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阿威

无垠的混沌海中，一方宏伟的宇宙如一艘小船，般破开无边海浪，在海洋中遨游。
某一刻，一道无形无质的流光以思维难以理解的速度破开海浪，精准地投入那宇宙中。
而就在这道流光破开宇宙壁垒的刹那，无边黑暗深处，陡然亮起一对巨大的黄金竖瞳，无尽淡漠的眸光穿透重重空间，精准的落到了一颗星球上，而后轰隆隆的话语在极致的黑暗中响彻：“有外来灵魂进来了。”
“牛儿，外来者与我们何干？”寂静的黑暗深处，一道透发出深深禅韵的声音淡淡回荡：“诸天大能何其多？管不过来的，不如静心修持己道。”
“是，老爷。”
闻言，那双巨大的黄金竖瞳缓缓合拢，无边的黑暗再次回归绝对的沉寂。
…………
一颗蓝色星球上，带有浓浓民国风格的屋宅内，木易猛地睁开双眼。
脑海中，一个个画面如同放电影一般，在他脑海中流淌而过……
良久，良久，木易突然发出一声叹息：“乱世之中，人命比草贱，若无缘由，哪有生来便为恶者？”
略览了阿威的记忆，木易才知道，原来电影中，阿威会变得那般狐假虎威、颠倒黑白不是没有缘由的。
阿威，这个清风镇任老爷的远房亲戚，童年时过得却并不好，因为关系远，所以任老爷根本没有重视过他们一家。
幼年时，父亲被马匪杀死，而她母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甚至就连埋葬亲人的钱，都是左邻右舍借的。
为了养育阿威，他的母亲，不得不以色侍人，最终却落下了一身的伤病，而后，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带着无尽的伤痛骤然离世！
为了活命，阿威便加入了当地军阀，然后跟着军阀杀人放火，抢劫民财。
在一次次出卖灵魂，践踏底线之后，那个老实巴交的阿威死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阿谀奉承、是非不分的大队长阿威……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木易站起身，理了理穿的七扭八歪的军装，大步向门外走去。
今天上午发现任老爷被害，阿威便以谋夺任家家财为借口，将九叔关到了大牢里。
木易知晓，今天晚上任老爷就会尸变，所以下午是最好找九叔谈话的时间。
“只有36天时间，时不我待啊。”木易很清楚，道术不是那么容易学的。
九叔的两个徒弟，秋生和文才随九叔学了好几年，也不过学了些皮毛，而他却只有一个多月时间，必须争分夺秒。
不过，上午才将九叔抓入大牢，下午就去求别人教道术，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答应。
所以，还是需要想想怎么消除九叔心中的芥蒂……
清风镇大牢内，木易第一次见到了九叔。
只见他身材瘦小，头发花白，看起来有四五十岁的样子，双眼有神，气度俨然，一看就有些古板的样子。
当然，最有特色的是他的眉毛，又长又密，直接长成了一个一字。
“真是一张久违的面孔啊。”
看着即便身处监牢，依旧泰然自若的九叔，木易心中有些感慨。
九叔这张脸，真的酷似他前世中那个大名鼎鼎的港岛明星。
“九叔。”木易上前，大声喊了一句。
“阿威队长，任老爷的死真的和我们没关系啊。”
九叔一见到木易，赶紧起身，站在铁窗边说道。
“真的没有关系？”木易双眼一眯，学着阿威的腔调说道：“我姨丈那么有钱，婷婷又那么美，不是你们谋财害命图色，还能有谁？”
“而且，前日老太爷刚迁坟，昨天晚上我姨丈就死了，除了你们，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有作案动机。”
“阿威队长，冤枉啊。”九叔赶紧叫冤，同时他也暗自感叹，鬼怪易惹，但小人难缠。这个阿威队长分明是见他的两个徒弟与任婷婷走的过近，威胁到了他，所以才借题发挥，想要整他们师徒几人。
奈何他一身道术，连妖鬼都惧怕的人物，却不得不在小人面前低头。
虽然心中不忿，但九叔还是耐着性子，对坐在火炉旁烫着烙铁的木易说道：“阿威队长，任老爷真是僵尸害死的，不信你可以看看任老爷的脖子，是不是有两个深深的牙洞？”
木易闻言，起身走到任老爷停尸的地方，将白布掀开，就见到一张苍白到发青的狰狞脸庞，这张脸，双眼暴突，面皮扭曲，一副死不瞑目的恐怖模样。
而在尸体右侧的脖子上，是两个能插进手指的深孔，牙洞旁边的血肉一片漆黑，看起来无比渗人！
“僵尸！”
看到任老爷的尸体，木易双眼瞳孔微微一缩，心中狠狠抽动了一下，“蓝星现在就出现厉鬼了，以后也会出现这玩意儿吗？”
怀着深深的忧虑，木易盖回白布，又走回了九叔旁边，双眼直视九叔，神情认真的说道：“九叔，我相信你，姨丈确实是僵尸害的。”
“你！”九叔闻言一愣，难以置信又带着深深的惊喜看着眼前这个风评不太好的治安大队长，期待说道：“既然阿威队长相信我，那是不是可以放我出去了？”
“不行。”木易无视九叔眼中的期待，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既然你知道我是冤枉的，为什么不放我出去？！你要知道，僵尸能害任老爷，就能害其他人，不除去它，将会有更多的人被僵尸害死！”希望与绝望的转变太快了，即便是九叔也难以保持心境，他激动的握着铁窗喊道。
“九叔。”木易背着双手，在铁窗前来回踱了几步，这才扭头看着后者说道：“九叔，我信你，但却不能现在放你。”
“为什么？”九叔不明白，但神情却没那么激动了，阿威既然这样说，那肯定不会枪毙他了。
木易偷偷看了看九叔的神情，知道时机到了，将在路上就想好了的说辞道了出来：“九叔，你知道的，我是刘大帅派来清风镇维持稳定的，对于刘大帅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人。”九叔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木易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悲哀道：“九叔，你错了，现在这个社会，军阀混战，外敌入侵，国家一片混乱，九叔，您能想象到，每时每刻这片大地上有多少人死去吗？”
“你想象不到，我也想象不到，但我却知道，对于军阀来说，人算什么？！”
“战争中，每时每刻都有百姓流离失所，都有百姓逃离到清风镇。所以，人，对于军阀来说其实与牲畜没多大区别。”
“只有钱，才是刘大帅最看重的，而要生钱，就需要一个地方稳定。”
“清风镇人口超过五万余，死几个人并不会引起百姓恐慌。”
“但若是清风镇闹僵尸被百姓知道了，谁能不恐惧？谁还敢在这稳定生产？”
“到时候，百姓逃离，九叔你就会看到，一个比僵尸还要残忍的东西了！”
“九叔，所以你知道为何我说信你，却不能放你了吗？”
“你……”九叔站在监牢内，呆呆的看着这个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在以前，清风镇里所有人恐怕对治安队长阿威的感觉都是，这是个愚蠢又贪婪的蠢货。
但刚才那一番话，是愚蠢之人能够说出来了的？
“原来，我们都看错他了。”看着监牢外，那一身军装，腰背笔直的年轻人，九叔第一次意识到，即便他的道法能灭鬼妖，却依然看不透人心，也拯救不了这个世界！
因为，对这个世界荼毒最厉害的，从来都不是妖鬼！
唉……”良久之后，九叔长叹一声，神情落寞的坐回了监牢里，也不再喊冤叫屈了。
见此，木易嘴角微勾，目光闪烁着继续出声说道：“九叔，我知道您能降妖伏鬼，但您有没有想过，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您这一辈子，就算不眠不休，又能走遍神州多少地方？能守护多少芸芸众生？”
九叔不是笨人，虽然有时候他稍显古板，但他可以听出木易话里有话，于是他抬起头，看向这个令他刮目相看的年轻人，说道：“阿威队长，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九叔，一个人救不了芸芸众生，但有能力的人多了却能保护更多的百姓。”木易微微伏下身，眼神诚挚道：“若您能教我们治安队道术，那么我们就可以对付更多的妖鬼，虽然不一定可以拯救这个世道，但懂道术的人多，却能让百姓少受妖鬼的戕害，您说是不？九叔？”
他没有只说自己想学道术，因为他知道，以九叔对阿威的感官，若让九叔只教他一个，九叔是万万不肯的。
但若说教治安大队数十号人，再以众生大义压他，九叔松口的概率就大大增加了。
这就是所谓的君子欺之以方。
很显然，九叔也没想到，木易想说的竟然是这个，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惊骇的看着木易，却久久没有言语。
木易等了一会儿，见九叔还是那副惊骇的样子，完全没有答应的意思，不禁有些急了。
他决定加大砝码，于是他酝酿了一会儿感情，脸上露出悲愤的神情，大声说道：“九叔！您觉得我只有贪婪狡诈是不是？！”
九叔被木易这么一喝，总算回过神来，他张口欲言，却被木易一下就打断了。
“九叔，我知道，您一定是这么想的！”
“我承认，我是有些贪婪。”木易涨红着脸，激动到唾沫星子乱飞。
“但九叔，请您相信我，我比您更恨乱世！”
“九叔，我没几岁，我父亲就被马匪杀害了，我母亲为了养活我，只能以色侍人，最后落得一身伤病，在无尽的痛苦中死去！”
“而我……”木易激动的锤着自己的胸口，悲愤欲绝道：“我本一农家子弟，为了活命，我不得不加入军阀，不得不去做恶！被镇里的乡情唾弃！”
“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乱世！因为乱世，我父母双亡，因为乱世，我不得不昧着良心苟活……”
“九叔！”说到激动处，木易砰的一声跪倒在九叔面前，流着眼泪道：“九叔，我想救赎，我也想要乡亲接纳我，欢迎我，请您给我一个救赎的机会！”
言毕，他轰的一声将头磕在地上，长跪不起，只为求九叔给一个机会……
监牢内，九叔无言。
一时间，这偌大的空间内一片沉寂。
直到木易感觉腿都跪麻了，才听到九叔的声音幽幽响起：
“我可以教你们道术，但你们要秉承惩恶扬善的理念，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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