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这玩意,也就配听个响儿

开张了，终于开张啦！
吴富贵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接过第一个尝试刷牙的胖子，递过来的十枚铜钱。
这胖子直接买了两套牙具，本来是十四个钱的，因为他是第一位买主，所以免了四个钱。
十枚黄澄澄的铜钱躺在他的手心，那种沉甸甸的充实感，令吴富贵激动万分，整个手臂都在不停地颤抖。
“你行不行，别掉地上？”东山村的里正，感觉吴富贵实在太没出息，没见过钱吗？
“给我来五套牙具。”有一个家仆模样的人，捅了捅东山村里正。
刚才那个胖子带头，似乎打开了某种封印，人们纷纷解囊，开始购买。
“五套，让我算算是多少钱。”这里正开始在那摆弄手指，好像有点不够用。
“五七三十五，一共三十五枚。”
旁边传来黑娃的声音，这才几天，小家伙就把乘法口诀表背得滚瓜烂熟。
那个人拿出来一串钱，数出三十五枚，交给里正。
然后，东山村里正，也开始哆嗦，比吴富贵还厉害呢。
“把钱都放这里。”小玄子在李愔的授意下，递过来一个口袋。
哗啦哗啦，不时有铜钱落入口袋，那清脆的撞击声，是如此的悦耳动听，仿佛是天下间最美妙的声音。
李愔看到店铺里面的客人越来越多，有点挤不下了，就领着小玄子出去，在西市里面逛了一圈。
等到正午这才转回来，却发现店铺的客人不少反增，连外边都簇拥着几十个人。
李愔也不由心中高兴，嘴里自言自语：“独家生意，赚钱就是容易，只是希望不要太快出来山寨的。”
“殿下，哪里有山寨，某去打下来！”
小玄子这家伙有点暴力倾向，一听说有响马盘踞的山寨，立刻来了精神。
没你啥事，此山寨非彼山寨，李愔摆摆手，
说到响马，还真就半路上杀出来个程咬金，曾经的老响马头子，忽然出现在李愔面前。
望着挤得水泄不通的小铺子，老程也逛荡两下大眼珠子，然后向李愔竖起大指：
“贤侄啊，当年的陶朱公，只怕看到你，也要退避三舍。”
陶朱公就是范蠡，在辅佐勾践成就霸业之后，功成身退，开始经商，据说富可敌国。
“牙具之类，雕虫小技尔。”李愔难得还知道谦虚两句。
老程晃晃大脑瓜子：“以小见大，这样的无本生意，贤侄都能赚钱，要是等你有了本钱，那还了得。”
不得不说，老程在看人方面，还是有些眼光的。
他今天刚退朝，就得到亲兵的报告，说是梁王在西市，于是就急火火赶来，结果就看到这火爆的抢购场面。
一老一小正聊着呢，就听有人高喊：
“休要卖啦，休要再卖！”
声音带着几分怪异，听着十分刺耳。
老程一听就火了，袖子一挽：“竟然有人在贤侄的铺子里强买强卖，反了天啦，某非得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瞧着他那沙包大的拳头，李愔连忙将老程拽住，然后就听刚才那声音又响起来：
“休要再卖，某全都包啦！”
原来是要包圆儿，这下可犯了众怒，门外那些没买到的，齐齐回头，结果就看到一个高鼻深目大胡子的胡商，正在那里大呼小叫。
“揍他！”
不知道是谁嚷了一句，人群便一拥而上。
这时候的大唐人，一个个都牛气的很，可不惯着外国人。
不像后来清朝末年，在教堂门口放羊，山羊拉几个粪蛋儿，洋人都叫放羊的捡起来吃了。
那胡商也吓得抱头鼠窜，现在的胡商，地位不高，在大唐属于二等公民。
看在这胡商是大主顾的份儿上，李愔轻咳一声，推了老程一把。
老程立刻吆喝一声：“镇军大将军在此，不得放肆！”
这一嗓子，就跟大晴天打了个响雷似的，惊得李愔都不由自主哆嗦一下。
那些百姓一瞧老程这打扮，身上顶级的光明铠，立刻转过身，继续簇拥到店门口。
至于跑路，那是肯定不会跑的，大将军又如何，也不能随便欺辱百姓。
那胡商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凑到老程身前，学着唐人的样子行礼，胖乎乎的脸上堆满笑容：
“多谢将军相救，玛小宝有礼。”
玛小宝？李愔瞧着胡商脸上的大胡子，还有油腻的脸蛋子，有点想笑。
老程伸手朝李愔示意一下：“这位是店主。”
那位玛小宝又连忙向李愔施礼，还真是礼多人不怪。
“你想要多少套牙具？”李愔也不废话。
玛小宝点头哈腰：“小哥，我本来想要一万只牙刷，五万袋牙粉，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订制一批材质高档些的牙刷。”
“这木柄，可以换成高档的木料，或者是象牙之类，最好上面再镶嵌金银宝石，越是华贵越好。”
李愔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准备贩运回去，供贵族使用。
想想也是，普通的牙刷，就算大老远运回去，也值不了几个钱，还不够运费的呢。
但是换成高级货的话，那价值就高了，才有利可图。
而且这个胡商也看出来，牙粉的消耗要大于牙刷。
果然敢来大唐做生意的，就没有一个是笨蛋。
只是对现在的李愔来说，难度有点大，他哪找象牙和珠宝去？
关键是现在没有本钱，接不了这单大生意。
眨眨眼睛，李愔便问道：“你是波斯人还是大食人？”
“某来自波斯。”玛小宝心中一愣。
绝大多数唐人，可不知道什么波斯和大食，反正都一律统称为胡商。
其实这里面的区别还是很大的，波斯是指后世的伊朗高原；而大食，则是唐代对阿拉伯国家的统称。
这少年能说出这番话来，见识有点不一般。
李愔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些贵重的材料，只怕需要阁下提供，我们只能负责带料加工。”
“可以，可以。”玛小宝也连连点头，他们胡商手里，最不缺的就是宝石之类。
象牙也不是什么难事，有人从天竺那边贩卖而来。
剩下的就是手续费了，这个也没有先例，只见玛小宝招招手，不远处就有另外一名缠着头巾的胡人走了过来，将手里的箱子递给玛小宝。
玛小宝打开箱子，老程也抻着脖子往里面瞧。
只见里面放着两个杯子，半透明，李愔有点嫌弃，瞧着毛毛乌乌的，说玻璃不是玻璃，说瓷器不是瓷器。
“琉璃盏！”
老程却是一声惊呼，这一对琉璃盏，价值数万钱。
最关键的是，只有胡人那边能够制作，物以稀为贵。
“小哥，就用此物来抵工钱可好？”
玛小宝的小眼睛里隐藏着一丝笑意，老程这种表现，还是让他很受用的。
唐人这种高高在上的愉悦感，令他心里很是不爽，现在终于找到一些平衡。
“琉璃盏嘛，这玩意，也就配听个响儿。”
李愔一手拿起来一只，齐齐撒手，当当两声脆响，两支琉璃盏就落在铺路的石板上，顿时粉身碎骨。
“贤侄！”老程不由得大惊，这刚赚点钱就开始败家了。
“小哥，这是何意？”玛小宝也涨得胖脸通红。
李愔呵呵两声：“这种琉璃，不过是用普通沙子烧制，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烧制的温度不够，要是由某来烧制，成品无色透明，那才是真正的玻璃，你这，也就听个响儿。”
虽说这种琉璃盏在大唐比较稀少，所以价格虚高，但是李愔真心看不上眼。
胡商拿这种不值钱的破烂货色来充当工钱，摆明了是占便宜，他如何能忍？
玛小宝面色不断变幻，最终还是努力挤出笑意：“不知道小哥如何烧制？”
“呵呵，道不轻传。”
李愔当然不会轻易松口，等他积累足够的本金，还想自己烧玻璃呢。
玛小宝虽然心中有些失望，却再也不敢小觑眼前这个少年，他当然能瞧出来，和大将军谈笑生风的，肯定非富即贵。
而且见识不凡，要是再拿对方当成少不更事，那玛小宝的脑子当真就被骆驼给踢了。
于是他摆正心态，和李愔开始商谈。
老程则在旁边转着大眼珠子，不知道心里琢磨什么。
“让开让开，休要卖了，休要再卖！”
又一个声音响起，跟玛小宝刚才差不多。
老程也循声望去：难道又有人要包圆，什么时候，生意这么好做了？
不过这次来的却不是胡商，而是一队市署的官差。
市署是管理西市的衙门口，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权势很大。
玛小宝识得，官差簇拥的那名官员，便是市署令，侯如海侯大人，官居六品，在他眼里，那是好大的官。
只见那位侯大人咳嗽一声，然后朗声道：“此间店铺出售的牙粉，乃是入口之物，未经检验，功效不明，立即查封，所得财物，暂时充公。”
吴富贵等人，哪见过这种场面，全都吓傻了。
“钱，铜钱！”黑娃还算机灵，窜到钱袋子跟前，可是他的小细胳膊，根本抱不动。
吴富贵这才反应过来，死死抱住装铜钱的口袋：“要钱不给，要命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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