敷衍着做妾、攒钱跑路,便没打算太动用谢长离的东西。至少耿六叔在京城的用度和往后奉养双亲的银钱,都得是自己赚来的,到时候用着心里踏实,也能让她学会料理生计。
        前晌改装时,瞧着这座绿杨遮蔽、干净整洁的小院,蓁蓁也颇为满意。
        方才还琢磨着得喝茶坐会儿。
        谁知此刻一进门,就见墙角多了个血染衣衫的女人,筋疲力竭地蜷缩在那里,听见开门声,立时警惕抬头,手里握着把短剑。
        看清来人后,又无力地垂下手臂。
        旁边耿六叔年壮沉稳,下意识将蓁蓁和清溪护在后面,低声道:“什么人!”
        “救我。”女人抛下短剑,旋即痛苦地拧眉,似是强忍疼痛,更无力仗剑突袭。
        蓁蓁松了口气,从耿六叔背后探出脑袋。
        “你是哪来的?”
        “南桑。”女人没回答来路,只报出了姓名,明明疼得龇牙咧嘴,却不露哀哀恳求之态,只咬牙道:“若能救我这一回,日后粉身碎骨,必当报答!”她说得坚决,虽半身血痕负伤蜷缩,眉宇间却仍有英气。
        蓁蓁闻言讶然,忙关上了院门。
        ——实在是这名字让她印象太深。
        前世,蓁蓁进了谢府没多久,京城里就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说是平远候最疼爱的儿子曾绍冲被人闯入侯府,杀死在睡梦里。那会儿她初入京城,没太留意这件事,直到三个月后,另一件刺杀案传遍京城,几乎震动朝堂。
        有人在宫门之前公然刺杀平远候!
        宫城周遭尽是巡逻的禁军,刺杀当然失手了,女刺客也被诛杀在当场。
        真正令人震动的,是那刺客动手之前在朱雀长街撒了不下千张讨伐书,历陈平远候父子侵占良田、逼得人毁家灭族,又奸淫霸占无辜女子的恶行。又说曾家仗着侯爵买通官府,令她陈冤无门,便手刃曾绍冲为至亲报仇。
        只是杀曾绍冲时打草惊蛇,平远候身边戒备愈发森严,她无从下手,不得已以卵击石,愿血溅宫门,只求将曾家绳之于法。
        那女刺客的名字就叫南桑。
        事情一出,直达天听。因案情并不复杂,且彼时谢长离正在外办差,小皇帝便交给了刑部去查,勒令刑部半月内查清此案,给出个交代,以平民愤。
        很快,刑部就查出了结果——
        侵占良田、奸淫霸占以及逼得家破人亡的事确乎属实,不过都是曾家的远亲和曾绍冲仗势所为,平远候并不知情。因曾绍冲已被刺身亡,便将涉事的远亲尽数严惩,或杀或囚。至于平远候则落了个约束不严、教子无方的罪名,从户部侍郎贬出京城了事。
        案子一结,有人拍手称快,觉得朝廷严惩曾家亲眷,又贬了侯爷的官职,足以慰藉受苦的南家人。
        也有人暗中冷嗤,猜得曾家是被人包庇,丢卒保车,罚得不痛不痒。曾惟躲过风口浪尖,过阵子便可调回京城,仍享荣华富贵。
        蓁蓁当时也颇觉不平。
        毕竟,南桑既说陈冤无门,想必是在刺杀之前尝试过告官,很可能是在州府衙门和京兆府都碰了壁,才选择那样决绝的方式。
        京兆府的嘴是曾家远亲能堵住的吗?
        自然逃不掉平远候的干系。
        只是事情闹得太大,小皇帝急着让给出交代平息民愤,刑部匆促结案,旁人已无可置喙。
        后来谢长离回京,她也提过此事。
        蓁蓁仍记得他彼时的神情。
        浓云遮月的暗夜里,男人站在窗边,神情阴翳沉厉,说起南桑时有几分惋惜,提及曾家和背后靠山时却似藏了深沉的厌恨。
        他说,曾家不过是浮在水面的棋子,真正难以撼动的是树大根深的恒王。只要有恒王在,哪怕提察司出手查办,也未必能轻易让曾惟伏法偿命。
        若想算清血债,唯有扳倒恒王。
        那是他唯一一次跟她说朝堂上争斗的事情,在感慨之后的当夜,便叮嘱她过耳即忘,绝不可在人前泄露丝毫。蓁蓁依附着他过日子,知道朝堂上的错综复杂非她所能理清,便牢记他的嘱咐,莫说与人提及,就连赴宴交游的态度都没敢有失。
        曾家的事也在那之后暂时沉寂。
        但南桑这个名字,却刻在了蓁蓁的记忆里。
        ……
        易地而处,蓁蓁能体会南桑的恨。
        当初她从谢长离口中得知父亲其实是被人诬陷,并非真的办差不力时,她也恨不得撕碎幕后主使,又恳求谢长离务必还家中清白。若当真如南桑般家破人亡,求告无门,绝望之下,未必不会拼力一搏。
        而南桑夜闯侯府,手刃仇敌,这份孤勇着实可怜可钦。
        如今好巧不巧地碰见苦主,焉能坐视不理?
        至少不能见死不救。
        蓁蓁拿定了主意,便让耿六叔帮忙将人抬进屋中处理了伤口,而后洗尽角落里沾染的少许血迹,又拿杂物盖住痕迹。
        南桑怕被人追查到会连累她,死活不肯在屋里养伤,独自钻到屋后堆满杂物的狭窄过道里,让耿六叔施舍她些温水白饼即可。若往后不慎被人查到,也权当不知有人藏匿在院中,免得受连累。
        蓁蓁拗不过她,只能让耿六叔多用些心,或是伤药或是药汤,让她早些伤愈才行。
        至于南桑往后的打算,一时半会儿倒不便细说。
        蓁蓁怕南桑再做出以卵击石的事,便先钓个钩子,说她是高门贵女,易容后偷溜出来的。若南桑有什么难处,等半月后她出门再来,或可倾诉一二,到时候商议个法子,总比孤身负伤流落在外得好。
        南桑听罢,眼底竟自浮起卑弱的期望。
        蓁蓁瞧她一时半刻不会做傻事,才算放心些,洗去涂抹换好裙衫之后仍乘车回谢府。
        至于那位目露狐疑的车夫,蓁蓁也没打算收买封口。反正以谢长离的本事,若他真想查问,死人嘴里都能撬出东西来,何况自家车夫。她不偷不抢,哪怕被他知道,也有的是理由应对。
        这般琢磨着,又赶在天黑前采买了些衣裳首饰、大件摆设之类的,连同那箱封好的账本,一道让人搬去了云光院。
        ……
        暮色渐合,晚风温柔拂面。
        云光院喜红的灯笼窗花已然撤去,因谢长离纳妾只是当摆设,这些天从未踏足后院,众多仆婢伺候着蓁蓁这么个安静温柔的主子,倒松快得很。崔嬷嬷老早就让人预备了晚饭,见蓁蓁回来,便让人去厨房安排,早些摆饭。
        清溪则陪蓁蓁入内盥洗。
        洗了手脸换去外裳,端盆抬水的仆妇从偏门退出,清溪同蓁蓁入里间换衣时,趁着没人禀报起事儿来。
        “夏夫人今日又带着夏姑娘来了,说是要见主子。奴婢回说主子有事外出,她们扑了个空,瞧着老大的不高兴呢。”
        “唔,没去找主君告状?”
        “主君也不在,上哪儿告状去。”清溪被她逗笑,又有些发愁,“奴婢听人说,主君瞧着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待夏家却是格外宽厚的。奴婢瞧那位夏夫人也趾高气昂,对这府里熟得很。毕竟是主君看重的人家,主子又刚进来,若总这样慢待,恐怕……”
        她没敢说院外小丫鬟们暗中议论蓁蓁跟夏家长女肖似的事,蓁蓁却很清楚她的意思。
        从前,蓁蓁也曾这样顾忌过。
        因初来乍到不知底细,她固然为骤转的处境而伤心,每尝夏家母女造访,也还是会周到接待,免得惹怒谢长离,令日子愈发艰难。甚至有一回她病了,脑袋烧得昏昏沉沉,夏家母女造访时想看雨打湖面的景致,硬要她作陪,也咬着牙去了。
        然后呢?
        她被夏清和故意撞得掉落湖中,寒雨冷湖令病情愈发沉重。
        夏清和却恶人告状,在谢长离赶来时一脸愤慨地说她矫揉做作,故意掉进湖里惹谢长离心疼,分明是个表里不一,只会装娇弱委屈博同情的人。
        那模样,活像蓁蓁是个满腹心机的奸诈小妾,一门心思要铲除威胁、博取宠爱似的。
        这样的戏码上演了好几次。
        蓁蓁起初不明就里,还吃了些亏,后来查问清楚情由,才算寻到时机反击回去,让那夏家母女渐渐露出了真面目。
        这回么,蓁蓁自然学乖了。
        既是有意上门寻衅,想抹黑她在谢长离心里的印象,自然不必拿出客气热情的待客之道。那对母女整日清闲,频繁的滋扰只会令人不胜其烦,蓁蓁还有正事要做呢,懒得奉陪纠缠。前几回她们登门时都被蓁蓁拿理由搪塞了过去,故意吊着不照面,等的就是个机会。
        一个谢长离恰好在府里,能让她首战即胜,定下调子的机会。
        很快,这机会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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