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反派的徒弟

无定峰房间内。
        江平生头靠在木桶边，半阖着眼。氤氲的水汽弥漫在房内，桶中人面如美玉，唇若点朱。唯有眼皮上一点小痣，硬生生破坏了这无暇的白玉。
        日光从窗口投下，晕出点点彩光点缀在如羊脂玉般白皙的肌肤上。
        他睁开眼，眼波流转间，小痣悄然匿去。
        角落里线香还未燃尽，他瞥一眼便收回目光，换了个姿势趴在桶边。
        掰起手指头数数，这已经是他穿越到这里的第十天了。
        江平生叹了口气。
        回到天穹派的第一天，宋平越叮嘱了几次让自己不要动用灵力后，就马不停蹄地出了宗门，去给自己寻找去除心魔的法子了。
        刚以为可以松口气，谁知道第二天一早原身的徒弟黎九天就提着一大桶药水出现在房间门口。
        压根不知道原身有每日清晨药浴习惯的江平生，猝不及防险些穿帮。
        幸亏黎九天与原身不怎么亲近。
        江平生三两句打发了黎九天，黎九天也没有起疑心。
        江平生在浴桶里伸了个懒腰，继续望着窗外发呆。
        七星宗秘术失踪一事已经告一段落，虽然其中还存在不少疑点。
        比如霍景逸那疑似“沈”的口型；又比如疯得刚刚好的周辉，以及周辉含糊的那句“如果不是……”。
        哪怕背后还有未曾浮出水面的第三人，可明面上的犯人周辉已经认罪伏诛。谁又有胆子去继续追问霍景逸呢？霍景逸身后可是有天下第一大宗作倚仗。
        况且事关主角，他就是再好奇也不愿过多搅和。
        他现在的目标就是远离主角，努力活下去。
        角落里的线香终于燃尽。
        江平生起身换好衣服出门，熟练地找到无定峰的传送阵，传送去了外门。
        开始了今日的例行打卡。
        滴！外门食堂卡（1/3）
        修士修炼到一定程度便可辟谷。凡间的吃食中参杂了不少杂质，吃下后需要运行灵气才能将杂质排出体外。可谓是百害而无一利。
        因此在很多修士看来吃饭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除了刚踏入修炼尚未辟谷的修士，很少有人会去吃饭。
        但江平生不同。
        他的身体虽然是修士，但灵魂还是那个适应了一日三餐的华国青年。
        要他一下子就进入辟谷，他实在是难以接受。
        他从黎九天那里打听了一下，天穹派内外门均设有食堂，提供给尚未辟谷的弟子们进食。
        江平生打听好具体位置后，当即兴冲冲地直奔内门食堂而去。
        谁知到了一看，顿时丧失了胃口。
        为了戒断内门弟子的口腹之欲，以及减少杂质对修士的负担。内门食堂所用食材都是各种灵株灵肉，并且只经过了最简单的烹饪，保留其最本真的味道。
        比如那道奇兰炖肌灵鱼。
        江平生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尝了一口，结果就这一口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肌灵鱼鲜活地带着河底的味道，在他嘴里游泳。就这一口，让他深切地感受了一把大自然的芬芳。
        江平生撒腿就跑，连灌三大壶茶才勉强冲去了嘴里的腥味。
        险些没给他留下食堂ptsd。
        内门中尚未辟谷的弟子也不少，江平生那日的行径自然传到了江思乐的耳朵里。
        宋平越离开门派前，多次叮嘱他要照顾好江平生，尽量满足江平生一切不过分的需求。
        所以此时江思乐一听这事也知道多半是江平生嘴闲不住了。
        于是弄来两套外门弟子服，带着他去外门食堂吃了一趟。
        外门食堂不同于内门食堂。
        外门是杂役弟子们的居所，这些弟子大多天赋较低仙缘浅薄，在修炼一途上造诣不高。
        因此门派基础建设等一系列的工作都是由门派中的外门弟子来完成。
        这都是力气活，自然吃食方面得跟上。
        所以外门食堂的饭菜与凡间相差不大，所用食材都是凡品。
        江平生对灵不灵气的感受不大，这一口纯正的华国风味彻底征服了他的味蕾。从此开始了每天定点打卡外门食堂的生活。
        门派长老都居住在内门，一般无事不会踏入外门。
        因此外门中弟子大多只知各位长老的名号，但见面不相识。
        这也极大地方便了江平生穿着一身外门弟子服在这里混吃混喝。
        不然吃着吃着被弟子们认出来这是无定峰长老，多尴尬。
        今日江平生如往常一样，打好饭菜端着走到窗边固定座位大快朵颐。
        不得不说，这炒菜师傅手艺真是不错！
        这一手回锅肉简直就是他的心头好。
        正当江平生沉迷干饭时，一旁的两名小弟子咬着耳朵说起了小话。
        弟子甲：“唉，你听说了吗？黎师兄又被段师兄下挑战书了！”
        弟子乙一脸迷惑：“黎师兄？哪个黎师兄？”
        弟子甲：“就是那个无定峰的亲传弟子黎九天师兄啊！”
        江平生听到黎九天的名字，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
        毕竟事关自己徒弟，多少还是有点好奇。
        “哦！”弟子乙恍然大悟：“就是那个号称内门第一软柿子的黎师兄啊！”
        内门第一软柿子？怎么给人起这样一个绰号？
        “对对对！就是他。今天我听我一个交好的内门师兄说，段师兄又去给他下挑战书了。”
        “你说的可是号称亲传之下第一人的段宾段师兄？”
        “正是他！”
        段宾是谁？江平生在心底想了想。
        没印象，估计是个小配角。
        “他为什么老是要找黎师兄的麻烦？自从他升上灵寂期，这是这个月的第五次了吧！”
        江平生在心底发出跟弟子乙同样的疑惑。
        “嗐！你是不知道，我给你说啊……”弟子甲刚准备解释，突然顿了一下，抬头往四周一看，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道：“当年段师兄和黎师兄是同一批拜入天穹派的。在那一批弟子考核中，段师兄天赋悟性皆是第一，但偏偏天赋只有中等的黎师兄被无定峰的那位看中收为亲传。你说段师兄气不气。所以段师兄先黎师兄一步晋升灵寂期之后，处处找他的麻烦。”
        “你这消息靠谱吗？”
        “这还有假？”弟子甲拍着胸脯：“这些可是那位与我同乡的内门师兄告诉我的！”
        这事竟然还跟原身有关。
        江平生挑起了眉。
        “啊？还有这样的事！”弟子乙一脸震惊：“难怪我听人说次次切磋段师兄都对黎师兄下狠手，把人打得体无完肤！”
        借着切磋名义下重手？这不就是新型门派霸凌吗！
        江平生眉头一跳。
        “可不是嘛！黎师兄也是可怜人。跟哪位峰主不好，偏偏跟了无定峰那位。那位收了就收了，既不教也不管的。一心只围着昆山剑宗那位剑尊转。黎师兄空有一个亲传弟子的名头，过得还不如天赋高一点的内门弟子呢！”弟子甲也十分感慨。
        听完了来龙去脉，江平生有些食不知味。
        他回到天穹派这些天，从未听黎九天说起过这事。
        原书中的黎九天，性格内向孤僻。又因其是无定峰亲传弟子，受原身声名狼藉的影响，在门派内在连个朋友都交不到。因此原身身陨后，他便一个人独守无定峰。
        通常师傅身死或飞升，当由亲传弟子继承峰主。
        但门派内规定非出窍期不能当一峰主位。当时的黎九天不过灵寂后期，连金丹都没结。
        所以无定峰沦为无主之地。
        无定峰的名声被原主败坏，加之原身死后又没有修为高深的人坐镇无定峰。因此原主死后，各峰都来踩无定峰两脚，就连主管资源分配的内务堂也数次随意克扣无定峰月例。
        除了沈风秋偶尔来关心一下黎九天，其他人对曾经是江平生亲传弟子的黎九天都是避如蛇蝎。
        一来二去，黎九天便沦陷在主角的温柔当中，成为了沈风秋的追求者之一，最终在一次秘境中为救沈风秋丧失了性命。
        江平生有些犹豫。
        黎九天是跟主角扯上关系的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他才一直沿用原身对黎九天的放养模式。
        但在得知了黎九天在门派里过得如此水深火热之后，他实在做不到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放养黎九天。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原身收了这个徒弟却对他不管不顾。但江平生做不到这么冷血无情。
        既然知道了他现在的处境，就不能坐视不管。
        不然跟那些施暴者又有什么区别？
        江平生打定主意。嗦掉最后一块肉，放下碗筷，一把抹掉嘴角的油渍，凑到那俩弟子桌前。
        “敢问两位可知道段宾和黎九天约在何处切磋？”
        “……”
        俩弟子呆愣愣地看着他，半天不出声。
        江平生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道是嘴角沾了剩菜没擦干净？
        他又用袖子擦了擦，确认什么都没有后，伸手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嘿！回神！”
        “啊！”俩弟子仿佛如梦初醒一般：“你刚刚问什么？”
        江平生只得把自己的问题再重复一遍。
        “他们切磋一般都是在西永崖。”
        “西永崖在哪个方位？”
        “呃……”较胖的那名弟子挠着头想了会答道：
        “好像是在西边。”
        “多谢。”
        江平生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转头就走。
        剩下俩弟子继续盯着他的背影发呆。
        许久，较瘦的那名弟子神情恍惚地戳身边的较胖的弟子：“我们外门居然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弟子！这通身气派恍然间我以为见到了真仙。”
        “他问我话的时候，我仿佛在做梦。”较胖的弟子也是一脸恍惚：“怎么从未听说过外门还有这般人物呢？莫非是新来的弟子？”
        “多半是，这外门哪还有我们哥俩没见过的。不过他问西永崖在哪干什么？外门弟子无召是不能进内门的。”
        “谁知道呢？可能就是单纯好奇吧。”
        正跟个无头苍蝇到处乱窜的江平生自然不知道这两名弟子对他的讨论。
        天穹派七峰十二崖。江平生除了知道自己的无定峰、宋平越所在的天地峰和内外门食堂外，对其他的地方就是睁眼摸瞎。
        江平生只知大概方位，因此找了半天没找到西永崖不说，还把自己找迷路了。
        他本想找人问路，奈何从外门传送阵出来这一路上连半个人影也没见着。江平生只得顺着山道继续走，看能不能遇上个能问路的。
        突然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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